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年 第50章

作者:Llosa 标签: 推理悬疑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能想象我当初的打算,”郑墨阳说,“害死林松竹不是最终目的,让周时宇发疯来找我寻仇才是。最好他上门的时候带着刀子,不带也可以,我提供给他。在他找我对峙的时候,我会激他说一些类似于要把我千刀万剐的话,把这些话录下来。”

  “然后呢?”

  “让他在我身上留下几个伤口,我再告他杀人未遂把他送进去,”郑墨阳谈论犯罪的语调像是在谈论天气,“想榨取我的剩余价值去追求光明的未来,做他的美梦吧。留了案底之后,我看还有哪个公司会聘用他。其实最好的结果是我当场反杀他,但这样算防卫过当,我没有把自己赔进监狱的打算。”

  绝望的是,冯诺一相信当初会发生这样的事。

  郑墨阳又补充说明自己没想把他牵连进来:“我不知道你会从日本回来,所以整件事就脱轨了。”

  “我说,”冯诺一已经无力叹气了,“你为什么每次害人都得害死为止呢?”

  “如果不确保他们死亡的话,就留下了报复和反击的可能性,”郑墨阳说,“这样会给今后的自己留下祸患,我觉得还是做绝比较省心。”

  冯诺一盯着对方手臂上的石膏,提醒自己控制蠢蠢欲动的怒火,对方是个重伤病患,还是为了救自己变成这样的。

  郑墨阳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你后悔答应我了?”

  “有点。”

  “这证明你在我身边有多么必要。”

  “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还有网络诈骗的事,都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

  “这是重置年,”郑墨阳甩出了终极论据,“这些事都没有发生。”

  “不要拿神明当借口,会遭天谴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干这些事了。”

  冯诺一不知道应该为此感到荣幸,还是担忧:“我不明白,你有最强的辩护团队,就算走法律程序也不可能吃亏的,为什么总喜欢私下解决呢?”

  “打破法律是一种特权,”郑墨阳说,“由此带来的成就感是很大的。而且,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在现有法律范围内允许的,倒不如说我其实非常尊重它。”

  “我不想听这种歪理。”

  郑墨阳识相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顺过气了,冯诺一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差点把床上的病人吓得心律不齐:“那要是我出轨了呢?”

第58章 命定之人

  有那么一会儿,郑墨阳觉得腹部刚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什么?”

  “假设我出轨了,你会怎么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付我?”

  说话不讲明前后逻辑真是吓死人,检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刚刚差点就要发出警报了:“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冯诺一很固执地要求一个答案:“囚|禁我?杀了我?对我进行精神诱导?”

  “如果你竟然都能出轨,”郑墨阳说,“那肯定是我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所以是我的错。”

  冯诺一对这个答案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还真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郑墨阳用笃定的语气说:“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冯诺一本来都要感动到落泪了,然后病床上的人又补了一句:“身体上不会。”

  “你能让我多感动一会儿吗?”冯诺一翻了个白眼,“好吧,那你是打算在精神上击垮我吗?怎么做?让我社死?我有黑料能让你曝光吗?”

  郑墨阳笑了起来,其中嘲弄的意味让冯诺一怒火中烧:“你笑什么?”

  “觉得你很可爱,”郑墨阳说,“你居然觉得在网络上毁掉一个人需要真凭实据。”

  冯诺一气的想捡起枕头甩他,但对方的身体状况不堪一击,他只得忍耐下来:“所以说,你想让我名声尽毁,众叛亲离,然后只能待在你身边了?”

  “虽然这是手段之一,但我觉得并没有用,”郑墨阳说,“你不是会斯德哥尔摩的那种人。”

  “很高兴你至少知道这一点。”

  “鉴于你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就直接跟我断绝关系,我觉得这一点应该很清楚了。”说到这里,郑墨阳突然企图握住他的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对我有不满,来找我说清楚,千万别挂电话之后直接搬家跑到另一个城市,然后换号码单方面断绝联系。”

  冯诺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这似乎像麻醉剂一样有用,郑墨阳的神色立刻和缓下来。许久之后,他才想起一件事:“你再也没有叫过我阳哥了。”

  冯诺一歪着脑袋笑了笑:“你也不是十年前的你了,我希望把你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区分开来。”

  “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首先,阳哥就不会在见面第一天就说要包养我。”

  这确实无言以对,郑墨阳只能辩解说:“我很早就没有把你当成包养对象来看了。”

  “其次,十年前你是个心怀梦想的普通大学生,现在你是个黑心资本家,怎么可能一样,”冯诺一说着说着又开始叹气,“十年前我是你的初恋,现在你都不知道睡过多少网红小鲜肉了,果然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我得澄清一下,”郑墨阳说,“十年前我也是黑心资本家,只不过那时候是雏形,现在是完整版。”

  “这种事情我知道!”冯诺一的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憋闷得他很难受。然后,他垂下头,看着包裹纱布的骨节分明的手:“但这其实是件好事,不是吗?”

  “什么?”

  “你没有遇到我,才遇到了姚总,”他说,“你的事业从此一帆风顺。所以也许是上天注定我不该在那时候遇见你,我们没有相遇才是最好的结局。”

  郑墨阳用轻柔的声音唤他:“看着我。”

  冯诺一颓唐地抬起头望向他。

  “不是这样的,”郑墨阳说,“在公司有起色的第二年,我父亲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我母亲被击垮了,有几个月我必须把她接到首都寸步不离地看着,以免她一个人在老家忧思过度做出什么傻事。我不敢想象那时候有你在的话,对我来说会是多大的慰藉。有你在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幸运的,没有任何物质上的成就可以与此相比。”

  冯诺一再次发出感叹:“你为什么这么会说话?”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听到好话都会身心舒畅。冯诺一的气早散的一干二净,只会心疼地问对方伤口难不难受,麻药过了劲是不是痛得厉害。

  郑墨阳一如既往地给出了满分答案:“很值得。”

  “肉麻死了。”站在门口的姚梦琳说。

  郑墨阳仍然保持着视她如无物的功力。姚梦琳难受地看着冯诺一开始给他削苹果,觉得自己误入了某个狗血言情剧的片场。她定了定神,努力平复呕吐的冲动,恭喜郑墨阳说:“看来你们和好了。”

  郑墨阳平淡地望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说了句废话,没有评论的价值。

  姚梦琳不客气地从冯诺一手里捏起一块苹果,坐在床沿边吃边说:“虽然我觉得你们很般配,但你们三观没有一个一致的。”

  郑墨阳给了她一个危险的瞪视,这女人才进门十秒就开始挑拨离间:“你懂什么,你又没经历过真爱。”

  姚梦琳冷笑了一声,嘴角弯起一个让郑墨阳如临大敌的弧度。从郑墨阳和她十年的相处经历来看,这是她酝酿某种大型核|武器的前兆,一旦放出,其后果是毁灭性的。

  “郑墨阳,”她保持着渗人的微笑问他,“你怎么看待996导致员工猝死的事?”

  冯诺一停下了削皮的动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这纯净的眼神像正义女神从天而降的光芒,应该拍下来挂在审讯室里用以拷问。他企图用目光杀死姚梦琳,但实际效果微乎其微。

  “我行使缄默的权利。”他咬着牙说。

  “那好,”姚梦琳接着问,“我们平台上抄袭、洗稿、造谣成风,你觉得应该整改吗?”

  郑墨阳用怨毒的神色盯着她:“我哪里惹到你了?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和谐?”

  姚梦琳开心地笑了起来:“连句心里话也不敢说,你真是没救了。”

  这种仗着自己重伤卧床的挑衅行为让郑墨阳极为不爽,而对方对他这种有气撒不出的状态十分满意,安然自若地啃着苹果。

  “小可爱,”她伸手揉了揉冯诺一的脸颊,“我要跟他谈点公司的事情。”

  冯诺一把水果刀和削好的苹果块放在了床头柜上,很有眼色地起身说:“我去外面吃点像样的东西,这两天快把我饿死了。”

  他临走前在俯身在郑墨阳唇上亲了一下,看得姚梦琳艳羡不已,满脸写着“我也想养这么一个”,郑墨阳用目光警告她“别碰我们家的”。

  冯诺一没有看到这场精彩的眼神戏,他饥肠辘辘,足够吃掉一个美食街。沿着医院走了几百米,他看到一家馄饨店,于是走进去点了所有包含肉类的品种。

  他沿着马路消了一会儿食,才慢吞吞地回到病房外面,在之前等候郑墨阳清醒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来玩。打通了两局小游戏,身旁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等很久了?”姚梦琳在他旁边坐下。

  冯诺一摇摇头,收起手机:“谈完了?”

  他没有问起,姚梦琳却主动地交代了谈话内容:“之前我曾经告诉他,你在大学时候谈过恋爱是骗他的。”

  “哦,”冯诺一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这么发现的。”

  “我让他查明白了告诉我,”姚梦琳说,“刚才他给我讲了一个很离奇的故事。”

  “不可思议吧,”冯诺一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像是假的。”

  按照年初的反应,姚梦琳此时应该大肆嘲讽,含沙射影地暗示郑墨阳因为车祸撞坏了脑子。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偏头看着他,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过,你为什么还愿意接受他?”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所以冯诺一花了点时间去想,但最后发现答案竟然异常地简单:“He's the one.”

  姚梦琳皱起眉头,然后又松开了:“是吗。”

  这是句不需要解释的话,姚梦琳看上去也理解了。冯诺一想起了一件还没道谢的事:“谢谢你和林霄分手。”

  姚梦琳的神情很古怪:“为什么要谢我?是他甩的我。”

  冯诺一看着她:“就我听到的版本来看,事情并不是这样。”

  看到好友的失恋宣言后,他连夜赶到对方家里,进门就看到一地的啤酒瓶。就林霄和他不相伯仲的酒量,恐怕此时神经中枢已经麻痹到认不出来人了。

  然后冯诺一听说了整个分手过程。

  那天姚梦琳照常邀林霄去一个高档酒店吃晚餐,虽然对方并不喜欢这种面前永远只有一道菜的地方,但还是很高兴她有时间见他。

  本来晚餐的氛围挺好的,姚梦琳说着最近遇上的奇葩合作方,而林霄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说些让她笑得仪态尽失的吐槽。

  侍者撤下甜点的时候,林霄从大衣里拿出几盒含片,放在桌上推给她:“这个给你。”

  姚梦琳觉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送这个?”

  “昨天你在电话里咳了两声,听起来嗓子有点难受,”林霄指了指药盒,“我直播之后也经常这样,含这个挺管用的。记得少吃辛辣的东西,跟药效有点冲突。”

  姚梦琳盯着盒子看了很久,她嗓子难受已经很多天了,之间见过无数人,下属、合作方、甚至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我不会离婚的。”她突然说。

  对面的人愣住了:“什么?”

  “我不会离婚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我不是主动选择的这场婚姻,但它带给我的利益远大于损失,所以我不会离婚。之前我跟你说我在和家族抗争什么的,其实都是在骗你。”

  她没敢看对面人的表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最终林霄只是说:“我不知道我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可以把这杯红酒泼在我身上。”

  “我确实想,”林霄说,“但今天外面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