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第4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乾清这才得知那唱歌女子的名字,如果是吴村,就叫“吴黑黑”了。乾清苦笑了一下,乌黑黑,谁给自家闺女起这个名?

  黑黑笑了,她眉头舒展开,这笑容是最纯净的。转而带乾清走进了东南角的屋子。欲走,乾清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那个胆小鬼车夫!他还在村口等着呢。

  待走了几步,乾清而对黑黑道:“同来的车夫还在村口等着,可容小生且去带他过来?”

  黑黑一笑,依旧不敢看乾清:“你又不是书生,何必这么斯文?”

  这下乾清倒愣住了:“姑娘此话怎讲?”

  “叫我黑黑就好。”黑黑笑着,听得乾清问起,这才眼神发亮得意问道:“你且告诉我,去汴京有何事?”

  “寻亲戚。”乾清漫不经心的答道。

  黑黑笑着,轻轻踢了一下脚底的石子:“就是,要说赶考也不是这个时节。全身无值钱的东西,你看你的腰带,倒是好物件。”

  乾清心里一凉,这才想起自己的腰带。

  腰带上面镶着孔雀花纹,白玉晶莹,玲珑剔透。

  乾清尴尬一笑,赶紧收起来。只听黑黑继续道:“瞧着你打扮跟我们就不一样。我们都是粗麻衫子,穿的也是方头圆头鞋子。瞧你,里衫分明是棉的而内衫也是丝质,还穿着这么好的厚实罩衫,你看看上面的绣纹。财不露白,你这样出了远门的,身上包袱竟然如此少,必定是不缺钱财,有了钱再买呗。”

  乾清被堵的无话可说,却见黑黑洋洋得意:“铜板沉重携带不便,银子也是一样。见你身无它物,那么必定是用银票了。若是银票,普通人谁用那东西,面额大。如果你用了,就定然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

  乾清听到这,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我也不瞒你,我的确不是书生。只是怕一人单独留在外过于招摇惹了是非。”

  黑黑用力的点头:“懂得,这样便是好的。”她似乎怨恨自己话多了,看看四周,谨慎低声道:“那凤九娘,就是钱眼里蹦出来的,这话你听去就罢了,小心些。”

  她似乎又怪自己多嘴了,又断断续续补充一句:“我……只是玩笑随意说说,公子莫要当真。”

  乾清微微一愣,这村里应该没多少人口,人少,那么邻里之间必然亲近方才好办事。耳闻黑黑居然对陌生人如此说道凤九娘,尤其是最后一句“小心些”,乾清不由得起了一丝疑虑。

  他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走了这么久,不见一个村人,一个都没有。

  这是荒村吗?为什么没人?

  乾清胡思乱想,却眼见吊桥到了,便问道:“此处沟壑,除了这吊桥之外还有其它路可走吗?”

  “有的,不过太远,而且特别险峻。约摸三四天才能绕过来。”

  乾清点头,他知道车夫在吊桥的另一边,但他实在不想走这桥了。黑黑在此,虽不漂亮却也是女子,自己定然不能露出胆怯之情,索性一咬牙,大步走了过去。

  黑黑在吊桥这边等着,乾清穿过树林,来到刚刚与车夫分别之处。

  松柏的雪簌簌落下,打落在乾清肩头。

  周遭一个人都没有,车夫跑了!

  乾清暗骂一声,眼见脚下一片狼藉,都是踩出来的印子。再看树上,他那缚龙扣还在,只是孤零零的残缺的挂在树上。车夫估计用刀子或者坚硬的石块弄断绳子,跑了。乾清冷笑,心里想着,自己此趟回来便是结了银钱让你走人的,银子不要,这倒罢了。

  乾清哼哼唧唧的骂着转身回去,他还得过那座吊桥,心里盘算,这辈子再也不要走这种东西了。

  乾清不知道,这桥,他的确是最后一次走了。

  而且他忘了什么。

  柘木弓孤零零的躺在树后的草丛里,如果它也会呐喊,它会叫主人回来,带上它进村。

  可是它不会喊叫。

  此时风停,吴村的炊烟一柱擎天,孤独的飘散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债主

  黑黑将乾清带去屋子,随后便离开干活去了。乾清环顾四周,这是一件挺破旧的屋子。屋子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唯一受人瞩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字,苍劲有力,严正工整,颇具风骨气韵。而论当今字画,苏轼、米芾、蔡襄、黄庭坚之作都在世上流传,然而此字写得真好,却与上述四家不同,反而自成一派。

  乾清欲走近详看落印和落款,刚起身,却听身后一阵响动。

  “这是司徒爷爷所作。”

  乾清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一羸弱少年从里屋走出来,十二三岁,穿着白色的布衣与浅绿色的里衫,洗的发白。他皮肤白皙,个头不高,双眼有神却透着有浓浓的书卷气。

  乾清进门来,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个小书生在里屋,他似乎一直很安静。

  小书生的脸很白,白的有些病态,见了乾清,客气作揖:“吴白。”

  乾清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吴黑黑的弟弟。二人肤色不同,一个久居室内,一个久在室外,而眉宇间却有几分相像。见状,乾清忍不住调侃:“我叫夏乾清。你真是人如其名……呆呆白面小书生。”

  少年听得“呆呆白面小书生”,脸上一阵红,怒道:“你怎能如此无理!”

  乾清生来最喜欢逗弄这些书呆子。细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颇像年少时的易厢泉。一想到此人,乾清就心生不快。

  “我是今年新及第的状元,路过此地略作休息。你这小孩子见了大官还不行礼,真是没有教养!”说罢,还嘿嘿一笑。

  吴白先是一愣,顿时恼怒,小脸上泛出红色:“你这狂徒休要胡言乱语!你,你——”这几个“你”字蹦出,居然词穷了,只是单手指着乾清,脸憋的通红。

  乾清继续嘲弄:“你不信?这郑国公还说要将他外孙女许配给我呢!”

  吴白只是呆呆的,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乾清一愣:“怎么,你连郑国公都不知道?”

  吴白先是摇摇头,转而怒道:“不关你的事!”

  乾清一听,抬起屁股扭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的嘲笑着:“郑国公富彦国,你真的不知道?呵!你是几百年没有出村子了?”

  乾清正放肆嘲笑,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黑黑端了盆新鲜野果子进来。她沉默良久,随即将果篮放下,咬唇轻声道:“夏公子,我方才出去,见……吊桥断了。”

  吴白在旁吸了口凉气,呆板的脸上皆是担忧。乾清心里先是愣住,随后就是一惊。

  吊桥断了,如何出村?

  他这才想到了什么——

  柘木弓!

  乾清心烦意乱,眼珠子乱转,黑黑见他此般便安慰道:“出村之路,除了吊桥之外还有他路,只是险了一些,峭壁垂直,崎岖不平,甚是险峻。”

  乾清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黑黑思索道:“可以等村人回来,带你走山路,或者重新修桥。”

  乾清闻言,感到一阵头疼,冷静一下,问道:“你们村子的人,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不见人影?”

  黑黑低头不语,吴白哼一声道:“打猎去了,要不你以为我们吃穿什么?”

  乾清见姐弟俩生气,心想自己这几日还是得靠着人家养活,便陪笑道:“多住几日,我也可多付些银两。”

  黑黑摇头:“不收银两的。”

  “不收?黑黑姐你不收,这凤九娘会不收?怎么可能!”

  一嘹亮欢快的声音传来。乾清心里暗忖,谁嗓门如此之亮,十分豪爽。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女,咧着白牙笑着,背着一把弓箭。

  少女身姿挺拔,跟吴白差不多高。似乎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皮肤并不白皙,反而呈现健康的麦色,似乎有着无尽的青春活力。

  乾清下意识的看了她的手茧,再看她背上的弓箭,方知也是练习箭术之人。

  少女见乾清盯着她,遂开怀一笑:“在下水云,有礼。”

  乾清也是一笑,以同礼相还:“姑娘可是喜欢箭术?”

  “当然!难不成你也喜欢?”

  水云一直咧嘴笑着,嗓门大,为人又爽快,如五月阳光一般洒下令人感到快乐无比。乾清顿时心情大好,与几人交谈甚欢。不知不觉炊烟升起,夕阳西下,已是晚饭时间。

  山野小菜很可口,乾清吃的开心。

  吃了不久,他却产生了疑惑。

  “村子究竟还有几人在?你们小辈都在此,谁来做饭?”

  水云也拿个果子自顾自啃起来:“哑儿在做饭,凤九娘也帮忙。”

  “雅儿是何人?可是‘风雅颂’的雅字?”

  吴白赶紧抢话:“非也,是‘摩天咿哑冰轮转’的‘哑’字,”说罢白了水云一眼,“你可不要问她,她大字不识。”

  水云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啃着果子。但黑黑看得出弟弟有意嘲讽水云,遂圆场道:“哑儿儿时得了病才哑的,但不聋。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年长,聪明伶俐又勤快。平日里都用手势打交道,日子久了,我们自然能懂得她的意思。”

  乾清点头,正欲开口多问,水云却另起话题道:“你既然也喜爱箭术为何不带着弓箭?带来了也好切磋一番。”

  乾清叹了口气。

  也不知能不能拿到自己的弓。再一想厢泉,定然早早进入汴京城了。

  黑黑见他似乎有心事,便问他缘由。乾清如实道来,水云则摇头:“你那位友人真要路过此地,只怕是还没来。”

  “何出此言?”

  黑黑答道:“村子是必经之路,但我们没见过他。”

  乾清苦笑一声,一口咬了果子,大嚼起来:“他么……不似常人。”

  众人一怔。

  他这话什么意思?

  见众人一脸好奇,乾清便侃侃而谈:“他思维怪得很,却极度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就罢了,从汴京宫廷官员到小镇里的媒婆姑嫂,从绣花到算命……简直无所不知。他不曾动怒,天天穿白衣、戴白帽,带着从来不能用的破剑还当宝贝似的供着,手里还拿一个奇怪的金属扇子。对,还带着一只白色的猫……他简直——”

  乾清吐沫星子横飞,水云也好奇的看着乾清:“简直什么?”

  乾清想用个赞美的词,但是憋了半天,竟然词穷了。

  “简直不是个人!”

  黑黑掩口轻笑一声,吴白则瞪眉诧异:“怎会有这种人?”

  乾清实在无法描述,对吴白道:“他的名字也有点怪。姓易,《易经》的易。”

  吴白点头:“万经之首。”

  黑黑好奇,探头过去:“表字?”

  “厢泉。厢房,泉水。若是他真的尚未路过此地,你们可以站在村口替我拦住他,到时候给你些工钱。”乾清只是玩笑,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凤九娘推门而入,一手端着木头托盘,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哟嗬,钱?你有吗?”

  乾清再一次被嘲讽,因为穷。

  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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