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猫 第52章

作者:恩顾 标签: 推理悬疑

  杜寅往琼达嘴里查看后说:“里面的装置是分好几瓣的球形,体积不大,每一瓣牵着一条线,依靠口腔均匀的积压保持平衡,如果在取出来的过程中,哪个瓣没控制好就会弹开,万一牵带到回路线,直接引爆。”

  “那别取出来了,琼达,嘴巴再张大!对了,琼达很勇敢……”韩贝旋掉球形装置上的一个螺丝,拨开铝片,用镊子伸进小孔里挑出一条黄线,碎碎念地扯闲话:“琼达,等出去后你也别回老家做喇嘛了,大哥送你去寄宿学校念书吧?”

  琼达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泪珠全抖落下来,发出一声鼻音,表示“可以”。

  “要不然,大哥替你找个高僧为师,你多念书,做个有文化的喇嘛。”韩贝抖索索地又挑出一条黄线!

  “唔。”琼达还是回应一声鼻音,表示“也行”。

  勾出来的第三条,还是黄线!韩贝求助现场观众杜寅:“剪哪一条?”

  杜寅利落地回他仨字:“不知道!”

  日哦!邱正夏在的话就好了!韩贝叹气:“那我随便剪了,你们俩往后退。”

  周王言不同意:“韩少爷,你和杜寅拆弹都是半桶水,别冒这险!我们先去追图刚,让他在这等警方的拆弹专家来。”

  韩贝想了想,说:“对哦,这又不是定时炸弹。”

  “唔——”琼达自暴自弃地扭动起来。

  韩贝不忍心,只好坐回他身边,“你们去吧,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我不放心。”

  “唔……”琼达望着韩贝,泪如雨下。

  韩贝苦笑:“不哭不哭,大哥坐这儿陪着你。”

  “也行,有你守着更安全,以免有人误撞进来引爆炸弹。”周王言没强求,朝杜寅一扬下巴,双双消失在墓室的底端。

  韩贝别提多挫败了,等着警方发现他们,意味着自己没做什么就结束任务了。如果邱正夏在的话……他禁不住伤感:如果那小子在的话多好,拆掉这小炸弹分分钟的事儿!

  唉!怎么又想起了他?

  韩大少爷心中一轮明月照进沟渠,不想则罢,一想怄得快吐血!为了转移视线消磨时间,他找琼达聊天:“小喇嘛,图刚为什么打你?”

  “唔?”琼达不能说话。

  “这样吧,我问你问题,你想说‘是’或者‘对’,就眨一下眼睛,别的答案眨三下。”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图刚抓住你,要你替他办事,你不听话,他就打你,对吗?”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好样的!咱们不替那种坏蛋做事!你是男子汉!”韩贝竖大拇指。

  琼达骄傲地眨了一下眼睛。

  咕噜咕噜,韩贝的肚子唱起空城计,他揉了揉肚子,又想起邱正夏了:“那小子在我身边的话,非得三分钟叫一次饿……”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韩贝垂头丧气地说:“我不是说你,是说邱正夏……那小子真可恶!”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你也讨厌他?”

  琼达眨了三下眼睛。

  韩贝感到意外:“你不觉得那家伙很可恶吗?”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你讨厌他吧?”

  琼达眨了三下眼睛。

  韩贝忍俊不禁:“哈哈!我也讨厌不起来,他明明那么可恶!说实话,他是真聪明,脑筋不知道怎么转,总能想出脱离常规的鬼点子……”自言自语了几句,他一拍大腿,眼睛发亮:“对哦!我有办法了!”

  琼达不解地发出疑问:“唔?”

  韩贝挨个搜自己迷彩裤上两排口袋,搜出了个安全套,高兴得想欢呼!当时他把小红蛇倒进塑料罐后,觉得随地乱扔这玩意儿太不雅观,顺手揣口袋里,哪想现在能派上大用场!洁癖的韩大少爷拿着脏兮兮黏糊糊的安全套,只犹豫半秒,毅然塞进琼达嘴中空隙里,心中哀叹:对不起,琼达!要怪就怪邱正夏,害我也堕落了!

  先把安全套推到琼达的口腔底部,再用手指挤进去上下左右地拉扯安全套的边缘套住球形装置。琼达很不舒服,连连作呕,韩贝龟毛洁癖症又犯了,恼火道:“给我忍着!”

  琼达哪忍得住?鼻涕口水眼泪弄了韩贝满手,搞得他也想吐了!忙活半天,琼达囫囵完整地吐出安全套包裹扎牢的引爆装置,韩贝拆开他手腕上的绳子,两个人都累趴了。

  韩贝两手直蹭裤子,怎么蹭都觉得蹭不干净,把恶劣心情都体现在脸上:“琼达,你真是恶心死了!”

  “嘿嘿……”琼达摆脱危险后,松懈下神经,软骨病状趴着嘟囔:“好饿啊,好困啊……”

  韩大少爷爬起身,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同情心随着险情结伴飞走了,“那你躺着睡吧,我先走了。”

  “别啊!大哥!大哥——”琼达踉踉跄跄追上来,抽泣着攥住他的衣服,“别丢下我啊!”

  “你真是很累赘!遇到你肯定没好事,烦死人了!”韩贝骂骂咧咧,拿绳子拴住他,怕他又丢了再受虐待。

  

第67章 奇妙

墓室低端没有门,有一条长长的笔直窄道,尽头在三十多米开外,远远瞧去是一面石壁;窄道的上顶砌成穹形,绘满壁画,壁画保存不够好,剥落了许多,依稀能看出波涛腾空呈祥云,仙人执手,驾云登天;耳边传来涛涛水声,然而周遭没见一滴水。

  “大哥,前面是死路。”琼达甩甩韩贝的衣摆,想引起重视。

  “要你说?我有眼睛!”韩贝疑惑道:“奇怪,他们明明往这走的……”

  似乎为了指引他,远处响起密集的枪声,韩贝斩钉截铁拎上琼达奔过去。窄道尽头不是死路,是直角弯,转弯后跑进一条只能通单人的窄道,胖子还不一定能挤过去,韩贝责骂琼达:“这是死路吗?啊?什么眼神!”

  “……对不起,大哥。”琼达眉梢抽了抽,不过他眼睛肿得厉害,看不太明显。

  窄道曲折归曲折,没有多余分岔,韩贝暗自庆幸,“这样一条路走到底多便捷!好好一个墓修得像迷宫有意思吗?”

  “大哥啊,不对劲哦……”琼达说出来的话随风飘去,没有回声。

  韩贝一僵,窄道还是那条窄道,两侧石壁不见了,空落落的,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单独一条窄道悬在半空中,地砖腐蚀破败,阴森又惊险,哪个导演想拍什么通往冥界的桥梁可以在这采景了。手电筒往下,十几米的下方是汹涌流淌的地下河。

  琼达怕掉下去,四脚着地,“大哥,我们是不是跑进地狱里了?”

  “我说你嘴能吉利点吗?”韩贝两腿打颤,也趴下来两手贴地,“这墓大手笔啊,复式豪宅还带观景走廊。”

  “大哥,你的腿在抖,别害怕!”

  “放屁!这有什么好怕的?”要不是地方太窄,韩贝真想回身扇他:“别说话!”

  “为什么?”

  “没回声我心慌。”

  “……哦。”

  两个人得了帕金森似的颤巍巍爬过长廊,钻进一方小门洞,脚下是与走廊对面同规格的窄道。韩贝直起腰杆子恢复一派玉树临风,肩两侧石壁坚硬,伸手能触到顶,他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活动活动脖子,说:“这样自在多了!”

  琼达为了讨好他,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在墓里安心啊!”

  韩贝眉目扭曲地斜视过去:“会不会聊天?”

  琼达垂头:“对,对不起……”

  “格局对称的话,应该也有个墓室。”他满腹疑虑,揣测:悬空走廊两端都不像连接主棺室的前室,周大哥猜错了吧?

  如他所料,步行十分钟,拐过直角弯,是连接墓室的壁画窄道。

  “大哥,有动静!”琼达像只机灵敏感的小老鼠。

  韩贝熄灭手电,在唇间竖起食指:“嘘。”

  墓室里透出光,有人说话,他认出其中一人的声音,那个叫华南虎的娃娃脸警察在大喊:“杜寅!不许动!手举起来!”

  咦?咦咦?什么情况?警队内部兴玩内讧么?韩贝畏手畏脚再靠近两步,难道是自己缺吃缺喝脑缺氧产生幻听了?

  “小虎,让我走,我要报仇,对你们来说有利无弊。”是杜寅的声音。

  “杜寅!你收手吧!对付图刚是警方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还伤了我们两个同事!”娃娃脸厉声道:“我告诉你!打从你被开除出警队开始就只是个普通公民,你携带武器勾结盗墓贼进入古墓,就必须接受法律严惩!”

  队长被开除了?什么时候的事?韩贝真想仰天长啸——我做错什么了?别这样一个天雷接一个天雷的轰我啊!

  一声枪响,墓室里的人打起来了,韩贝探头偷看一眼:周王言从背后偷袭,左手擒住华南虎的肩膀,右臂抵死他的后颈部;华南虎枪口朝天又放了一枪,矮身从周王言腋下穿过,肘尖撞向对方肋部;杜寅一看周王言挨揍,不乐意了,叫着“兔子”凶悍地出手解围,扣住了华南虎的腕关节,手刀扬起……

  韩贝预知结局,干脆缩回头不看了,为娃娃脸默哀:早晕早解脱吧孩子!

  华南虎没声了,墓室里回归平静,韩贝坐在冰凉的地砖上,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黑暗,思绪万千,邱正夏不在身边,队长又被开除了,他失去了主心骨,前所未有地自我怀疑——队长的命令、自己的身份、猞猁的协助等等,一切理所当然正确的事,都不可信了,他该信谁?该干什么?

  “兔子,血止不住啊!”墓室中,杜寅的语气带着懊恼,“你早该和满悦一起走!”

  周王言软绵绵地问:“你嫌我累赘吗?”

  杜寅火大:“你这叫什么话?我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你瞒着我混入盗墓团伙,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对付图刚之外还得分神阻止你!”

  “我猜到了,把我们引到假墓去的是你吧?”

  “是,隐藏地图是我事先准备的,我不想让你冒险!”杜寅拔高声音:“你一身的旧伤,凑什么热闹?关你什么事啊?”

  韩贝真想冲进去捶死那对狗男男!枉费他用尽心机传出消息,队长非但没接应,还骗他走弯路!

  周王言甩了杜寅一巴掌,“啪”一声清脆响亮。

  韩贝比了个剪刀手:耶!解气!

  琼达冷眼看他手舞足蹈:大哥,你能成熟点吗?

  周王言有气无力地质问:“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图刚什么都不缺,你缺武器缺人手,也不会他的硬气功,追杀了他几次,哪次不是空手回来还负了伤?你不想让我冒险,说得轻巧!你能让我安心吗?”

  杜寅没有说话,韩贝不用偷看都能想象出他狗一样蹲在周王言身边,耷拉着脑袋。

  周王言续道:“也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不到二十岁就跟了你,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说你不喜欢男人,好,我不强求你,我不强求你……”

  天呐!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韩贝捂住琼达的耳朵:儿童不宜!

  “……我从图刚手上死里逃生,几乎瘫痪,身上的伤对比毒瘾算是小意思了,他给我注射高纯度海洛因,戒毒时我敲碎灯泡想挑断自己的动脉,你进来了,我跪在你脚边求你爱我,求你跟我试试,你说好,等我康复了……等我康复……”周王言气顺不过来,着实咳了好一阵,恨声道:“我康复了,你呢?你跟别人好了!”

  “兔子!别说了好吗?”

  “我就说这一次都不行吗?我从来不说这些,怕你难过自责,你呢?你在乎过我吗?你众判亲离,连身份都没有,每天醒来就琢磨着报仇!我养着你,替你去东南亚跑关系调武器,你受伤了还要照顾你,换来一句‘关你什么事’,你有良心说出口?”周王言凉凉地笑了,讽刺道:“对,不关我的事,我算你什么人?充其量是个兄弟!”

  “够了!兔子!他是因为我的失误才死的!我想起他死去的样子就没法逍遥过日子!”杜寅吼完,自己也觉得语气恶劣,忙缓下声调,好声好气地恳求:“兔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报了仇,会好好考虑我们俩的事,我会好好对你,一定。”

  长久静默之后,短促而沉重的叹息让人备感哀愁,周王言细弱蚊哼地低语:“你推开我用了多少借口?你说只当我是兄弟,然后等我康复,再然后有了他,现在是等报仇后……我早该死心了,你不爱我。”他说到这四个字时,已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无论你爱男人还是爱女人,反正不会爱我,没有许睿,也会有别人,反正不是我……”

  听墙根真是一门考验心理素质的技术活,韩贝越听越糊涂,最后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日哦?许睿?许睿不就是我吗?

  不管怎么说,猞猁和队长都不能相信了!队长战斗力太强,不听他的话难免会落得华南虎的下场,还是不靠近为妙,惹不起还躲不起么?韩贝摁住琼达蹲在原处,蹲得腿都麻了,才听到机关咔咔转动,那两人离去,他抖抖腿爬出来:“琼达,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