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第59章

作者:京久 标签: 推理悬疑

  杨朝笔直,对大鸟不依人的林安很是不耐烦:“能不能别抱着我胳膊?”

  “同事一场,抱会儿怎么了?”林安牙关都在打颤,“要不是姜哥不在,我还不抱你。”

  杨朝冷哼一声:“在你也不敢抱他。”

  “想什么?我是说姜哥车上有衣服,你思想腐化了吧。”话音一落,一辆车骤停在面前,林安跟叙利亚难民见到大肉包似的,立马抛弃杨朝扑向车里,“妈呀,冷死我了,有衣服吗?没有抹布也行。啥家庭条件啊,江南你居然有毯子盖,给我!”

  江南怕他冻死,曝尸荒野,把毯子扔给他:“送你了。”

  “怎么样?”姜北接过杨朝递来的烟,拢着火点燃了。

  杨朝说:“程阿姨坐公交来了公交总站,之后不见了,司机马上就来。”

  公交总站挨着高铁站,地铁换乘也在这儿,旁还有个客运站,每天的客流量高达几万。

  姜北夹着烟,看江南和林安比嘴快,刚还沉郁的青年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说:“这里人多,不是绑架打劫的好地方——”

  杨朝也是急,出声打断他:“可人就是在这儿没的呀!”

  他心里不痛快,和江南一样,怪自己忙昏了头,连个电话也没给程琼打,要是早发现,事情也不会到这地步。

  姜北一惯四平八稳,毕竟他一乱,底下的人跟着炸锅,不表于情这个特质似乎刻进了他骨子里。

  “我的意思是,既然人群聚集地不好绑架打劫,剩下的可能——要么程琼是自愿跟人走的,要么是诱拐。”

  杨朝刚想说程琼几十岁的人了,安全意识还是有的,自愿跟人走,一听就不靠谱,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可能?

  她心好,自已都快成老太太了,遇上老人家还想搭把手帮个忙,她出墓园时正好遇到个老人,谁会对一个腿脚不方便、黄土快埋过头顶的老年人保持警惕呢?

  这时江南走过来说:“程野墓前的花儿正是那位老人手里的那支,包了层透明塑料膜很好认。他和程阿姨几乎同时进入墓园,又同时出,如果是送错了,程阿姨应该告诉他,偏偏花就在程野的墓碑前,程阿姨为什么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祭奠她儿子?”

  “我知道!”林安把自己裹成了蚕蛹,不冷了,思维也活跃起来,“‘我是你儿子失散多年的好友,今天过来看看他’,这么说程阿姨肯定让他祭奠!”

  众人:“…………”

  还失散多年的好友,那估计程野得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老人,别说程琼,说出去狗都不信。

  “你还不如说是老人家装疯卖傻,故意把花送错地方,好以此和程阿姨搭话,人一上年纪,患老年痴呆很正常,”江南站到风口处替姜北挡了风,“程阿姨还在公交站台与他聊过天,啧,越想——”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公交车司机本来下班了,接过通知半路打了个回马枪,拢着外套小跑而来。

  “这么晚打扰您了。”

  姜北亮了证件,给司机说了大致情况,所幸司机开的那班车平时坐的人不多,稍微一想便能想起。

  司机眯着眼看姜北手机里的照片——是程琼的。

  “她啊,是见过,跟一老头一起,两人到站后坐车走的。”

  姜北:“一起走的?坐的什么车,在哪儿上的车?”

  “是一起走的,我看他俩一路上聊的挺好的,以为是父女,没太在意,”司机伸手一指,“照片上的女的馋着老人家往那个方向走的。”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单行道旁立着排公厕,是死角!

  司机又说:“是什么车没看太清,总之是黑色的,还挺长,车标是竖起来的。”

  姜北眉头霎时拧成结。

  先前他们猜测程琼是被绑架了,可没打电话来要赎金,让这推测站不住脚,经司机这么一说,更不可能是绑架。

  ——立标是豪车的标配,最差也是辆大奔,豪车车主伙同七老八十的老人绑架年逾五十的酒店清洁工,听起来有点扯,除非车是偷的,但谁没事偷豪车绑架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立标豪车打眼,好找。

  ——

  市局热闹起来,此时凌晨一点,技侦视侦被拉回来加班,个个眼睛下方挂着俩乌青的黑眼圈,睡意未散,只能靠着咖啡香烟提神,大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空罐子快要溢出垃圾桶。

  “咣当”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闪进个人影。

  “找一辆五天前在东站客运站附近出现过的带立标的黑色小轿车,”姜北刚从外边回来,身上裹着深夜的寒气,对底下的人吩咐道,“人已经失踪五天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吧。”

  所有人动作迅速,全心身投入到工作中,检索提回来的路网天网监控。年前的案子还未结,一眨眼受害人家属不见了,要是找不到,后果可想而知,上头施压不说,让无良媒体一报导,怎么着也得扣一个“阴谋论”的帽子。

  江南等在隔壁小办公室,无聊抠着办公桌边上的红漆,听姜北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手指蓦地一顿。

  恰时姜北推门进来,脱下外套挂翘角衣架上,将衬衣衣袖卷到肘部,蹲下身翻抽屉。

  抽屉里有喝的吃的,全是平时江南给他的,他吃得少,不知不觉存了不少。

  他看一眼日期,一股脑扔江南面前:“再等等,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安慰人的话谁都听得懂,江南撕开糖果的包装纸,含了糖:“我在想,程阿姨为什么会主动上别人的车,以前她经常告诉我要注意安全,她不是那种随便跟人走的人,况且对方开的还是辆豪车,普通人遇上这种车不都是有多远走多远吗?毕竟移动的三室一厅刮坏了赔不起。”

  “如果车主和老人是一伙的,按正常思维,程阿姨送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上车了就该离开,除非有人向她抛出了‘诱饵’,诱导她主动上车。”

  “比如程野,”姜北接过话,“还有那辆车,谁会开上百万的车诱.拐一个妇女?公交车司机只看了一眼就能记住车标是立标,这么招摇,不怕被警方查出来?换句话说,这作案手法太嫩,不像有备而来,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车主是见到程阿姨后才起了诱.拐的心思,即兴而为。”

  姜北这说法似乎能更好的解释豪车的出现,但是一个中年妇女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对方铤而走险?说白了要钱没钱,又不年轻漂亮,抓回去倒亏几碗饭。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江南把糖果包装纸揉得哗啦响,“老人和车主认识,程阿姨比较细心,如果不认识,她绝不会让老人家上陌生人的车。再往回推,程阿姨和老人在墓园碰见了,且不管花是不是送错了,两人在墓园能聊什么?聊已亡人程野,‘诱饵’及人物的大致关系捋清楚了,还差一样最重要的——作案动机呢?”

  这也是姜北的困惑所在,车主、老人、程琼三人之间找不出半点联系,可为什么偏偏是程琼,还是在她去祭奠程野那天出的事?

  墙上的挂钟时针静悄悄地走了两格,更深露重,玻璃窗上结了层薄霜,困意逐渐被尼.古丁赶走,化作焦急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

  十分钟后,郁梓抱起笔记本电脑急吼吼地冲进办公室,看到椅子上的江南登时一愣,心里打起小鼓。

  老大大半夜的金屋藏娇被我看到了会不会扒我的皮?

  他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

  江南看她的表情便觉不妙,及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姐姐,我打酱油的,不用管我。”

  “……哦,”郁梓走到姜北旁边,看姜北也没叫江南回避,就直接说了,“老大,车找到了,奔.驰S400,外地牌照,10月10号晚上20点到21点之间出现在客运站附近,和公交车司机说的时间对得上。就路网监控看,该车于10月10号晚23点出城,朝东阳市方向开,凌晨到达东阳市后……推测是弃车了,林安哥刚带人去找了。”

  对于弃车,姜北既意外又不意外,换掉打眼的车证明对方智商没问题,可那是一百多万的车,家底要有多丰厚才经得住败?

  姜北拿过衣架上的外套穿上:“车主信息呢?”

  郁梓飞快翻到下一页:“车主东阳市人,已经拿到联系地址了,现在出发天亮就能到。”

  “叫几个人带上行头跟我跑一趟,”姜北顺手在小盒子里摸车钥匙,没摸着。

  江南屁.股挪了地,食指挂着钥匙,挂件让他摇得叮当响:“一起走。”

第70章 车主。

  这一天仿佛一滴水落进油锅, 又让市局炸了锅。凌晨三点,一辆车冲出市局,姜北在门口顺手逮来个小兄弟开车。

  “车主叫韩文静, 女,现住东阳市市区,”郁梓坐在副驾,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车管所把车主信息全发过来了, “这辆车五天前进了宁安市,当天晚上出的城,有过路费缴费记录。”

  姜北靠在后排座椅, 望着路两边飞速倒退的树,一听这话转回头:“过路费?”

  “对, ”郁梓说,“目前看来这辆车是正常出城。”

  正常出城才不正常,车上带了个妇女,车主不怕程琼在收费口向外人求助?还是给程琼打好了预防针, 稳得住她?

  车里陷入安静, 副驾上传来郁梓匀长的呼吸声,姜北睡不着, 戳戳一旁的江南。江南同样没睡,没发挥睡神体质,抬头盯着姜北, 又没话说,捏了捏他的手腕。

  天色微熹, 四处笼罩着似蓝似灰的沉寂色彩, 车开进东阳市市区, 这座城市刚醒,许多铺子还未开张,但早餐店已忙碌了好久。

  后座上一阵窸窸窣窣,江南倾身拍拍前面的司机,说:“麻烦在这儿停一下。”

  车停在早餐店门口,江南下车,片刻后提着几个袋子回来,把早餐分给大家。

  姜北咬一口新鲜出炉的蟹黄包,问:“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开车的小张说:“大概五公里,咱要是去了没见着人咋办?”

  郁梓咬着豆浆吸管给他一个眼神,大抵意思是“不要乌鸦嘴”,有些事真说不清,毕竟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小张闭上嘴,风卷残云般的吃完早饭,蟹黄包让他浑身都是劲儿,发动引擎“咻”地冲出去。

  豪车车主住的房子自然不差,市中心最繁华路段立着几栋高楼,户户带空中花园,外围围了圈郁郁葱葱的绿植鲜花,与周围冷冰冰光秃秃的写字楼形成极大反差。

  小张一路上掰着指头算,自己不吃不喝也得干两百年才买得起这房子,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

  一行人上了楼,电梯门一开,正好遇见个妇女站在走廊里,手里牵着条巨型贵宾犬,看着几人很是惊讶。

  她不能不惊讶,这房子一层楼就一户,还得刷卡上楼,其他楼层的住户到不了这一层,姜北他们是让保安帮忙刷的卡,不然还得爬楼梯。

  这女人就是车主韩文静了。

  她本打算出门遛狗,没想到溜回几个刑警,还是外市的,一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迎人进门。

  “你们说那车啊?是我的,怎么了?”韩文静在吧台泡茶,几个杯子让她弄出了惊天的动静,大清早的,家里有人还在睡觉,被吵到了,从卧室里传出骂声。

  “一大早的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天天跟打.仗一样。”

  “嘿!小兔崽子!”韩文静杯子一扔,趿着拖鞋到卧房门口敲门,与里面的人对骂,诺大的房子瞬间充斥着女人尖锐的骂声。

  她一点也不像豪宅的女主人,倒像个市井泼妇,俨然忘了家里还有外人,嘴丝毫把不住门,骂骂咧咧跑到另一间房间扯起自家男人,说他儿子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上进心没有,天天家里蹲,问做老子的管不管?

  姜北一行人见证了他们家的一地鸡毛,同时观察着韩文静,这哪是个诱.拐犯该有的样子,分明是个母老虎。

  江南环顾四周,拍拍姜北手背,示意他看墙上:“全家福。”

  相框很大,不得不承认韩文静其实很漂亮,只可惜气质不行,僵硬地偎在丈夫怀里,旁边站着一年轻人,估计是她家里蹲的儿子。儿子一脸不甘不愿,扶住一老人的肩。老人满头白发,眼神呆滞,坐在椅子里像一颗干枯的树。

  是程琼在墓园见到的那位老人!

  江南说:“这是一家人。”

  “所以说奔.驰S400是去接老人回家,顺便带走了程阿姨,”姜北沉吟片刻,“那老人呢?”

  一旁的郁梓疯狂敲键盘,随后小声说:“老大,你让我查的户主资料,这房子以前的户主叫韩文洲,去世了,膝下无子妻子早逝,由他父亲韩诚顺位继承财产,两年前韩诚又把这房子过给了韩文静。”

  小张让郁梓的一堆“韩xx韩xx”搞懵圈了:“什么意思?大爷叫韩诚,是老子,继承了过世儿子的财产,后又过给了女儿?”

  郁梓点点头:“除韩文静以外,韩诚还有个大女儿,叫韩文芳,没有分得任何财产。”

  小张拍桌做个总结:“是争家产,稳了!老爷子七老八十了,该立遗嘱了,底下的女儿不得慌?老子爱幺女,分了这么大一套房子给小女儿,大女儿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排除这个可能,”姜北一目十行地扫过郁梓电脑上的资料,说,“可韩家人争家产,和程阿姨有什么关系?”

  小张答不上来。

  卧房里的韩文静一顿吼,好歹把死猪一样的丈夫拉起床了,男人其貌不扬,穿着睡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瞥见客厅里的警察嘴巴半天没闭上。

  “愣着干啥?”韩文静推男人一把,“他们问咱们那车,哪辆来着?太多了我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