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师 第32章

　　我捡起地上的信，信封上秀气的字迹写着我的名字，用脚趾想也知道是梅兰写的。信封已经被拆过，想必万夏早看了里面的内容。气成这样，难不成是情书？

　　信封里放着两张纸，一张是南温泉内部的泉池指示地图，地图上画了个大圆圈把池子都圈在了里面，标出时钟的样子，指向12点。另一张是印花信纸，上面写了两行英文诗歌：

　　But since she prick’d thee out for women’s pleasure,

　　Mine be thy love and thy love’s use their treasure.

　　“写的什么啊？”

　　其他几个人都好奇地凑过来看，我把信纸给季雨阳，说，“来，给翻译翻译。”

　　诗歌这种东西本来就看着似懂非懂，更何况还是英文，而且里面的“thee”和“thy”似乎是古英语中的用法，我就更看不懂了。季雨阳豪迈地拿过去看了半天，然后一脸尴尬地说，“我……我也……”

　　“你不是英语系的吗？！”

　　“话、话是这么说啦……诗这种东西……”

　　“这种语法看起来有些眼熟……”秦风拿过信纸看了会儿，“我们这学期上课学过类似的诗歌，应该是十四行诗里面的句子。不过只有两句话，具体什么意思就不太好理解了……”

　　“还能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的万夏终于朝我怒吼道，“写着love之类的，除了情书还能是什么！”

　　“小夏，别冲动，”万杰把他拉住，“先搞清楚再说。你找到梅兰了吗？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万夏摇了摇头，被万杰劝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讲这封信的来历。他记得南山上有一处可以看到日出的大岩石，地势挺险，游客一般不会上去。不过他和梅兰曾经好几次冒险去那里，于是就想到去大岩石那边找梅兰。

　　梅兰自然是没找到，不过在大岩石上却放着个信封，捡起来一看，这下可不得了了，梅兰的字迹，写的却是我的名字。

　　打开后虽然看不懂诗句是什么意思，但一个love还是认得的。于是就怒火冲天地来找我算账，认为是我勾引了他女朋友。

　　“不可能啦，学长和兰姐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都没跟兰姐说上几句话，怎么会勾引她啊！”

　　“可是昨天……兰子还给他夹菜了！”

　　“夹个菜而已啊，”季雨阳努力地替我辩解，“不也给晓辉夹了嘛？再说了，就算是情诗，那张温泉地图又怎么解释？线索要综合起来看的嘛！”

　　“什么线索，说不定就是约他出去的信号！”

　　“别吵了！”秦风有些受不了地挤到他俩中间，把手机往万夏眼前一递，“这是哪门子情诗啊，梅兰好歹也是学文科的，要写情诗也不可能会抄一首同性恋情诗吧？！”

　　秦风这话一说，所有人脸上都纠结了起来。他刚才用手机查了这两句诗的出处，却发现这两句出自莎士比亚的一首写给同性情人情诗。

　　这下可好玩了。这么想的可不止我一个，一直在旁边无聊地看热闹的柯晓辉也窜了过来，抢过秦风的手机念道：

　　“造物主让你使女人愉悦，那就把情欲留给她们，把爱留给我……这两句……是这个意思吗？”

　　“反正网上都是这么翻译的，说这首诗是莎士比亚写给一位女装少年的。”秦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两眼，然后对万夏说，“梅兰真要看上洛言了，也不可能挑这种诗写给他吧。”

　　“不一定哦，”柯晓辉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自然的兴奋，“这不是说，把情欲留给女人嘛，说不定是兰姐想约洛言……”

　　“你少添乱啦！”季雨阳打断柯晓辉的话，“学长才不是那种人！在学校里好多女生想跟他搭话，学长都把她们当空气的说！”

　　“所以才是同性恋嘛！”

　　柯晓辉真是一语惊人，刚才还在为梅兰是不是跟我有一腿而争吵的几个人现在全都沉默地盯着我，万夏的怒气似乎也奇妙地消减了一些。

　　我叹了口气，挥挥手中的信纸和地图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梅兰，而不是讨论我的性向问题。”

　　万夏的火气又旺了一些，“你知道她在哪？！”

　　“地图上用时钟的图案圈着温泉的一部分池子，时钟的时间指着12点，这里的意思很明显，12点到温泉来。但南温泉内部很大，没标注具体地点，也不可能是要让人瞎找。不过地图上除了这个显眼的时钟以外，还有一些小细节是人为画上去的。”

　　地图上绘有各区域的泉池位置、名称及简略的温泉功效，除此之外，在每个泉池下面还用星星标有推荐指数。如一些养生类的和美容类的池子推荐指数较高，一些本身并无特殊功效，却带有娱乐性质的池子，推荐指数较低。地图上原本标注的推荐指数最多也就是五颗星，但现在仔细看这张地图，一些池子的指数却变成了六颗星。

　　“真的耶，”季雨阳仔细看了之后说，“虽然画得跟印刷体差不多，但还是能看出是用笔画上去的。学长你这眼神可真厉害。”

　　“一共有五个池子被标了星，而且这五个池子的位置，刚好在大时钟的刻度上。”

　　我拿笔把那五个标了星的池子圈起来，五个池子分别位于时钟的5分、15分、30分、50分和12点整的刻度上。

　　“这个时钟的指针虽然指向12点整，却只画了一根表示整点的短时针，如果想告诉我们是12点整在温泉的话，按理来说应该把长的分针也一起画上去。在只有时针指向12点的情况下，五个标注了星星的池子又刚好布置在时钟的刻度上，也就是说，是想让我在12点的这几个时间分别去这几个池子。”

　　“是这样吗，”柯晓辉听得兴起，完全忘了刚才还很感兴趣的那首诗，“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会这么简单吗？再说了，12点，是指晚上12点还是中午12点呢？晚上的话温泉都关门了吧？”

　　季雨阳反驳道，“但是今天的中午12点已经过了，要等到明天中午12点的话，说不定我们早报警了，根本不会按地图上标的暗号过去。”

　　万杰安慰万夏道，“这样的话，看来兰子只是想玩点小花样，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一定哦，”我打断他，扬起那张写着诗的信纸说，“这可不是梅兰写的。”

　　万夏怒道，“这就是兰子的字！化成灰我都认得！”

　　“字是她写下的，但并不代表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

　　“啊？”季雨阳紧张起来，“难道是兰姐被绑架，然后犯人逼她这么写的？哇！不过这样就说得通了嘛！”

　　“不，这是在她自愿的情况下，受人指使写的。”

　　“什么意思啊？”

　　“梅兰平时应该不写英文的吧？”

　　万夏闷声答道，“兰子是中文系的，除了英语课作业之类的，没见她平时写过英文。”

　　“这两句英文的字迹十分工整，同时从字迹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感情。这说明她应该是在没有太多感情波动的情况下，照着什么地方抄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绳子

　　季雨阳吐槽道，“字迹里能看出什么感情啊？”

　　“笔划的走势，力度，每个字母结尾处的痕迹，这些细节都能反映出写字时的情绪。如果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写的，字迹会变得凌乱，笔尾处的力道也会各不相同。如果是在怀有情意的条件下写的，字迹会更加流畅，连笔也会更频繁。而这两句，虽然字写得挺好，不过太过工整的字迹会显得冷漠，像是机械印刷的成果。嘛，跟这上面画的星星的感觉一样。”

　　“那这又代表什么？能解释兰子为什么要给你写情诗吗？”

　　“这两句诗并不是梅兰想要传达给我的信息，而是另一个人借梅兰之手转告我的信息，”我顿了顿，有点别扭地说，“一个男人。”

　　沈情嘲笑道，“你还真是魅力四射啊，连男人都给你写情诗。”

　　我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凭现在这点线索也猜不出做这件事的人的动机，先找到梅兰，事情或许就能清楚了。”

　　“这可是战书啊，”沈情提醒道，“天晓得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不接受这个挑战，梅兰的下落和这背后藏着的东西就永远无法知道。”

　　“就是嘛，”柯晓辉接过话说，“就算我们现在报警说兰姐失踪了，也不能完全指望那帮吃干饭的公务员能找到人。先按这上面的提示去找找吧，说不定是兰姐跟我们开了个玩笑呢。啊，不过如果是晚上12点的话，我们要怎么到温泉里面去啊。”

　　“担心这么多干嘛，”季雨阳也被柯晓辉煽动得有点热血上头，“去了不就知道了！”

　　季雨阳说得没错，如果要在半夜12点这个时间把我约到温泉去的话，至少一定会有什么方法潜入已经关门的温泉内部。像是捷径啦，围栏坏掉的地方啦之类的。不过事实往往更令人震惊，在我们一群人开车小心翼翼地绕南温泉外小路一圈时，突然发现温泉的侧门居然是开着的。

　　这个侧门其实就是围栏的一部分，已经生了锈的锁被利器硬生生撬开了。既然有人先一步开了门，我们几个便直接从这里进入了温泉内部。

　　夜晚的温泉里一个人也没有，值班的工作人员恐怕也早就被冬季湿冷的空气早早地赶入被窝。路上亮着几盏寒碜的路灯，一些小径上的装饰灯也亮着，但光线依然十分昏暗。不过我们也事先准备了人手一把的手电筒，倒也不是担心光线问题的时候。

　　“现在怎么办？”柯晓辉问，“冷死人了，赶紧找到兰姐回去吧。”

　　“看这封信里的意图，不会让我们在1点前回去的。”我把地图打开，用手电照亮，“时间从12点整开始，一共5个对应的时间和地点。我们最好先分头去那5个地方等着，看看有没有线索。当然，我会按信里的意图，在相应的时间去相应的温泉池。”

　　第一个时间点当然是我自己亲自在那等着，12点5分的地点离我最近，为了以防万一，必需安排一个嫌疑最小的人在此。下午的时候季雨阳说在温泉里没有和柯晓辉分开过，所以柯晓辉目前为止嫌疑最小。

　　12点15分的位置由秦风去侦查，30分则由沈大少去把守。这是最偏远的一个池子，为了安全着想，让练过拳击的沈大少去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真正打起架来可不输给高级小混混。

　　“什么叫不输给高级小混混！”沈情对我给他的定位十分不满，“我可是实战派的，除了拳击以外还学过武术呢！”

　　“季雨阳去50分的地方，也是最后一个地点，”我赏了沈大少一个白眼，继续说道，“这是地图上指示的最后一站，离30分的上一站有20分钟时间，足够我们全部人都赶过去。在此之前，你只要乖乖守在那里，观察有没有异样就行了。”

　　事实上我隐约觉得，不管是哪个地点，在标示的时间来临前，我们跟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我呢？”

　　“你嘛，”我瞄了万夏一眼，然后对万杰说，“就麻烦你把他看住别让他乱跑吧。你们俩在温泉外的车上随时等我的电话，有情况的话你们在外面处理起来比较好。”

　　万夏急火攻心，进去之后如果看到什么刺激场面，很有可能会失去理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而且万夏可是最大嫌疑人，虽然让万杰这个堂兄来看着他也并不能百分百保险，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出万杰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另外，有亲人在场的话，万夏也应该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制吧。

　　布置好后，我们几个分别前往了指定地点。我去的地方是地图上画着时钟12点整的地方，那里是南温泉的正北面，有几个连起来的香薰池。这一带在温泉的推荐上是特别推荐给女性的池子，像离我这里比较近的季雨阳和柯晓辉所在的位置，也是颇受女性欢迎的鲜花池和牛奶池。这三个地方在地图的标示上比较集中，我记得来温泉的时候梅兰也说要来这里，根万夏二人一起最先离开了。

　　那个时候，她是来这里做准备的吗？如果是的话，万夏也必然是同谋之一。但我并没有在万夏脸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实际上，这回在所有人脸上看到的表情都十分自然。

　　但有时候太自然的事，往往是人工做出的假象。

　　离12点还有2分钟，冬夜的温泉里吹着山风，在树木阴影的映衬下，让人感觉会有不明物体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我打着手电仔细检查着香薰池里里外外的环境，乍看之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正想再看看时间，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差点就把手机扔进了水里。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季雨阳那只猪打的。

　　“学~长~”他在电话那头拖着嗓子嚎，“好黑好暗好可怕呀！学长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不要一个人半夜三更待在这种地方啊！”

　　“吵死了！好好检查你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没！”

　　“可是可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就会想起白医生讲的鬼故事……学长你陪我说说话嘛！”

　　“我才没……”

　　突然间，我禁了声。头顶上似乎传来了“滴”的一声，随后，我便感觉到一个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正好擦着我的背滑落到了地上。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会冒了出来，季雨阳在电话里叫我，但我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直到电话里季雨阳急得吵着说要过来，我才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掐掉了电话。

　　转过身，将手电往地上照去。那里并没有方才脑补的一些可怕的东西，只有一卷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我把绳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在我发现这是什么的时候，本能地想把它扔掉。这并不是常见的日用品类的塑料绳子，也不是经常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粗麻绳，而是成人用品店里会出售的情趣用品。

　　这种绳子并不长，但韧劲却超好，一米长的绳子能拉出原本的好几倍长度。要用它来绑在身上，绳子会死死勒进肉里，让人感到濒死一般的窒息，却并不会真正死去。

　　在我的记忆里，自己当然没有用过这东西，但我却清楚地知道它的用法。因为，这东西就是我噩梦里的非生物主角之一。

　　手机一直在响，我再次接起电话时，季雨阳的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

　　“学长你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别吓我啊！我正在过来，你等着！”

　　“别过来，回你的位置去！”我语气不善地对他说，“好好检查池子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电子设备。”

　　“电子设备？”

　　“刚才，第一个提示出现了，”我边跟他说话，边打着手电往香薰池的屋顶上看，“我听到滴的一声，然后一卷绳子就从屋顶上掉了下来。估计是定时类的电子设备，也有可能是遥控的……”

　　香薰池并非建在建筑物的室内，而是用木架子搭的框架，种上藤萝类的植物。当然，即使是南方的冬季，藤萝类植物也会枯萎，不过温泉的人用塑料藤萝进行了装饰，看起来倒也像是这么回事。

　　而所谓的屋顶，也是木架上搭满了塑料制品的藤萝。我打着手电使劲往上看，终于在一堆绿色叶子中间，发现了若隐若现的电子装置。

　　“你在那边好好找找，不一定是在屋顶，但应该都是安置在池子周围的指定环境里。我现在去柯晓辉那里。”

　　解释完后，我吩咐季雨阳给沈情打电话，我则打给秦风，分别说明我这里的状况。而柯晓辉那，在我挂断秦风的电话后，自己也到了他所在的地方，便口头给他转述了香薰池的情况。

　　柯晓辉所在的位置是位于地图时钟上12点5分的牛奶池，我刚才跟季雨阳通话和检查屋顶消耗了不少时间，所以在我实际到达那里时，已经12点7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