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第45章

作者:京久 标签: 推理悬疑

  “大活”指什么大家心里清楚,姜北又问:“郝林涛也是谷晴让你们联系的?”

  侯子建点点头:“小姑娘说电话号码是从学校学生登记表上抄的,让马伟联系看看,打不通她再想办法,马伟一打就通了,受体他爹也是没办法,就一个儿子,二话没说答应了。”

  “谷晴出了钱,应该没要求郝林涛开车撞人吧?”

  一说起这个,侯子建不敢看姜北,兀自抠着手指甲,小声道:“没有,马伟不想惹一身骚,让郝林涛去办那事,说……说穷人好欺负,既然想救儿子,郝林涛肯定会答应,还说开车撞人最多是交通事故,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郝林涛原本不用被马伟利用,可惜他穷,别无他法,知道前面是个坑也义无反顾往下跳,他一死不立案,不影响儿子以后工作,或许他从“接活”那一刻起就没想活。

  审讯室陷入了沉寂,书记员盯着屏幕上的“穷人”二字,半晌后还是老老实实做记录。

  姜北在细微的键盘敲击声中说:“谷晴答应给你们多少钱?”

  侯子建怯怯一抬眼:“二百。”

  姜北声音冰冷,作势要走:“这人不说实话,关到他肯说为止。”

  一旁的刑警把资料一收。

  侯子建不想再听《红嫁衣》了,哗哗扯着手铐:“不是二百!是一千零二十七!一千零二十七万!”

  刑警一回头,不是被数额吓到了,而是:“咋还有零头?”

  “我不知道!”侯子建皱着脸,“小姑娘是这么说的,买肾二百,买命一千,马伟说他要大的,肾送她,还保证两件事绝对办漂亮。”

  姜北紧咬牙关才没让这个数额夺去理智——1027,这更像是个日期,10月27号?他不记得这天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1月27号倒有一件,十三年前的这天江南让妈妈扔下了府南江,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南,那个在水里挣扎的小孩,一次次地对他说“救我”。

  这笔钱是江南的买命钱,有人认为他在那天就该死。

  姜北坐回椅子上,眉眼透着狠厉:“谷晴还和你们说了什么?她哪儿来的钱,谁给她的?老实交代,不然去看守所你也只能和杀人犯关一起!”

  “就这么多了,真的!”侯子建搜肠刮肚地想,“她还给了二百定金,是现金,马伟藏在小湾村鱼塘边的小砖房里,但剩下的钱没给,马伟想去找她麻烦,又怕被条子……警察抓了,没敢出去。真没别的了,别让我和杀人犯待一起……”

  刑警闻声而动,带人搜鱼塘去了。

  “我问你,9月23号晚上十点半,有人给马伟打电话吗?”

  “有有有!”侯子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要不是隔着张桌子,绝对冲过去抱姜北大腿,“是小姑娘来的电话,让马伟解决小鬼,完事立马付尾款,马伟本来想抽身了,拿上两百万跑路,但是你们找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姜北疑道:“马伟想抽身?”

  马伟为了钱尸体取肾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只差临门一脚却打起退堂鼓不像是他的风格。

  侯子建抖如筛糠:“小姑娘先给了二百定金,马伟觉着她有钱才答应办事,后来尾款迟迟不到账,马伟觉得小姑娘压根没那么多钱,是在耍他,不干了,而且……”

  “而且什么?”

  “小姑娘从来不主动给马伟打电话,都是马伟打过去她晚上才回拨,”侯子建咽咽口水,“但那晚是小姑娘主动打过来的,马伟怕她像蒋昆那样摆他一道,不答应,还骂了她一顿,小姑娘立马挂了电话。”

  “马伟想扔下供体晚上跑路,往哪儿跑都想好了,结果刚出门看到有人来了,就……”

  就被人爆了头。

  姜北冷冷道:“马伟给了谷晴一把枪?”

  “他那天喝高了,一高兴就给了,说送小姑娘玩儿,我拦不住。”侯子建砸吧出点味儿,“马伟该不会是被小姑娘毙的吧?!”

  姜北没回答,只问:“马伟没收到尾款,说要去找谷晴麻烦,他打算去哪儿找谷晴,还是谷晴有告诉你们住址?”

  “哪能,那小姑娘跟谁要吃她一样,马伟收了定金说请她吃饭都不肯,又不爱说话,哪能把住址说出来,”侯子建摇摇头,“是马伟道上朋友多,找个小姑娘还不容易?”

  姜北最后确认:“你们找着她了吗?”

  ——

  队长办公室。

  江南第一次来这地方,也算登另一个堂入另一个室了,本着居家必备好男人的优秀品格,想帮忙收拾下,不料姜北的办公室比他脸还干净,所以说家里那个不洗碗脏衣服随手扔、保洁不来绝不打扫卫生的姜北是假的?

  不科学。

  江南溜了一圈,发现姜北这人活得好生无趣,没养绿植,桌上没有稀奇古怪的小摆件,电脑屏幕是原始桌面,青青大草原上除了办公软件就是文件夹,抽屉里分类码着资料,没有吃的。

  其他人都有屯粮,以免忙到半夜饿肚子,姜北不一样,屯了一抽屉牛奶,还是江南每天早上给他的,居然没喝!难怪喂不胖。

  江南把兜里剩下的奶糖放进去,恰时有人推门进来,说:

  “恭喜你,你的身价又涨了二十七万。”

  江南俏皮一笑:“我们五五开,一人岂不是又能多分十三万五了。”

  姜北对十三万五没兴趣,刚想说什么,身后的门“嘭!”一声。

  这办公室其实是隔出来的,与隔壁大办公室就一面玻璃的距离,挂了百叶窗以做遮挡,门更是不经造。

  “林安!”姜北低吼着转身,见来人是郁梓,语气缓和不少,“什么事?”

  这姑娘跟林安混久了,下手没轻没重,好在把林安迅雷般的执行力也学到了:“额……谷晴的父母不配合调查,说孩子快成年了,又跑了一年,和他们没关系。我和林安哥查了老两口的资料,发现他们名下有一套经济适用房。”

  姜北拿过资料:“他们不是还有一套商品房吗?”

  经济适用房是面向低收入人群提供的保障性住房,出售价格实行政.府指导价,比同区商品房价格低不少,买到就是赚到。但买这种房子得查资产,低收入、无房或者现有住房小于48平米才可申请,谷晴父母现在住的商品房比姜北家还大,这房子怎么来的可想而知,难怪不接受调查。

  一只瓷白的手伸过来翻到资料下一页:“房子地址离谷晴工作的工厂挺近的,还满了五年。”

  “对,”郁梓说,“购买保障性住房五年内不能交易,这房子刚刚到五年,谷晴他爸就拿去做了抵押,一抵二抵一共抵了200多万出来。”

  姜北一抬眼:“他们不接受调查?”

  “差不多是这意思,态度挺坚决的。”

  姜北道:“告诉谷晴她妈,她老公悄悄把房子拿去抵了,还不起钱银行要拍卖房子,看她来不来。”

  ——

  经济适用房的小区环境不比商品房,看得过去就行,户型多以实用性强的小三室为主,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窗户,坐电梯得等老半天。

  八楼不算高,三人爬了楼梯,刚到六楼便听见一妇人在骂:

  “杀千刀的,钱去哪儿了?我问你200多万去哪儿了?!当初我该听我妈的,不该嫁你,结婚十几年一个子儿不往家里拿,还背着我把房子抵了,是不是给丫头了?!嘿!我说她翅膀咋这么硬,敢一年不回来,敢情是你在后面供着,小丫头片子好玩不?离婚!”

  “想什么,我给她的嫁妆,不能离婚,欸!别揪耳朵!”

  “嫁妆?老娘嫁你那会儿你给的啥?四床破棉被!”

  郁梓顿了脚步,悄声说:“谷晴她妈娘家是暴发户,嫁她爸属于下嫁,她爸工作十几年还是个普通文员,工资不高,亲儿子出生后全靠老丈人接济,不敢离婚,一离钱和儿子都捞不着。”

  江南心道一定要好好挣钱,挣大钱!万一有天姜北把他扫地出门了,他就把房子买姜北对门去。“你们忙,我去上课了。”

  姜北揪住他衣领:“时间还早,敢跑。”

  郁梓没眼看,独自上了楼。

  老两口在房门口吵得不可开交,谷母一听托关系买的房子让人拿去抵了,亲自去谷父公司揪着老公耳朵,一路拖过来,完事发现钥匙插不进锁眼,又一顿毒骂。

  “换锁了?你是不是让丫头进来住了?这是咱儿子以后娶老婆用的,你让他结婚送人姑娘四床棉被啊?!”

  “小晴年纪小,你让她往哪儿住?这儿不安全点吗。”

  “呦!这还没到年底呢,黄鼠狼就忙着给鸡拜年了?别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你——”谷母瞥见有人上楼,以为是看热闹的,手一叉腰,“看什么看,再看你以后就嫁这种男人!”

  好毒的诅咒!

  谷母还想再骂,瞧见后边跟了俩小伙,一个赛一个的高,右边那个沉着脸,一看不好惹,妇人顿时噤了声。

  姜北掏出工作证:“市局刑警支队,谷晴的养父母是吗?找人把门打开。”

  警察都找到家门口了,谷母也懒得再隐瞒这房子,火气一上头,指着自家老公鼻子尖声道:“警察同志,这男人不是好东西,赶紧抓起来关进去!他——”

  谷父难得硬气一回,忙上前捂住妻子的嘴。

第54章 洋葱。

  门一开是套八十九平的小三室, 装修简单,客厅摆着烂大街款的沙发和茶几,少有人住, 到处都积着层薄灰,杂乱的脚印延伸至卧房门口。

  主卧有张简易床,被子枕头未收进衣柜, 只盖了层塑料薄膜。

  谷母一屁.股坐进沙发,拉着郁梓哭诉:“警察同志, 我命苦啊!你说我嫁的什么男人?刚结婚那会儿我怀了孕,这狗男人不闻不问,好了, 孩子流了,又伤了身, 肚子十几年没动静。”

  谷父站一旁,脸上有些挂不住:“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翻出来说有什么用!”

  “怎么不能说了?孩子咋没的你心里没数?!”谷母要站起来骂,让郁梓拉住了,“怀不上娃你说可以领养一个, 领个小丫头回来正合你意!”

  谷父瞥一眼郁梓, 涨红了一张脸:“说什么呢!孩子是你要领养的!”

  主卧,姜北和江南听着老两口吵架, 无声对视一眼,转而环视房间一周。

  据谷父说,谷晴跑了, 但好歹养了十年,不可能说断绝关系就断, 当时这房子没满五年不能对外出租, 又怕小姑娘在外头有危险, 索性背着老婆把房子钥匙给了谷晴。

  房间里东西不多,除了床上用品,衣柜里还有几件衣裳,想来谷晴放长假才会回来一趟,平时住工厂宿舍。

  姜北看着地上的脚印,说:“谷晴在那晚回来过。”

  江南扶着敞开的衣柜门:“回来拿东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谷母在气头上,不管房里有警察还是什么,若无旁人地对着谷父破口大骂,“我俩结婚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十几年了,你对这个家尽过一点责任吗?!我老了,又生不出娃,没小丫头新鲜,你那点坏水就把不住门儿了是不是?!”

  谷父险些捋不直舌头:“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谷母噗噗喘着粗气,“那我问你,你把房子给丫头住怎么解释?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吗,你要背着我干这勾当,抵押的两百多万你给我解释啊!丫头没跑那会儿,你天天搁人房门口偷瞅啥,咱家浴室门不是你故意弄坏的?她为啥跑你心里不清楚?她是看不惯你这猪狗不如的爹!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心里有鬼!”

  “我懒得跟你说!”谷父说完,扔下哭得喘不上气的老婆,径直钻进主卧。

  姜北草草搜了番,东西少得可怜,没什么特别的,地上的脚印也出自同款同大小的鞋,好像谷晴进来后便不知去向了,可小区门口的监控没拍到她出去。

  刑侦人员的直觉让姜北升起一丝不安。

  “那个……警察同志,”谷父在家遭老婆欺负惯了,见谁都畏畏缩缩的,不自然地搓着手,“您可别听我老婆瞎说,我……我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对未成年下手。”

  江南嗤道:“所以你平时在谷晴房门口随便看看,觉得不够又弄坏了浴室门?”

  谷父没想到这年轻人把话挑明了,当即老脸一红:“我什么也没干,真的!我老婆跟个母老虎似的,我哪儿有胆子搁她眼皮子底下乱来,再说我又不傻,未成年……那不犯法吗?”

  “嗯~有道理,”江南用一种半带调侃的语气说,“家有悍妻,你压力肯定很大。”

  这话实属戳中心窝了,谷父诚恳点头。

  姜北觉得江南话中有话,什么叫悍妻?

  江南忽略背后那道灼人的视线,冲谷父一笑:“令正每天查你岗,晚上回家还得交公粮,怀不上孩子又是一顿说,见别人老公升官发财,越发认为你没用,天天骂你,你很辛苦吧?”

  不说还好,一说谷父便长叹一声,拉着江南的手,仿佛遇上了知音:“你老婆也这样?天天榨干你还要事事报备,上厕所超过五分钟都得满世界找你?”

  “不,我家的可温柔了。”江南后腰蓦地一痛,姜北下手又重又狠,简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