朕爬墙那些年 第40章

作者:芳菲袭予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强强 古代架空

第48章 番外九

  “火已烧到中庭了!”不知何处人声高呼。

  如梦初醒, 穆昀祈瞟了眼楼梯处,见已挤作一团,不时有惨呼声传来, 想是有人滚下去了。四一观望, 当机立断冲回房中由后窗跳下,落地不敢停留, 向后门跑去。途经方才那排小屋,见众赌徒也正做鸟兽散, 只马婆几人却不急不躁,立在门前看着奔逃的众人, 一面耐心提点:“慢些……瞧着路……莫摔了……这钱是孰人丢的……”

  穆昀祈紧走几步:“汝等为何不走?”

  一看是他, 马婆一笑露出仅余的两颗门牙:“走,也要走得出去啊!”

  邓老汉颤巍巍:“老朽这年岁了,怎挤得过后生们去?”

  王婆一摊手:“捉贼拿赃,我们三人身上各就几十文钱, 一阵说是此处的杂工便是。”看这安然之态,显非第一回 ,乃是有恃无恐。

  不过这倒提点了穆昀祈,暗一琢磨,正想着自己可以何种由头蒙混,却被马婆一把推醒:“后生, 你就莫想了。”戳戳他手中的包袱:“凭你今日这收获, 被抓去,出来当是——”一指邓老汉:“与他一般年岁了!”

  “对呀,”王婆一拍脑门,“上回那朱瘸子,鞋子里搜出两块碎银, 就要关五年!”

  “五年?!”穆昀祈似觉心随那包袱一沉。

  身后远远已闻人声厉喝:“不许跑,都给我束手就擒!”

  一咬牙,穆昀祈使出全力奔到后墙下,先将包袱扔出,继而跃上,骑着墙头回看,数名公差已追到小屋前,幸得无人向此看。无隙多想,跳下捡起包袱飞奔离去。

  还是宋衍说得对,但凡技巧,多学些,总是有利无弊!

  万幸中的不幸,马没了!不过也无妨,有了钱,明日再买一匹便是。

  七八里路,回到荀家天已将黑。推开院门,见堂中亮着灯,穆昀祈乍以为是荀渺回来了,然一看槐树下系着的两匹马,自又推翻原想,迟疑间欲转头离去,然室中飘出的肉香又令他迈不动步——四五日了,日日清粥馒头,他实已腹中寡淡,难敌诱惑。

  堂中走出一人。遥遥对望,那人似费了片刻才看清他,疾步迎来,看似正企待。近前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掂了掂,又探手进去一模,顿诧异:“这许多钱?何处来的?”稍沉吟,嘴角上勾:“你将荀渺卖了?”

  穆昀祈一声不吭,闷头向里。

  “阿渺如何?什么卖了?”内中又慌慌张张跑出一人,迎面险与他相撞。

  幸得收步及时,穆昀祈恨恨一眼剜过来者:“朕将荀渺卖了,你欲如何?”一拂袖:“这等酸腐聒噪之人,你家中本就容不下,留着作甚?”

  郭偕一愣,瞠目无语。

  任他二人在后琢磨,穆昀祈顾自入内,看桌上酒菜已铺开,也不客气,坐下独吃。酒足饭饱,忽听外间喧哗声,跑出一看,却是荀渺被他那堂叔扶着进了院门,看来已酒醉。

  听闻原委,乃是荀渺所猜不错,马家近时出的一应怪事,皆是人为,起因乃为争夺家财。当下被荀渺点破,免了一场无妄灾,马老员外满心感激,不仅兑现了钱财,还设宴款待,自午后饮到日落,便成这般。

  堂叔话音才落,便见坐下之人目光直起,一笑似乱颤的花枝:“那马员外还说,要将幼女许与我以作报恩呢!”挠挠头,“说定了这两日便请媒上门,我还须想想……”

  “你醉了,先去歇息罢。”郭偕面色一沉,打断之。

  堂叔知趣告辞。

  看着碎语不断之人被郭偕强拉着带去了西厢,穆昀祈蹙蹙眉:看来今后,一面之词还须慎取!只听这荀某人长时碎念郭偕如何苛待他,扣他俸禄,不许他出门会友饮宴,日日随意使唤,却不知,此乃是有缘故的……

  “我已备下热水,官家这便可回房沐浴。”那人附耳轻言。

  走了这一路回来,穆昀祈早已汗湿青衫,现下周身不适,着实须好生泡一泡换身舒爽的衣裳再去歇。遂自依从。

  热水已倒入桶中一阵,当下冷热正好。

  宽衣解带,穆昀祈入内,靠坐桶沿闭目养神。

  “现下可能说说,你为甚一声不响,就跑来这江南烟花地?”言语间,那人沾湿巾帕替他自后背擦洗起。

  水珠自单薄白皙的肩膀滑下,似漫过瓷壁般,倾泻无声。

  穆昀祈缄默。

  “是因那三个女子?”邵景珩叹一气,“那是我三叔一意孤行,我也未说不将她等送回。”

  “多此一问。”闭目之人淡淡,似不耐烦。

  将散乱的碎发替他向上挽了挽,湿巾继续沿着线条清晰的肩膀游走,力道却须拿捏适度,以防稍重,便在那片白皙脂润的过处留下痕迹。

  “我已将那几女子送回,”看他不言,邵景珩继续:“南来之时,顺道尚去探过三叔。”拧了把巾帕,“今后,他不会再越俎代庖了。”

  “遂你终可自主了?”哼了声,穆昀祈言出带讥:“你三叔素来只知以貌取人,你自不至如此粗俗,深知娶妻娶贤之理,遂还须内外兼修的大家闺秀才入得了你邵家大门……”言未落,肩上忽一重。

  人影一晃,眼前乍暗。下一刻,已是唇齿交缠。乍时怔楞,由得彼者长驱直入,在己一方的疆土纵横卷席——热水中泡久了,穆昀祈当下只觉浑身虚软,即便有心,也无力反抗。

  似乎过了半夜之久,穆昀祈已有些目眩窒息,此刻唇上一轻,顿如重见天日的溺水者一般,仰面倒靠桶沿,大口喘息。

  “定要说的话,臣着实思量过,”那人附耳轻声:“或可似陛下一般,寻个出尘脱俗的女子,娶入门来,以堵悠悠众口。”离开两寸,诚恳求问:“不知,黄贵妃可有与她志向相合的知己姊妹?”

  吐息总算平顺,睁眼,任氤氲水汽与眸中再添一重湿光,穆昀祈冷嗤:“黄妃不是你荐入宫的么?此刻却来问我?”

  轻一叹,邵景珩似起悔意:“当初正觉向我荐上这女弟子,我看之温婉端重,又兼通诗书礼乐,遂想到荐与陛下,孰料陛下以为其木讷,不愿亲近,实是可惜!早知这般,我便将她留在府中了。”

  “弟子?”穆昀祈眸中忽闪冷光:“你见过比师傅还年长的弟子?”

  一楞,邵景珩转改讪笑:“你知道了?”

  “当初你说她驻颜有法,我便该想到的!”侧过脸,言者恨恨,“被我点破,她竟还振振有词,道是鸣泉出世,终因正觉而起,弟子惹祸,为师理应承担,遂才出山平事。”

  “果真?”闻者目光一亮,“这般说,她是有法去除鸣泉的戾气了?”

  “有法?”此话不提还好,提起穆昀祈便满肚子冤屈气:“若你以为,三伏天将剑置于日下暴晒是算一法,晴好之时将剑带出宫一沾所谓“盛世清平气”算见解出俗的话,那便是罢。”

  “啊?这……”邵景珩嘴角微抽,“我原以为……”低头一抚额角,忽露困惑:“此间岂非无她什么事了?那她……日日在宫中做些什么?”

  “做什么?”穆昀祈怒极反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纠结宫娥内臣关起门来——”一掌拍下,水花四溅,湿了邵景珩一脸:“聚赌!尚美其名曰’见利不动,失财不惊,以为修性!’,只落得我日日提心吊胆,生怕被外知晓,引众议烧身!”

  邵景珩张口无言。水已有些凉,才想起拿来干的巾帕替他擦身,一面好气:“好了,莫气了,回去我寻机劝劝她,令她收敛些,莫与你添烦。”

  哼了声,穆昀祈懒得答言。

  将人安置上床,邵景珩回身一眼又见桌上那个沉甸甸的包袱,顿复好奇:“话说,这些钱,你究竟何处弄来的?”

  榻上人一个翻身向里,似未听见。邵景珩又问一遍。许久,见彼者回眸,音色幽幽:“我马丢了,自带钱去买马,只是未有合意的。”转而不与他插话的间隙,反问:“西院书柜暗格中那本书,你藏多久了?”

  “什……”眉心一缩,邵景珩似受雷击般一震,却还强压惊色,作无事般近前宽衣:“什么书?我怎不知彼处还有书?”

  回身来一手撑头,穆昀祈面色倏缓,自拈起一缕散在枕上的长发把玩着,邪笑自嘴角眉梢溢出:“是么?然我怎记得半夜醒来,曾见你悄将这书藏入柜中啊?”眸子一转,黠光尽露:“那也不过是半月前之事罢?”

  言落,竟见那张素来端重的脸上青红不定。好半晌,见之垂下目光,幽幽一言似由鼻中出:“那是,郭偕放在我处的。”

  “阿嚏!”

  西厢的卧室中,郭偕揉揉发酸的鼻子,把被子往上拉拉,继续为身侧呢喃不止之人揉着腰背,一面回想方才,嘴角复起上勾:邵景珩倒未说谎,那本所谓出自宫中秘阁的藏书,实乃极品!不过若非自以官家的下落为筹码,威逼利诱,想必他至死也不肯将此籍与人分享!呵呵,这便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49章 番外十

  时过晌午, 生意清淡,金芙正在铺中静坐品茗,便见一人风风火火闯进——竟是郭俭!

  “哟, 一夜宿醉, 这便起了?”金芙啧啧嘴。

  来者脸面涨红,咬牙切齿冲到她跟前, 扬手便是一掌——拍到桌上。

  金芙放下茶盏:“怎了,酒未醒透?”

  “我……”郭俭垂下眸子盯着发红的掌心, 嗔怨般低道了句:“桌上这么多灰,却也无人想起擦一擦。”

  “阿满出门了。”金芙说着扶起腰:“我这两日不甚舒适, 你看不惯, 便自行擦拭吧。”

  “你身子不适,昨夜那般晚了,却还出门?”攥着衣角,郭俭声音显小。

  斜睥其人一眼, 金芙忽转冷色:“你以为我想去?若非邵表哥与大哥那般晚了寻来,说官家半夜未归,听闻白日里是你与阿渺伴驾在侧出行,我能寻去?且非亲眼所见,还果真不信你有那能耐,带官家与阿渺赴那风月处不说, 三人竟还酩酊大醉, 连人都认不得了。你可知彼时邵表哥与大哥那脸色,乃是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听言只觉周身一寒,郭俭一缩脖子:“那也怪不得我,是官家非要去,阿渺又在旁撺掇, 我只能奉命领路……”

  金芙冷嗤:“你既委屈,这话,便当与表哥和大哥去说。”

  梗梗脖子,当下不知由何处升腾起股豪气,郭俭声音大起:“等下回遇到,我自会说!然当下有一事,还须先问你!”抬起头,满面苦楚:“我问你,为何昨夜,官家被表哥背回去,阿渺被大哥扛到家,而我却要被绑在驴背一路游街回来?”

  叉腰一哂,金芙不屑:“原为这!”摊摊手:“我背不动你,更扛不动你,只能牵头驴让你骑回来,然你非要躺下,说什么这般看人顺眼,我只得依你,却又怕你躺不稳,才不得不将你绑在驴背。”捂嘴一笑:“且说可知你彼时有多威风自得?沿街见人便招呼,一一询问可曾见过你这马上英姿……”

  静默半晌,那人垂眸:“昨日我娘说家中有些要务要交与我,近时我就无暇来此照看铺子了。”言罢转身,到门前又想起什么,回头:“你那纱巾可与我遮遮面?外间日光太烈……”

第50章 番外十一

  夕阳斜照, 天色将暮。马家羹酪店门前的队伍已延伸至对街。

  “阿渺,这里这里!”队伍前端一人向后高呼。

  “幸得有你们先来排队!”快步上前,擦擦额上的汗珠, 荀渺庆幸, “否则我恐是不到旬休吃不上一回。”

  “我要两碗酥酪!”下方跃出一个软酥的声音。

  郭俭低头拍拍女儿的小脸:“好,阿暖要两碗, 吃不了给爹爹吃。”

  “我吃得了!”小手一叉腰,阿暖一脸振奋。

  “阿暖, 甜食吃多易胖,可是要嫁不出去的哦!”对面的蓝裙女子一脸戏谑开口, 逗弄着女童。

  这才留意其人, 荀渺眸中闪现一抹讶色。

  郭俭见状解释:“顾小娘子方才来铺中看胭脂,我正要带阿暖出门吃瓠羹,想来四人方好凑一桌,便无须与生人同坐了, 遂才邀顾娘子同来。”

  “原是这般。”荀渺忽好奇:“则顾娘子是喜瓠羹多些还是酥酪多些?”

  顾娥一笑:“皆喜!听闻城中竟还有兼卖两样的食店,自须来一试。”

  竟是遇上同道了!荀渺心下乍喜:这顾小娘子钱多又清闲,看来今后各处排队尝鲜买糕点,又多出一代劳者!便笑:“顾娘子今日是来对地方了,这马家瓠羹店名声在外,而酥酪是马家小娘子夫家所……”言未落, 便见店中小厮出来请人, 自也顾不得将话说完,四人兴冲冲往内落座。

  荀渺与郭俭对店中菜品耳熟能详,当下无须行菜详报,便各自呼索好心仪的点心,倒是顾娥踌躇好一阵难下决断, 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糖酥酪与杏仁酥酪之间摇摆。

  郭俭提点:“唐酥酪更甜些,小童多喜;杏仁酥酪入口绵滑,老少皆宜。”

  言罢见女子眸光一亮,即自呼索:“瓠羹先来两碗,唐酥酪两碗,杏仁三碗!”言罢回眸,见那二人盯着自己一脸错愕,倒是见怪不怪,只浅露一丝赧色:“我自小饿怕了,尤其在山匪寨中时,吃食总须与人抢,否则只得挨饿,遂才……”

  “你被山匪绑走过?”荀渺讶异插言。

  点点头,女子露苦:“那年我被舅舅卖与人牙子,后者本要带我上京转手,孰知半途遇到山匪,人牙子跑了,我便随山匪同去,半载后才下山到了青水庵,于彼处待到及笄。”

  “幸得是逃出来了……”荀渺慨然一叹,为之庆幸。

  看他一眼,女子诧异:“谁说我是逃出来的?”

  “那……”荀渺结舌。

  “我是……”恰此刻瓠羹上来。一大勺浓羹入喉,女子语音含糊:“被山匪送去的……”

  酥酪也上了,当下满满当当 ,堆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