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第46章

作者:京久 标签: 推理悬疑

  他抽回手,对谷父道:“我的意思是,你压力那么大,得放松放松,可家里的未成年能看不能碰,你只得去外边找乐子,不想被女儿发现了。你老婆又凶,知道你在外边乱来绝对和你离婚,你害怕离婚,毕竟你又穷又没用,得靠老丈人接济,谷晴抓住这一点,逼你交出房门钥匙,又要你拿房子去做抵押,给她一笔钱是吗?叔叔,趁阿姨没发现,去卫生间擦擦衣领的口红印怎么样?”

  谷父似雷劈中,愣愣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煞是精彩。

  客厅里的妇人扣着郁梓嚎啕大哭,说当初结婚她父母不同意,但她看中男人老实本分,工资低点可以慢慢来,遂义无反顾地嫁了,如今看来像个笑话。

  “嫖……嫖.娼又不犯法,”好半晌后谷父才回神,擦着额头上的虚汗,转身把卧室门关了,小声说,“我不也是没办法吗,老丈人看不上我,老婆又天天骂我,明明是我老婆不能生,传出去便成了我不行。我以为领个孩子回来会好点,没想到我老婆硬要自己生,我天天晚上对着坨死肉半点兴致没有,交不出粮又是我不行。都是男人,谁不喜欢胸大屁.股翘勾人的?”

  事已至此,谷父敞开了说,他就喜欢年轻漂亮胸脯一晃一晃、说话细声细语的小娘们。

  若非姜北身上挂着工作证,不能暴力执法,否则该下手了:“你给了谷晴两百万?”

  “是,是,”谷父说,“小丫头长大了,学精了,要我给她一笔钱,不然就把我找女人的事告诉我老婆。我不能离婚,官司打起来一分钱捞不着不说,说不定还得倒贴,我没办法,便把这房子抵了。”

  眼前这中年男人窝囊得理直气壮,姜北冷声问他:“谷晴没告诉你她要用这笔钱干什么?”

  谷父摆摆手:“她和我不亲近,哪能说这个。”

  “你最后和她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上月月末,问我钱到账了没。”

  马伟收了谷晴给的二百万定金,这两百万绝大可能是谷父抵押房屋的钱,至于尾款,谷晴拿不拿得出来还是个迷,像马伟说的——小姑娘压根没那么多钱,是在耍他。

  可姜北认为1027这个有特殊意义的字数是真实存在的。

  两人沿着脚印从主卧溜达到厨房,意外的,相较于其他房间,厨房一尘不染,防滑地砖上还积着水。

  姜北看江南翻橱柜,突然开口喊他:“小鬼。”

  江南手一顿:“橱柜里放着冰箱抽屉。”

  角落那台老式冰箱通着电,运作声嗡嗡的,在客厅一片哭天喊地的嚎叫中莫名显得诡异。

  ——干净的厨房,没人用却通电的冰箱……

  姜北打开冷冻室的门,一股寒气直逼面门,让警方好找的黑.丝绒布包的主人正安静蜷在狭小的空间里,头发睫毛凝了层厚厚的白霜。

  ——

  唔哩唔哩唔哩——

  几辆警车呼啸而来,一行人匆匆上楼,房门口拉了警戒线,不明所以的居民路过都要瞅一眼。

  吵了半天的老两口终于消停了,一脸震惊地跌坐在门外,望着客厅不知在想什么。

  “让让,让让。”

  法医、勘查员领着箱子涌入,现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少女被抬了出来,以一种婴儿蜷在子.宫的姿势缩成小团,冻硬了,一时半会舒展不开,身上的百褶裙染了血,铁块一样支棱着。

  “死者正面受击,看样子是被利器插入胸.口致死,具体情况等尸检,”法医老张差人把尸体装进裹尸袋,又说,“厨房里有大面积的鲁米诺反应,墙上瓷砖有喷溅状血迹,这儿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连轴转让姜北下巴冒出了青色胡茬,眼睛下方挂着俩不明显的黑眼圈,乍一看脸色黑成锅底:“尸检注意下死者的死亡时间。”

  谷晴9月23日晚22点出厂,22点29分与马伟通话,24日凌晨1点许发生枪.击事件,期间只隔了3小时,谷晴是去完小湾村后回家遇害的,还是先回的家,进门直接遇害?

  她的死亡时间意义非凡。

  “有找到死者的手机吗?”姜北跨出厨房,王志鹏撅着腚量地砖上的脚印,画面着实辣眼。

  “老姜啊~”老王语气深长,“这脚印……和枪.击现场发现的一样啊,但是……”

  王志鹏甫一抬头,瞧见市局一枝花憔悴的脸,“嚯”一声:“你晚上打.仗去了?让林安来吧,那小子下午找地儿补觉去了,让他来,你不得回家带娃吗?”

  “…………”姜北没理他这话,问,“但是什么?”

  王志鹏一拍脑门,想起正事:“但是房子里只有死者一人的脚印,手机也没找到。一屋子的灰,哪怕凶手戴脚套进来也得留下痕迹,除非对方会飞!”

  89平的房子里足印堪称凌乱,仿佛有人即兴跳了支舞,踩遍了各个角落。

  姜北摩.挲着扎手的下巴,缓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行凶者和死者很亲近,两人有同款鞋,甚至大小也一样。”

  王志鹏瞬间疑窦顿开,这完全有可能,小姑娘不都爱和闺蜜穿同款吗?

  “行,回去我把检材仔细比对,我就不信了,这案子结不了!”

  话音刚落,林安不知从哪个地方蹿上来,显然是睡懵了,左侧脸颊还留着衣服的纹理,钻进客厅一顿问:“谷晴找着了,死了?卧槽!搞恐.怖袭.击的是不是她?”

  老王起身吼道:“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案子该结了!”

  “我都快猝死在岗位上了。”林安小声嘟囔,虚虚地瞥一眼姜北,发现他老大真不是盖的,除了下巴有点胡茬,完全看不出是连轴转的人。

  王志鹏向来爱惜晚辈,指着林安说:“你们队来了个警花帮你跑腿你是不是觉得轻松了?赶紧把人姑娘换回去,还有你老大,累着了不怕他家里那位找你麻烦?”

  林安自知理亏,小嘴一瘪,双手供着他老大出门。

  ——

  正值下班高峰期,高架桥上堵得水泄不通,左右走不动道,姜北抽空给江南发了消息,问需不需要人接他放学。

  江南下午到点便跑了,可能是谷父的窝囊样刺激了他,发誓要好好挣钱,等哪天姜北扫他出门,他就哗哗扔下红色钞票,哪怕是包养姜北,他也要在姜北家落地生根。

  姜北还没听过在别人家包养别人的,一句“王八蛋”脱口而出,险遭咸猪手。

  手机嗡鸣两声,对话框里躺了两个字:【不用。】

  到小区时天已黑尽,万家灯火透出饭菜香,几个小孩舍不得回家,在活动区嬉戏打闹,家长跟在后边追。

  姜北上楼开门,屋里没人也没开灯,但不影响脏西西的视力,瞅见回来的是它爸而不是一肚子坏水的两脚兽,立马钻出猫窝喵喵叫。

  姜北摁亮了灯,盯着脚边的猫有些无可适从。他养这猫是以为江南想养,平时一个人在家时也能逗着玩儿,不曾想江南对猫不感兴趣,只对脏西西的小铃铛有想法。

  姜北给猫放了食,用温水调了半碗羊奶粉,转而打开冰箱拿出仅剩的一个洋葱走进厨房。

  这几天没人买菜,冰箱被掏空了,吃外卖江南又得吐槽半天,说人老板这手艺还敢出来开馆子。

  当然,姜北的手艺连开馆子的标准也够不着,可好歹会切菜,想着在江南回家前把配菜切好。

  终究是高估自己了,洋葱味儿太冲,姜北流着万分值钱的眼泪撂挑子不干了,刀一扔去客厅拿纸巾。

  大门吧嗒一声,江南抱着满满一袋吃的进来,瞧见姜北好生委屈地擦眼泪,当即放下东西走过去。

  “你怎么哭了?”江南不由分说把姜北的头摁在自己颈窝,学着姜北平时哄他的动作揉着后脑,“想我了,还是太累了,嗯?”

  姜北自成年以来没被人搂怀里安慰过,何况对方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牛奶味,感觉像被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安抚了,多少搁不下面子,冷声道:“是洋葱。”

  “我还以为有人欺负你呢,”江南捧起他的脸,话说这场面真是活久见,姜北哭起来称不上梨花带雨,也算我见犹怜,黑瞳让泪花浸润得愈发明亮,眼尾笼着抹水汽。

  “啧,可怜死了。”

第55章 铃铛。

  喂饱了人, 江南搁下碗筷,心里还惦记着姜北的朦胧泪眼,想再看一次, 奈何姜北不哭,拈着块水煮鸡胸肉喂猫。

  脏西西还在换牙,咬不动大块的肉, 又舍不得丢,爪子按着姜北的手, 喵呜喵呜扯着肉块。

  姜北看它辛苦,将肉撕成丝放不锈钢盆里,小家伙觉着它爸手里的才香, 伸出粉色的舌头将沾了肉汁的指尖舔干净。

  一阵凉风从江南脚边掠过,仿佛他是这个家的透明人……

  在他面前卿卿我我, 太不尊重人了!

  江南脚尖一动,脏西西瞬间夹紧了尾巴,这两脚兽坏得很,它爸都打不过。

  脏西西不舔了, 撒开腿跑。

  “你为什么总爱吓它?”姜北揩了手, 拍拍身上的猫毛,对一桌子脏碗碟视而不见, 没打算动。

  “你该问它为什么总爱躲我?”

  “因为你吓它。”

  这问题无解,江南对人好歹能装出个人样,对猫, 尤其是公的,总想着要开它一刀心里才畅快。

  脏西西让他吓怕了, 到饭点厨房都不敢钻, 一进去一把明晃晃的刀在它脑袋上方晃, 讨不着吃不说,没准还得丢条小命。

  脏西西一看见他就跑,能在角落躲一整晚不出来,姜北为了方便找它,在猫脖子上挂了串铃铛。这会儿铃铃铛铛的声音从主卧床底下传来。

  它选的地儿真不好,江南睡眠浅,听着这声儿睡不着遭殃的是另一个人。

  姜北起身去逮猫,不料江南抢先一步溜进主卧,轻咳一声,让脏西西好躲,假装自己是只透明喵,俯着身子从床底游出来,圆滚滚的肚子贴着地。

  江南眼疾手快拎住它脖子,扯下铃铛:“我说每晚是什么东西在门外响,不准戴了。”

  脏西西双腿离地,吓得“嗷”一嗓子,又不敢造次,尾巴卷到肚子上,向它爸投去求救的眼神。

  “你能不能别和猫过不去?”姜北救猫于水火,脏西西得了自由,飞快蹿到卫生间。

  江南拿着系了红绳的铃铛在姜北耳边摇:“我明明看的是宠物店里的木马玩具,你要买只猫,还戴这玩意儿,吵死了。”

  姜北忍住想把江南扫地出门的冲动,大眼瞪小眼片刻,同脏西西一样,在家他也不敢把江南招惹过了,否则江南脑子一抽得犯一整晚的病。

  姜北机智地转了话题:“你上次问温洪亮程野生前去过哪里,他告诉你‘木马’?”

  “嗯,”江南绞着红绳,在细长的手指上绕了几圈,“怎么了?”

  不知怎的,姜北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握紧他的手:“这会不会是个地名,或者是标志性建筑,谷晴有一只旋转木马的音乐盒,看样子是定做的。”

  江南顺势将红绳缠上姜北中指,坠了只小银铃,衬得修长的手指好不可爱:“你想说谷晴和程野可能去过同一个地方,甚至见过同一个人?”

  两人打着太极,江南总爱在他身上绑各种东西,心血来潮还会系个蝴蝶结,姜北要解,被制止了。

  “1027万总不会是谷晴随便想的,而且她和马伟说,要他解决‘小鬼’,程野不也爱叫你小鬼吗?”

  姜北放弃挣扎了,由着江南拨弄他指间的铃铛:“我想问你,十三年前你落水那晚还见过谁?”

  似是铃声挑起了江南的兴致,上前一步将姜北圈在方寸之地:“我还见过你啊,最有可能知道1月27号这个日期的人是你。”

  鼻息喷在颈间,姜北一巴掌拍在江南后脑,毫不留面子地拆穿他:“我不信你能爬上岸,有人帮你。”

  “瞧不起人?”

  姜北没回答,心里却是笃定。那晚的雨好大,江水又猛又急,小孩连抓住水草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自己爬上岸,还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江南不愿提起的过去里,一定有其他人存在。

  姜北从未了解江南,长大后的小孩什么事都习惯以笑代过,他就像在剥洋葱,耐着性子剥一层江南才会吐出几句真话。

  “好吧,那时我的确没能耐爬上岸,”半晌后,江南在姜北灼灼的目光下投降,吐出一口热气,“不过你要一个淹得半死的人说救我上岸的人是谁,我也真的说不出来,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我在一家诊所里。”

  或许怕江南不肯说下去,亦或者怕别的,姜北下意识握紧了他攥成拳的手:“然后呢?”

  江南耸耸肩:“然后我偷了护士的钱包,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