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猫 第60章

作者:恩顾 标签: 推理悬疑

  邱正夏有样学样,找个敲鼓的乐舞俑,手电筒插在它两腿间的空隙里。

  “喂喂,你这个变态……”

  “砰”地枪响,侧前方的一尊乐舞俑崩碎,巨响瞬间,邱正夏吭也没吭一声,重重摔到地上。

  “正夏!”韩贝拖着邱正夏转移到暗处,心急如焚:“正夏正夏!打到哪里了?”

  邱正夏捂住小腹呻吟:“没事,防弹衣挡住了。”

  “没事就好,撕块布掩住口鼻,小心香东潭。”韩贝搂过他的脑袋亲了亲,眼神锐利地扫视,开枪的人身影轻巧瘦小,不是图刚,是香东潭。

  邱正夏撕两块破布,一块系在自己脸上,一块替韩贝系上,咬牙道:“你料理他,我去堵西门。”

  韩贝比了个“OK”的手势,“小心。”图刚从卫金钩手里抢了一支枪,右手受伤不能用,自然便宜了香东潭,韩贝远远瞥了一眼西门,那道石门绘有张扬跋扈的玄武图腾,原本就是紧闭的——瓮中捉鳖,非常好!让邱正夏去对付没枪的人他比较放心。

  香东潭那小畜生穿梭在陶俑之间,自作聪明地向西门移动。

  韩贝闭着眼睛都能击中香东潭,但若想不伤要害又不波及陶俑,就难多了。靶心从香东潭的脑袋移到胸腔再移到腿关节,他想到香九如临死前的模样,实在下不去狠手,一枪击穿对方的手掌。

  香东潭的枪震飞脱手,摔在地上,打着旋儿滑出去。

  韩贝恐吓:“下一枪是脑袋!”

  神枪手的震慑起了作用,香东潭不敢跳去捡枪,就近贴在陶俑后面,凉嗖嗖的声音传出来:“韩少爷,我只想逃出去做个普通人,你放我条活路吧。”

  韩贝冷哼:“你杀了人还想逃?”

  “我是被逼的,你在场也看到了,图刚捏着的是我的命,我不得不杀……”

  “周大哥没死,算你侥幸!”韩贝脚跟移位,如履薄冰地朝那尊陶俑挪动,扯闲话分散对方的警惕心,“吴文全呢?杀这人你是被谁逼的?嗯?”

  香东潭波澜不惊地否认:“我没有杀他,他是溺死的,我没有作……”

  “没有作案时间嘛!”韩贝截下他的话头,滔滔不绝道:“小畜生,你还太嫩了!那个招待所的水量,放满一浴缸要十分钟,溺死一个壮汉往少了算至少五分钟,我们赶到时吴文全已经死了五分钟;而正夏他洗澡发现没热水就去找我了,很快被我赶走,前后十分钟左右,多余的十分钟跑哪去了?”

  “凭什么说是我?没证据。”香东潭拥有普通少年没有的冷血与镇定。

  “怎么没证据?吴文全、小瑶瑶和周大哥中的是一种毒!你勒停吴文全的心跳,把他摆成头埋浴缸的姿势,再往浴缸放水,没错吧?”香东潭掉落的枪卡在一尊陶俑脚下,韩贝用脚尖抠啊抠,总算抠出来了,没损坏,还能用。

  香东潭嗤笑:“这算什么证据?我师父也会下毒。”

  香东潭的枪里还有一发子弹,韩贝左右手各持一支枪,自信爆棚:“别抵赖了!吴文全的指甲里采集到你的DNA!”

  香东潭哑了半晌,嗫嚅:“我也没办法,他发现我和图刚联络……”

  “不好意思,我骗你的,什么DNA我不懂啊。”韩贝自鸣得意,学会小球球这招信口开河真管用!

  香东潭:“……”

  东侧亮起一道光束,韩贝知道是杜卯抵达东门了,高声道:“队长!你撕块布掩住口鼻,手铐准备!”

  队长尚未应话,西侧“哐当当”一连串脆响,邱正夏短促嘶哑地喊了半句,打斗声戛然而止,临近西门的陶俑一个挨一个地倒塌崩碎,韩贝心下一咯噔,后悔得肝胆欲碎,不管不顾地抛下香东潭奔去救援:“正夏!正夏——”

  他以为图刚肘部受伤会大大降低杀伤力,太掉以轻心了——枪弹全奈何不了那恶徒,连武力值爆表的队长都不是其对手,更何况邱正夏只带了个小机弩!

  陶俑的碎片簌然落定,粉尘仍旧弥漫,显现出西门下的两个人——图刚拗断了邱正夏的右臂,挟持他挡在自己身前,狞笑:“过来啊,再过来一步试试?”

  “别!别!我求你别伤害他!”韩贝硬生生停住脚步,枪口抖得不能自制,杀图刚容易,就怕他中枪了还垂死挣扎,送去邱正夏的命。

  “枪丢下。”

  韩贝没有半秒犹豫,听话地丢下枪,一颗心坠进油锅里滚了几滚,他体验过图刚的蛮劲,落入那恶徒手中的滋味等于去地狱走一遭!

  杜卯赶到近前,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图刚!你别伤害他!我放你走!”

  “我怎么看得出你的诚意呢?”图刚是个不怕死不怕疼的怪物,右肘的伤丝毫不影响行动,右手扣住邱正夏的脖子,指尖的刀片抵住动脉,左手搁在他的天灵盖上,稍稍一扭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杜卯卸下枪,拿出对讲机:“四组五组全部撤退!重复一遍,全部撤退!”

  警员们质疑:“队长?搞什么啊?”

  杜卯怒吼:“别废话!给我撤退!”

  图刚往后退一步,背贴石门,指使道:“香东潭,过来打开这扇门。”

  香东潭慢吞吞走到石门下,没有头绪地左敲右敲,说:“我不会开。”

  图刚手上松懈些许力,问邱正夏:“调皮鬼,这门怎么开?”

  邱正夏得以片刻喘息,换气再换气,“我也不会。”

  “没关系,那就炸开吧。”图刚丢给香东潭一个登山包,满不在乎地说:“包里有炸药……”

  “咳咳咳我想起来怎么开了!”邱正夏用骨折的手似有若无地拨弄左手腕的表,咳着说:“咳咳,玄武头垂直下方的地砖,咳咳……四十五度角按到底。”

  图刚催促:“香东潭!还不快去?”

  香东潭直立着纹丝不动,“这家伙诡计多端,他的话不能信。”

  “怎么着,小命在我手上还敢骗人?”图刚加大手劲,邱正夏脚尖离地呼吸不过来,脸孔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

  “你住手!求你了!”韩贝心如刀绞,怕他把邱正夏的脖子扭断,“我帮你开门!你住手啊!”

  图刚把邱正夏放回地上,笑容可掬地说:“很好,先给我一支枪。”

  邱正夏制止道:“韩贝!别给他……”

  图刚又提起邱正夏:“嗯?调皮鬼,你又不乖了?”

  “给你!给你!”韩贝留了个心眼,把香东潭的枪踢到图刚脚下,然后走到石门下,顺着玄武头所示的方向,找到了机关。

  地砖一端下沉,四十五度角拱起,地下的轨道连接石壁内的起吊装置,缓缓吊起了石门,露出绘满壁画的墓道,水涛声响彻耳膜,地下河就在华贵的墓道终点!

  香东潭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孔笼罩着死气沉沉的煞气,不等墓门全打开,先弯腰钻了出去。

  “很好。”图刚欣然大笑,礼貌地道谢:“谢谢你,英俊的神枪手。”

  如此没逻辑的一句赞扬入耳,韩贝莫名其妙地一慌,没等他搞明白自己为何而慌,枪响,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胸前撕裂般剧痛——

  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心脏!

  巨大的冲力下,他往后倒去,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的世界旋转飘白,须臾之间,听到杜卯和邱正夏声嘶力竭地喊:“韩贝——”

  “韩贝——”邱正夏终于接通了手表上的发电程序,甩手捅向图刚的胸口。

  图刚身上的护身钢铁触电后威力惊人,惨叫怒嚎震天动地,他的周身炸开火花,钢板一大块一大块地从身上崩下来,邱正夏也被电得不轻,整个人弹出两米远。

  杜卯乘胜追击,连开两枪射向图刚。

  图刚电成黑炭的胸口爆开血孔,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沉重的身躯砸得墓室地面轻微震动。

  “韩贝!”邱正夏脸蛋焦黑,小乞丐似的爬过来抱住韩贝,山呼海啸般地呼号:“韩贝————”

  韩贝半睁着眼,无神地看着他:“……”

  “韩贝!韩贝——”邱正夏用脏脸贴着韩贝的脸,丧心病狂地哭喊:“韩贝————啊——————”

  韩贝虚弱地抗议:“哭的太丑,重哭啦……”

  邱正夏:“……啊?”

  “口水喷了我一脸,脏死了哦……”韩贝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金饼,一颗子弹嵌在里面。

  邱正夏:“……”

  杜卯:“……”

  “哎呦,好疼!”韩贝解开衣服,胸口红了一大块,一摁就疼。

  邱正夏一个野猪拱树撞翻他,又挠又咬,又哭又笑,“我还以为你死了!差点不想活了……呜呜呜……宝马车也不给人家留一辆!”

  “你们是要吓死朕啊!”暴君队长一屁股坐下来擦汗,劈手夺过金饼,“损坏文物,一人打五万字报告来!”

  韩贝顺毛安抚他的小球球,有气无力地啐道:“一个金饼而已嘛,给本少爷来一盘……”目光放到远处,他懒散的神情土崩瓦解,换上惊悚恐惧:“咦?图刚呢?”

  西门洞开,图刚竟然在重伤之下,无声无息地逃走了!

  “操!”杜卯怒发冲冠,“给我追!”

  “哎呦呦……”邱正夏右臂骨折,腿抽筋,三爪着地爬出西门,“贝贝拉人家一把啦……”

  韩大少爷西施状揉着胸口:“我也没力气,你就这么爬着吧。”

  墓道尽头是九层台阶,每层近半米,对于香东潭来说攀上去轻而易举,无奈图刚阴魂不散地揪住他的脚踝,“臭小子!拉我!”

  “放开!再不放开我下毒了!”后方追兵赶近,香东潭自顾不暇,玩命地蹬他,哪有闲心助人为乐?

  “哈哈哈哈你早没毒可下了!快拉我!”图刚死不松手,反倒把他拖下了两层台阶,口喷鲜血:“快!我逃不了,你也别想逃!一起死!”

  “你去死啊——”香东潭忍无可忍,手头捏着图刚的登山包,胡乱一扯,价值连城的大小文物散落台阶——在他眼里全是无用的废物!他忙乱地瞎摸一气,摸到一支短刀,拔刀出鞘,刀起刀落,扎在图刚的动脉上,锋利的刀刃抽出来,血溅了他满脸。

  杜卯百米冲刺赶到九层阶下:“香东潭!束手就擒吧!”

  “队长!别开枪!”韩贝握住杜卯的手向上一挑,子弹冲天上去了。

  杜卯气急败坏:“你干嘛啊?”

  “你让我跟他说两句!”

  在他们争执的功夫,香东潭操起身边一卷白玉帘,高举过头,玉帘倾泻而下一米见方,全由轻薄的镂空玉片拼接而成,金丝缕缠绕,刻花繁丽富贵,华光四溢。

  三个警察哑口无言,不敢轻举妄动,邱正夏赔笑道:“那什么,有话好好说,你放下玉帘……”

  香东潭含胸蜷腿,躲进了玉帘后面,感觉谁都拿他无可奈何了,便“呵呵呵”地怪笑起来:“开枪啊!”

  “香东潭!放下玉帘!”韩贝懊恼不已:陶俑碎几个没啥,秦始皇兵马俑就是碎光光的,不也能拼成形?可玉器不同,更何况是这国宝级的玉帘,万一碎了,队长非得跟自己死磕啊!

  “放我走。”雪白的玉器被血手染花了,香东潭颤悠悠地重复:“放我走!”

  透过玉帘的镂空眼,韩贝看到香东潭脖子上挂着那个装了小虫的玻璃瓶,连绳子带软木瓶塞都浸透了血,他怜悯地反问:“你能去哪里?香九如他……”

  “我不听——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我要做个普通人!我想健健康康的活下半辈子!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啊?”香东潭一听“香九如”三个字就心智失常,身体随着嘶喊疯狂发抖,玉帘磕在石阶上“叮叮”响。

  “喂喂!”杜卯比划着枪:“把白玉帘放下!”

  邱正夏在韩贝背脊上写了几个字,贴近他的耳朵:“明白?”

  韩贝简短地应道:“嗯!”

  香东潭一手执玉帘,一手挥舞短刀,癫狂地吼:“放我走——我好不容易拿到药引了!我想活!我想活!放我走——”

  韩贝快刀斩乱麻,对香东潭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嗖地穿过玉帘的镂空缝隙,击中香东潭的肩膀,他在子弹的冲击力下向后一仰,手劲失去控制,玉帘滑落,埋伏在台阶下的邱正夏跃起直扑,在半空中捞过玉帘,一气呵成滚回韩贝脚边。

  香东潭顾不得查看肩膀上的伤,连滚带爬地往石阶上窜。

  韩贝喊住他:“香东潭!你师父替你养了一身药血你知道吗?只有药没用的!”

  香东潭行动一缓,僵滞地回过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