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 第90章

作者:京久 标签: 推理悬疑

  高建春一愣,心念百转,在思考姜北是否在骗他,要是姜北真的不知情,那仅仅是一个孩子问题似乎还不算太严重。

  正在他思考的当头,救援队终于到了,快速赶到楼下确认好位置,有条不紊地充盈消防气垫,另一批人则从顶楼的窗户里爬出来,悄声靠近目标。

  “老大,救援队到了。”

  姜北听着耳麦里的声音,一边和高建春对话,再次沉声问道:“以前你做过什么事?”

  “以前……”

  天公不作美,一场冬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利箭一般砸在每个人脸上,高建春猛然清醒,对姜北吼道:“老子什么也没干!”

  他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与扒在墙壁上的救援队员打了个照面,瞬间怒火中烧:“你他妈的骗我!你他妈敢骗我!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再让这些狗玩意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来,你骗我!”

  姜北心道遭了,当即朝身后的同事打了个手势。

  高建春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竟在围栏上跑起来,脚下的青苔经雨水一泡更显湿滑,一个重心不稳身体便向外倾斜而去!

  瞬息之间,再没人顾得上和高建春周旋,纷纷箭步冲上前,伸手去够跟着高建春一起栽下楼的孩子。

  所幸救援队员身经百战,一个飞身过去堪堪接住落下来的一团软肉,却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姜北顺势抓住小孩的脚腕,将他拉到天台上,也好让救援人员喘口气。

  林逸轩终于脱离束缚,大张着嘴喘气,新鲜空气混着雨水猛地灌进喉吼,霎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接着是刺破雨幕的哭声。

  “没事了没事了,”姜北哄小孩很有一套,力道适中地拍着林逸轩的背,另一只手揉着他后脑,“救护车呢,来了吗?”

  “来了!”

  “幸好,还知道哭,不哭事就大了。”

  ……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在一片劫后逢生的欣慰感叹中,只有江南这个无业游民注意到楼下传来的一声闷响,他头顶一只不知从哪薅来的塑料袋,趴在围栏边好奇地向下望去。

  只见救护车的白色车灯下,高建春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是流个不停的鲜血,让雨水一浸,漾开一滩刺目的红。

  江南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顾不上打在身上的雨,探出半个身子去瞧,片刻后说:“啊~死了。”

第106章 告白。

  江南一语成畿, 高建春果然没活过今晚,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便断气了,他要是不乱跑, 楼下的消防气垫没准还能接住他,救援人员也尽力了,说到底, 是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也看不下去, 要下一场雨让他滑倒。

  他是一命呜呼一了百了了,但儿童绑架案并没有因此落下帷幕,除林逸轩外, 他电脑里的其余五个孩子的下落仍是个谜,他又是怎么得知林晓找到市局的也再无从问起。

  医院里, 林安恨不得把人从太平间拉出来好好盘问一番,好歹被七八个护士拦住了。

  姜北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微叹口气,转身进了病房。

  林安啐一口, 扭头又换上一副笑脸, 也跑去安慰他重得爱子的女神去了。

  林逸轩受了伤,好在不严重, 忙活一晚,总算把人完完整整带喘气儿地捞了回来。

  姜北对那位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的女影后不感兴趣,看了眼林逸轩便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把表现机会留给脑残粉,出门揣上自家的走失儿童走了。

  一场雨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头发均东一戳西一戳的支棱着, 实在谈不上美感, 哪知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南硬要说姜北是出水芙蓉,美得不行。

  路过的护士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要是江南再逼逼一句,估计就要把他抓去精神科瞧瞧脑袋。

  姜北一边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一边走得飞快,赶在脸丢尽前出了医院大门。

  此时雨小了不少,淅淅沥沥地轻敲着车窗,江南大概真不喜欢浑身湿湿黏黏的感觉,上车就要脱衣服。

  “别脱!”姜北霎时把高建春的死抛到了外太空,及时阻止江南的流氓行为,“……被拍到会罚款的,”

  江南双手还拉着衣角:“我有钱。”

  “…………”姜北顺风顺水地活了三十年,总算遇到克星了,无奈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好吧,”江南很听话,放弃脱衣服,“那我脱裤子,监控总不能对着我下半身拍吧。”

  “一只袜子都不准脱!”

  “可是很不舒服,我感觉我泡在了水里。”

  姜北把暖气开到最足,在限速范围内把车开到最快:“坚持一下,马上到家了。”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让江南想到曾看过的霸总言情小说——霸总开着法拉利,载着娇软如水的女主,哪怕腹中邪火在烧,也时刻谨记绅士风度,温声对女主说:“坚持一下,马上到了。”

  江南一点头:“好的,我再坚持一下。”

  姜北:“…………”

  怎么感觉这话带颜色?

  一定是他想多了。

  暖气把车内空间烘出春天的温度,江南对着风口吹,吹暖和了身体里的各个细胞又开始躁动起来,冷不丁问一句:“你真的不记得我对你说过小王子里的台词?”

  话题跨度太大,姜北的大脑卡了下机,半晌后才想起在办公室时江南问他记不记得小王子的台词,他说忘了。

  敢情这人还在纠结这问题。

  “你忘了,”江南一看他表情心中了然,“我曾用小王子里的台词给你告过白,你居然忘了。”

  姜北:“……哪一句?”

  “‘如果你驯养我,那我的生命就充满阳光,你的脚步声会变得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其他人的脚步声会让我迅速躲到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则会像音乐一样,把我召唤出洞穴。’”江南娓娓地说。

  姜北仔细回想,的确没听过这段话,不是他忘了。他立马反应过来,江南又在套路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浪漫?”

  “不,”江南飞快地在他耳垂上小啄一口,顺便扶上他因为焦躁而紧绷的手臂,“我是在跟你告白,我认为你需要一段深情告白来缓解下心情,不要想高建春,也不要想剩下的五个孩子,你需要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姜北当即一愣。

  从医生宣布高建春临床死亡那刻起,他便陷入一种无以加复的焦躁中,人一死,有写不完的情况说明,想找到剩下的五个小孩也是难上加难,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习惯性地把情绪隐藏在皮囊下,他不能让底下的人跟着他一起乱。

  但他没想到他在停尸房前叹气的小动作落进了江南眼里,所以江南才逗了他一路?

  “你真的……”

  “是不是觉得再也找不到我这么体贴的男朋友了?”江南疯狂往自己脸上帖金,“别感动,真要感动你也跟我告个白吧。”

  套路一个接一个。

  姜北沉默了。

  江南也没期待能从姜北嘴里听到什么缱绻缠绵的情话,兀自拧着裤腿的水。

  许是感觉气氛尴尬,姜北破天荒地打开了车载蓝牙,一首节奏轻快的流行歌曲倾泻而出,将沉默驱赶。

  【你弄脏了我的客厅,你摔碎了我的花瓶,你撕碎了我的毛衣,也夺走了我的心,你呀愚蠢又聪明,你笨拙又灵敏,你多情又绝情,又狠心……安静一点好不好?今晚让我睡个好觉。】

  温柔的男声低低地唱,像在教训一只调皮的猫,同时又能听出夹在无奈里的偏爱,这语气像极了姜北。

  不对!

  江南猛一抬头——哪是像,姜北分明曾在数个不安生的夜晚里让他安静,说自己想睡个好觉!

  和木头谈恋爱,没点抠糖技能傍身大概早就旱死了,江南发挥他抠糖大师的优势,恨不得把每个字掰碎了抠,又掏出手机歌曲识别,想看完整歌词,万一歌词里夹了句“我爱你”呢?这大糖绝对不能错过。

  江南极其贪心,他不仅要姜北每夜的温柔低哄,还要他的润湿赤.裸,要他明目张胆的偏爱和区别对待,明明江南全得到了,每日每夜都浸在十足的安全感和归属感里,却仍觉不够,他还想听姜北说“爱你”,仿佛这两个字是鲜章,说了便是在他的恋爱本上盖了章,也就圆满了。

  然而他把歌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找到那个字眼,只好转战评论区,一条二十万点赞量的评论甩开一干小弟,一马当先排在最前头,大刺刺地闯进眼球。

  ——评论说:无论你怎样任性,我都爱你。

  这迂回婉转绕了地球五圈又直击心灵的告白……

  江南不禁暴出一声听起来智商不超过50的笑,恨不能把姜北rua成个团子天天揣兜里,还去上什么班?只要姜北伸手一指,宁安市最繁华的街也给他买下来,让他当街长!

  江南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侧头看向未来的街长,轻声问:“我弄脏过你的客厅吗?”

  姜北不认为这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认真回答:“你每天家里蹲,客厅弄得还不够脏乱?”

  “那我摔碎过你的花瓶吗?”

  “放在玄关的陶瓷摆件不是你摔碎的?”

  “我撕碎过你的毛衣?”

  姜北:“…………”

  撕碎的衣服好像有点多。

  江南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无论我怎么任性,我都是你的崽对不对?”

  这问题不显智商,姜北像安慰弱智一样几不可闻地“嗯”一声,直接把江南的耳朵炸得轰轰作响。

  “姜街长……不是,姜队,”江南拍拍姜北的肩,“开快点,我坚持不住了。”

  江南的确坚持不住了,今晚先是被泼了盆凉水,又淋了一场雨,不甚光荣地感冒了,体温呈直线上升,回家先打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喷嚏,吓得脏西西以为两脚兽快嗝屁了,赶紧蹲在食盆旁等开席。

  哪知它爸移情别恋,压根不甩它,半个罐头不给,光顾着照顾瘫在沙发上的两脚兽。

  “你在医院为什么不说感冒了?”姜北用体温枪测了江南的体温,38.8度,很吉利的数字,“你真的很麻烦。”

  姜北未婚却当起了爹,奈何他也是个生活上的实习生,拿着满满一医药箱的药一阵瞅,在看哪个能退烧。

  他认真的模样颇像要给武大郎喂药的潘女士,江南额角一抽,很珍惜他的小命,当即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把药箱塞回去:“不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等等,”姜北秉着不放弃的精神又把药箱拖出来,“我记得好像有退烧栓塞,药店的人说见效很快。”

  江南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腰不酸腿不疼也不烧了,拿过靠枕捂着重要部分逃也似的回了卧室:“我好了,我要睡了。”

  姜北刚找出药,一脸莫名其妙,等他仔细阅读完使用说明和注意事项才明白江南是被吓好的。

  就是说,药店的大姑娘为什么要卖这种药给一个成年男性?卖就算了,也不介绍清楚,但凡多介绍一个字姜北也不会买!

  江南今晚注定翻不起波浪,缩在被窝里像个快被迫害的无辜百姓,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换间房睡,毕竟姜北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当断不断,江南裹着被子起身,刚迈出一步,姜北推门而入,江南又反应极快地在床上躺了个板直,把被子裹成卷儿,誓要保护好自己:“你没带作案工具吧?”

  姜北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没有。”

  姜北从不说谎,江南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位,他掀开被子,朝对方发出诚挚邀请:“过来。”

  江南说捂一通汗什么病都能好,可苦了姜北要充当人形增温器给他抱,两条胳膊直勒得人翻不了身。

  窗外寒意正浓,被窝里却是一种柔软的舒服,两个不同的体温渗进细密交缠着的纯棉纤维里,建造起一堵能隔绝冬夜寒气的墙,十分坚实地包裹住二人。

  许是感觉被窝里热,亦或是当下的环境有安全感,江南睡着后便不再抱着人,躺了个四仰八叉,手脚全在外边露着,像只敞开肚皮随便撸的猫。

  姜北还没入睡,留意着身边人的体温,看到江南的睡姿,心下一动,扎扎实实撸了把,手感不比软和的猫肚子,倒也不算差,能感受到富有张力的肌肉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