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醉行 第30章

作者:抿口花酒渡忠犬 标签: 古代架空

  “驲绵?”

  “位于东胤北境的一个牧民部落。阁下若没听过也正常。”

  “哦在下秦朗。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毕竟接下去咱们一路同行,知晓名讳也方便些。”

  “秦兄弟客气,在下澹台眜,字子恒。”古人就是文邹邹,需要称呼字,秦朗在这儿呆了近两年时光,也适应了下来,从善如流地拱手说:“子恒兄,在下一介布衣粗人,礼节不当之处还请多担待了。”

  “秦兄切勿客气……”说话间,澹台眜抿唇闷咳一声,取出一牛皮水囊饮了一口勉强压下,却是不再开口了。

  这男人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怎身体这么弱的样子,该不会路上颠簸一段就得歇息吧?

  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秦朗若非心里急迫,倒也不介意照顾照顾这个人,只是如今多延误一刻他都有些烦躁。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商队不过行了半天路,就在郊外一处溪边停了下来,一问之下说是取水,但是看那搬凳子架炉子煎药的架势,哪里是取水,不过是为这个澹台眜做事。看来此人身份并不是简单的一个来自小国的普通人。

  既然已经停车,秦朗也出了马车活动活动筋骨,在溪边洗了把脸解解乏,回过身见不远处澹台眜的侍卫正把药呈给他,姿态恭敬,心中暗忖,哪里的特权阶级都有这样的架势?随后又有一老者给他把脉,周围瓜果点心无一不周到,见他连一眼都没看向那些吃的,这东胤西宁的王孙贵胄也不过如此了吧。

  澹台眜喝完药拭后净手,抬眼看过来,沉沉的目光在看到秦朗的时候浮现一丝笑意,指了指一旁的矮几说:“秦兄弟可愿在此坐坐用点茶点?”

  那人对他态度没有丝毫轻慢,相反还十分有礼,秦朗不好推却,拱手道谢后在他另一方坐了下来。一路上某种熟悉感又一次浮上来,他忍不住捻起一块糕点咬去,心中浮现一丝疑问。那部落也喜欢吃东胤京都的小食?还是说,这个人常年在外生活,习性与这边的人一般?

  “可是这糕点不合口味?”澹台眜循问道。

  秦朗蓦地回神,勉强勾勾唇说:“不,子恒这里的糕点十分精致,到令我想起从前在一友人那里吃到过的味道。”

  “那必定是……极好的朋友吧?”澹台眜轻笑一声说,秦朗笑笑没有应声,他发现最近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梦的影响,还是说当他自那会儿有了某些认知开始,他时不时会想到那个人。

  有时候,就如此时,想到东方靖,就有种极想极想立马见到他的冲动。

  “秦兄弟?”澹台眜试探地问了一声,见秦朗抬头向他看来,歉意地说:“是在下逾越了。”

  “无事。”秦朗没了心情,放下这半块糕点拂了拂袖起身说:“我有些乏困,先回车里小栖,子恒慢用。”

  澹台眜微微点头,看着秦朗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眸光深沉。

第42章 42、是或不是 章节编号:6361175

  秦朗终是要管事谈的,照这速度到骁竹都要月余时间了。

  因心头挂着事,也就无心欣赏路旁的风景,大约他眉头微锁的模样引起了澹台眜的注意,澹台眜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开口问:“秦兄弟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秦朗回过神看向澹台眜,原本对于某些隐秘的心事秦朗是不喜欢跟人诉说的,但是对上面前这个男人的那双眼,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为了那么一点熟悉感,或者是连日来的滞闷让他有了一吐为快的欲望。

  “我一挚友,许久未见,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可好。”

  “即是挚友,为何不能约个时间见上一面?或者书信问候?”澹台眜面露不解。

  秦朗垂下眸轻声说:“因先前我做了一些令他不开心之事,他或许是还在生我的气。”

  “恕我直言,若是真心相交的朋友,何不敞开了解释,若有错,必有弥补之法。还是说……秦兄弟不愿弥补?不愿向他认错?”澹台眜的语气有些低沉,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然而此刻的秦朗陷入一种自我质疑的纠结中,也无心分辨他的语气,只无力地解释:“子恒不知,有些事,并不是一个认错可以解开的。”

  他不是一个确立了目标还踌躇不前的人,当初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然而他们之间横杠的不只是皇权众目,而是两个文明孕育出的思想。若要问现在他这连日来在纠结什么,不过是……他想他了。

  想念一个人,没意识到的时候似乎生活也不会少了什么,一旦尝到这个滋味,就迅速扩大范围,生活仿佛处处都能联想到他,就连遇到相似身形的人……

  对座的澹台眜手指微微蜷缩,抵在唇前闷咳,到底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秦朗不是耳根子软的人三言两语能被说动,这个青年似乎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谁都无法扭转他既定的想法。

  等到澹台眜缓下气,才唤来下属吩咐了几声,命他去与管事协商,走捷径。

  转过头看到秦朗目露不解,解释了一句:“看得出来,秦兄弟有些急迫,骁竹之行对你来说十分重要?”

  秦朗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子恒身体不适,却要屈jiu我,实在不该这样。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趟是否有意义,我……”

  “难道,正是关于你口中的挚友?”

  “……可以这么说吧。”

  “那能帮到秦兄弟,在下欣然之至。”澹台眜挥了挥手,说:“不必感到歉意。实际上,在下也是要加快进程的。”

  “哦?”秦朗心里一松,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太想欠人人情的。

  “我的毛病,正需要去骁竹一趟,自然是越快,对我的病情越好。”澹台眜毫不隐瞒地说。

  秦朗心中一跳,压下心中的惊疑,目光仔细地巡视着澹台眜脸上的神色,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看着澹台眜慢慢地说:“子恒,先前一直怕失礼不敢多问一句,只这连日来看你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地喝那般苦药,在下十分不忍,便想借此时多问一句,还望你勿怪,兄可愿告知你身体是哪里不适?”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澹台眜微微勾唇,迎着秦朗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回答:“不过是,伤到内腑,需要去取一味药而已。”

  秦朗蓦然捏紧了手指,半响才找回声音说:“哦,是吗?”

  “还真巧。”

  “何巧之有?”澹台眜虚心求教的模样,令秦朗第一次有种棘手的感觉,他确实看不出面前的澹台眜有易容痕迹。

  但是这个世界上内功巫蛊都有,那人皮面具什么的也不会缺了。要是会点缩骨功易容术似乎也无甚稀奇。只是对方这般似是而非的模样,秦朗反而没有足够的勇气跟他确定。

  马车里先前相谈甚欢的气氛一下子了无踪迹,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相对而坐各自沉默的时候,不,或许更糟糕。

  一旦心中有了大片的怀疑,秦朗就再也静不下心来了,尤其是感受到偶尔对方掠过自己的目光,他简直如坐针毡。

  “唔——咳咳……”正在秦朗胡思乱想的时候,澹台眜闷声咳了起来,心里有了怀疑,秦朗对澹台眜的虚弱就有了更直观的感受,若是……怎样的重伤会令那人成了如今这般吹不得冷风苦药当餐饮的模样?

  “你……你还好吗?”秦朗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他一想到那个人若是有万分之一可能成了如今这样,而原因还在他这里,他就没法再如从前那样满不在乎。

  “秦兄弟怎地……咳咳……这般神色?”澹台眜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仿佛胸口闷痛的人不是他一样,哑声轻问:“你很在乎?”

  “……”秦朗先前都没好意思盯着他看,此刻才注意到他收入怀中的手帕带着一抹暗红,他猛地起身,甚至顾不上车顶撞痛了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盯着帕上的殷红,艰涩地说:“你……”

  握在掌心的手腕带着热度,“你还发着低烧。”

  “无妨。”澹台眜漫不经心地将手帕收了起来。

  “你刚吐血了?!”

  “你怎会这样?”一连急急地问了好几个问题,秦朗死死盯着澹台眜唇边残留的一点点血迹有些不知所措。

  “嗯咳……原因不是,方才告知秦兄弟了吗?”澹台眜收敛了笑意,低垂着眼看着秦朗握在他腕上的手指,紧的发痛,他缓缓抿紧苍白的唇,猛然抽出手,微微侧过身冷然说:“秦兄弟,你失态了。”

  秦朗捏紧了拳头,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看了一会儿澹台眜拒绝意味的侧脸吐了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已经有大半肯定这个人的身份了,既然人已在此,又有什么不能解决?

  “是,是在下失礼,还请子恒兄包含。”秦朗摩梭着手指,感受着指尖还残留的热度,轻声说:“方才子恒说的对。”

  澹台眜不知秦朗的意思,只微微侧过脸倾听却不作声,秦朗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子恒有一句话说的对,既是挚友,又有什么不可解释。”

  “我与那人……身份有别,在下命如草芥,他却是人中龙凤……”

  “想不到阁下也是那等世俗之人,我以为以阁下的风姿,必不是那等庸俗之辈,既畏惧皇权自卑于身世,为何不见你对永宁郡那些个二三流世家子弟卑躬屈膝?”澹台眜反唇相讥,语气恁是不信。

  秦朗无意追究他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他在永宁郡的行事,只缓下语气继续说:“在下的话没说完,以上是旁人的想法,那些在我心里本当不得什么,天下之大,何处不能自在的活,皇权与我何干,只他的身份既是优势又是枷锁,我却不能自私地将他与那些割离开。”

  澹台眜看向秦朗,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秦朗抬手安抚,说:“我自然也设想过,山不能就我,便我去就山。”

  “然而山川偌大,我若渺小岂不只是山前蝼蚁?谈什么平等相交,谈什么长久?我要的从不是依附,而是旗鼓相当,彼此相依。”“出生已是注定,你说这些不过是徒增困扰。”澹台眜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若真不介意身份,又怎会非要将两人放在一个台面上。”

  “说到底,秦兄弟还是因你‘挚友’的身份胆怯了。”

  “若是我想给他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呢?”秦朗看着澹台眜认真地说。

  “你……”澹台眜哽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荒唐!”若不是看秦朗不似玩笑的样子,他都要以为是秦朗故意戏弄他。

  “怎说是荒唐?只要我给的起筹码,就是东胤皇帝陛下的宝贝弟弟,……”秦朗勾唇说着。

  “慎言。”澹台眜目光尖锐地瞪着秦朗厉声喝止,随后恢复了冷静的神色道:“我知秦兄弟有些许好本事,但我劝你不要太狂妄,何不把你的聪明才智放在该用的地方。”

  “不,我只认事在人为。”秦朗摇了摇指头,澹台眜是那人也好不是也好,他说这话不是为了给他听起来好听,而是他确实想过。

  不够爱的时候,他离开是认真的,够爱的时候,龙潭虎穴也愿一闯。

  “你不过是……不愿面对罢了。”澹台眜扯了扯嘴角,闭目掩上了眸中的情绪。

  两人的这场对话算是有了不欢而散的架势,然而秦朗此刻到没了先前的焦急,管事得了澹台眜的吩咐,车队明显加快了进程,走了半个月便过了西宁几个边陲小镇来到骁竹国境,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车队被拦在了城门外。

  “官爷,这是怎么回事?咱可是骁竹地道的子民,可不是细作啊!”管事试图与城楼上的守城兵交涉:“您可以打听打听,咱们鸿嘉商队可是刚前不久从府城里出去的,这不是载了货回来准备献给宫里的贵人的……”95㈣"318?008

  “您看这交货时间眼看到期,贵人怪罪下来,小的们担待不起啊……”

  以前一贯给鸿嘉面子的侍卫这回却意外地不为所动,任凭管事的怎么说都不搭理,边上走来一名将领看着有些面生,见管事们还伫立在城门前,抽出箭矢向管事射去,若不是边上的护卫拉得快,这支箭就要扎进管事的腿了。

  “走走走!大皇子有令,即日起不准国门有人进出,违令者诛!”那名将领语气不耐。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管事吓得同手同脚地往车队走来,走到秦朗这架马车边上时,背对着守卫的脸上哪里有半分贪生怕死,他沉着脸低声说:“骁竹内必定是出事了。先离开此地,少爷会想法子接应我们的。”

  他们装作离开的模样回到了最近的镇上。

  这个镇是附近几个小国以物易物渐渐发展起来的,属于三不管地带,此刻也是住满了人,街上的行人尤其的多,基本也都是进不了骁竹在此地逗留的商客。

  坐在茶棚里,秦朗端着粗糙的碗喝茶,耳边不断传来各地口音的话,些许听得懂的字眼连起来大多都是关于骁竹境内发生的事。

  骁竹这任皇后进宫晚,宫内已有了贵妃生的大皇子和六皇子,期间的都夭折了,等到皇后的嫡子出生,大皇子都弱冠之年了,皇帝身体不好,朝中立嫡立长的声音都有,骁竹皇帝耳根子软,摇摆不定,反而造成了大皇子的野性蓬勃生长,有朝中的一批支持者,与注重正统的那一方有了抗衡之力,如今这样的局面,显然宫内有了什么变故,被大皇子钻了空子。

  若是等,或许就得等夺嫡结束朝中稳住后了。

  除非有其他势力介入刹住大皇子的气焰,这也是为什么大皇子第一时间控制了城门,这样朝中的人就没法去外面搬救兵。

  “二位爷,这边请。”终于安排下来的管事将秦朗澹台眜等人七弯八拐地带到一个位于弄堂深处的一个石头搭建的屋子。算是这一带房屋里看得过去的模样了,里面已经打理好,等秦朗几人到的时候里面甚至熏上了艾草的味道。

  “这是沾了子恒的光。”秦朗在屋内坐下后摸着洗的发亮的杯子轻笑着说。

  本就地方有限,他被安排着跟澹台眜住在东厢的里外两间,一路上若是客栈房间不足的时候都是拼间住,此刻也惯性地走到澹台眜屋里倒杯水喝着,闲聊两句。

  “秦兄弟也是贵客,若不是我,鸿嘉的人也不会怠慢你的。”

  “也不知几时能进。子恒今日感觉可好?”

  “无妨,左不过就是肺腑积血,既然已到骁竹境内了,时间也不会太久,我还熬得起。”澹台眜语气随意。

  “肺腑积血?”秦朗咀嚼着这几个字,起身走到澹台眜面前,“我想看看你的伤可以吗?”

  “这……恐怕不便……”澹台眜看着秦朗越来越近,背着光的身影令他不适的皱了皱眉,抬手想令他退开些许,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在下好奇,怎样的伤令子恒连挣开我的手都这边无力。”秦朗抓着澹台眜的手腕一步一步逼近,令他忍不住后退着跌坐在床上。“放……住手。”

  “不,您该说,放肆!”秦朗低下头声音温软,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亲呢,他目光近距离看这澹台眜的脖子,始终没找到他人皮面具的蛛丝马迹。

  “秦兄弟你太近了……”

  “子恒太见外了,怎么说我们也曾抵足而眠过,就是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应该不为过吧?”秦朗回想起先前客栈房间不够时跟澹台眜挤在一张床上尽没留心他的伤,十分懊悔,然而或许是与东方靖那般关系令他对同性也敏感起来,光顾着保持距离避嫌了。

  “不,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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