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 第47章
作者:清明谷雨
想必就是齐轻舟寻了半日的那一支。
他送的,宫测那天。
殷淮专门命匠人定制的兼毫大白云。
然后齐轻舟就拿着它夺了榜首。
医正说:“那臣先给殿下开几副安神的药物。”
樱灵煎好,要去喂,殷淮面无表情手一伸:“本宫来。”
齐轻舟抗拒外物进入体内,喂了吐,殷淮就再喂。
又吐,再喂,反反复复,到后面殷淮几乎是嘴对嘴将药给他喂下去的。折腾了大半宿,齐轻舟头上的热和颊上的红才隐隐褪去一些。
殷淮又给他擦脸,脖子、手指和脚趾缝都擦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上半夜吐出的秽物。
齐轻舟昏迷中噎噎喊着什么,不清晰,手死死拽着殷淮的不放,殷淮没有回握他,只是任由他握着,目光克制而留恋地抚过他流泪的眼,秀致的鼻,殷红的唇,不自知的眼神里全是这些天压抑封存的、不能示于人的温柔缱绻。
殷淮想离他再近一些,又生生忍住了,心里流过温柔又绝望的水波,床上的人那么乖,却又那么痛苦。
这痛苦是他给予的。
齐轻舟奇迹般平静下来,被熟悉的气息和触感拯救,不再挣扎,时不时往热源处钻,想要贴近、索取和拥抱。
只是眉间的锁没有一刻松开过,大概是知道,那温热很快就要撤离、消逝,而他不够清醒,无力索要和挽留。
作者有话说:
啧啧,一向脑洞大开、课代表各显神通的评论区昨晚竟然没有小可爱发现七崽送的梅枝有问题……不知道是你们不行了还是清明谷雨不行了
第69章 金石为开
天光大亮,齐轻舟烧退下去了,殷淮吩咐宫人不许说他来过:“好好照顾殿下,谁若是说漏嘴后果自负。”
发了一场大汗,床上的人朦胧醒来,身体是憔悴虚弱的,眼神却有点诡异的坚定:“昨晚是谁照顾本王?”
樱灵低头,含糊其辞:“宝福公公守在边上。”
边上指门外,殷淮根本不许人进来。
良久,没有声音,樱灵小心翼翼抬头,殿下直着腰杆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眼睛黑漆漆的:“樱灵,本王病了,不是傻了。”
樱灵心里咯噔,仍咬紧口,不敢与齐轻舟对视,那双幽黑发沉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再也不会有人能比她这个贴身宫女更清楚地察觉,殿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小主子了。
不再嬉笑玩闹,不再插科打诨,日日将关在书房,身上披着一重沉郁的戾气,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谁也靠不近,那股凌厉的气场跟昨晚闯进来那个人如出一辙,直叫人心里紧张忐忑。
齐轻舟眯了眯眼,冷笑:“那便更是他了,没有他发话,你们哪来的胆子跟我撒谎。”
殷淮的声音、温度和目光那样真切、熟悉,包围他,落在他的皮肤上,他拼了命地想要醒过来张手拥抱近在咫尺的人,却有什么东西一直拉扯着不让他睁开眼睛。
“胆子大了,敢糊弄病人了。”齐轻舟心里憋着气,气殷淮故意要大家瞒,也气自己宫里的人倒戈,一时之间气急攻心竟猛咳起来。
樱灵一慌,忙给他拍背倒水:“殿下恕罪。”
“那就恕你无罪,不过——”齐轻舟推开她,面无表情道,“你得把昨天晚上的事一件一件说与本王听。”
樱灵自觉就是池鱼一条,对着自家主子一五一十招了个干净。
齐轻舟听完,垂着头静默。
心头涌出一种平静却又渗流得极深的甜,像苏州拔了丝的糯糖,缠绵、软融、藕断丝连。
又是另一种甘,浇灌着他的四肢百骸,安抚他那一颗曾惊慌失措的凡心。
仿佛前些天被对方冷言冷语刺出的伤口裂痕一下子痊愈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掌印放不下他!
齐轻舟现在更急了,迫不及待地要身体好起来,心急如焚地要去找掌印,他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及,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掌印身边,缠着他。
就是要趁自己现在还病着,掌印才会心疼他,舍不得拒绝他,急匆匆把药灌下,他又改了主意。
掌印不喜欢人使苦肉计,他都记得,如今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再越一点点雷区,生怕招人烦。
“今日的梅枝备好了么?”齐轻舟一边问边拂开宫女递过来甜嘴的蜜饯,现在他喝多苦的药都不用那些小甜口了,再苦的眼泪他都尝过了这碗药算什么。
没人哄的小孩儿就没资格怕苦。
樱灵挥挥手示意那小宫女赶紧下去,躬身答道:“回殿下,每日都备着的。”她不知这梅枝有何特别,只是按着殿下给的方子供养着。
齐轻舟头还沉着,穿衣服的动作却利落快速:“剪几枝扎好,本王去趟乾心殿。”
樱灵皱眉担忧道:“今日大雪,殿下未愈,出去怕是又要吃风了。”
齐轻舟拍拍衣袖不在意地笑笑:“不大雪不病重怎表本王一番赤诚孝心?”
樱灵还想劝。
齐轻舟命令的语气说一不二:“去拿来。”
樱灵无奈,不敢违命,只得将梅枝拿来,又为小主子添了身软锦外袍,送他出门。
面无表情、乌目幽黑的清瘦少年面色苍白,一袭红衣,抱着梅枝,坚定走进呼呼风雪里,竟有一种天地苍茫独身毅力的孤勇与沉郁。
从乾心殿出来雪已停下,晴光照在宫檐的琉璃瓦上金灿灿一片。
“殿下。”
齐轻舟顿步等人追上来:“不等柳将军?”他出来的时候,柳家父女二人刚好被宣进去,打了个擦肩。
柳菁菁道:“不了,我爹还要与陛下谈南壤之事。”
她随口嘟囔了句:“陛下说话比以前慢了许多,事情说不完我爹今夜许是要在宫中住下了。”
齐轻舟冷冷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
他这些天进了议事堂,对南壤之事有所耳闻,但不具体知晓:“情况如何,严重么?”
到底是军情机密,就是对着这个好友柳菁菁也有些讳莫如深:“不好说。”
可马上又显出一副摩拳擦掌大显身手的气概:“不过也不值太过忧心。”
齐轻舟知道她向来就好驰骋沙场,只嘱咐道:“万事小心。”
柳菁菁与他走了半天没见着他一个笑,十分看不得他这副沉默严肃了无生气的模样:“殿下苦肉计没使成也别给我摆一副臭脸呀,我可就快要归营了。”
齐轻舟敷衍一笑。
柳菁菁不解了:“殿下就真这么喜欢那魔头?”
齐轻舟眉目一肃:“你叫他什么?”
柳菁菁“咳”了一声,改口:“九千岁九千岁。”
齐轻舟闷出一个“嗯”。是很喜欢。
柳菁菁“啧啧”几声:“那九千岁可是出了名儿的铁石心肠,殿下就打算这么一直碰壁啊?”
齐轻舟不知道除了死缠烂打还有什么好方法,憋出一句:“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柳菁菁面色复杂,翻了个白眼,幽幽道:“可你那九千岁不是金石,是金山啊,殿下若是想要做那移山的愚公,可不知道得追到猴年马月去。”
齐轻舟沮丧,面无表情问:“那不知柳女侠有何高见。”
柳菁菁左右瞧瞧四下无人,凑近他耳旁低语了几句,齐轻舟脸忽而涨红:“你……”
柳菁菁说完立正站好,大言不惭:“本将军虽未身经百战,但也算是博览群书,这法子保准管用,殿下若是不敢一试,那便当臣没说。”她生性豪迈,大大咧咧,平生可最看不惯磨叽人儿,实在看不下去?洒脱开朗的好友为情所困被折磨成这样,还不如干单大的来个痛快。
齐轻舟病急乱投医,被她说动:“可、可我上哪儿找这些东西……”
“我知道啊!我带你去。”
齐轻舟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柳菁菁没一点儿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啧,就没有本姑娘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心血来潮想写个那种“夫夫相性一百问”的古早番外(不知道这是啥东东的小朋友就是我们有代沟了),但又凑不够问题,大噶可以在评论提一下想看他们回答什么,到时候我摘取来写一下。嘻嘻,没有准备完结的意思噢,没有。
第70章 弄玉
两人做贼似的乔装打扮,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得手便在酒楼撞上熟人,洪亮爽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殿下,柳姑娘,出来玩儿?”
两人心中有鬼,脊背一僵,汗涔涔回头:“表兄怎么在这?”
张文宇是太后长公主的嫡子,硬要扯近了齐轻舟能叫得上一声表哥,太后一向护着他,这个看似不着调的表兄小时候对他亦算不错。
倒是柳菁菁在一旁撇撇嘴,不怎么待见这位皇亲国戚里的纨绔之首。
张文宇偏要惹她:“柳姑娘总推拒在下,原来是要陪咱们淮王殿下。”
又指了指齐轻舟假装训道:“殿下又趁着殷大人不在宫里逃课溜出宫来。”
齐轻舟看他一眼,心道这个表兄大概是刚从藩地回来,还不知道他和掌印间的间隙传闻。
不对,齐轻舟皱眉:“表兄怎么知道掌印今日不在宫中?”
他都不知道。
张文宇颇为得意道:“因为殷大人正在我的雅间里坐着呢。”他是下来选酒的。
柳菁菁瞥了眼齐轻舟神色,随口问:“侯爷的宴上都有谁呀?”
张文宇对她向来好脾气,说了几个名字。
齐轻舟面色一沉。
柳菁菁心中暗啧,这一个比一个风流成性的。
她难得对着张文宇扯出个笑来:“侯爷,方才小二说没剩什么好位子,你那雅座里方便添两双筷子么?我听着也都是些相熟的朋友。”
张文宇诧异一笑,见齐轻舟竟也沉沉望着他,乐道:“柳姑娘开口了自然是方便的,可殿下确定要自投罗网?”
又想到房里的那光景,狎笑道:“不过这局可是恭小王爷攒的,没那么正儿八经,你们俩可不要被吓着。”
齐轻舟一听,眉毛拧起,冷笑一声:“劳烦表兄前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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