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第24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乾清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好言劝道:“节哀顺变……”

  厢泉只是抬头又看窗外的盘旋的鸽子,轻叹一声,浮起一丝苦笑。

  “人悲哀在不能长守,师父也好,恩人也罢。分离最是苦痛,但也不可避免。”

  厢泉这番言论把乾清一惊,只恐他是脑袋坏掉了——易厢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

  厢泉抬头看向乾清,转移话题笑道:“案子不难破。其实最难解的是人心。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却也是最智慧的。智慧之人遇到难题,居然还要去询问算命先生,岂不可悲?他们相信遇到怪人、怪事、怪病和难以解决的困难,只能求助于上天。这些事件光怪陆离令人难以相信,最终却可以得到解释。这些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想知道它如何发生、怎么发生,于是四处借算卦之名打听怪事,顺便帮帮别人。”

  乾清翻个白眼:“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看出什么,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想法罢了。就如同这次事件,看似杂乱无章毫无线索,如果慢慢把它们联系整理成一件连贯的事,就会突然发现,它有因有果,有自己清晰的脉络,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造成了一系列悲剧。”

  话题终于转回案子上,乾清刚才的担心一扫而空,惊道:你已经知道了真相?真的知道了?这怎么可能!”

  “我说过,只有三分之二。只等待你把剩下的三分之一带回。事不宜迟,速去速回。”

  厢泉又把一封信扔给乾清,与昨日如出一辙。

  乾清把厢泉的信收进怀里,冷笑一声:“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不说也罢,一意孤行,希望你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狠狠的攥紧了信,恨不得这是易厢泉洁白整洁的衣领。

  “望你前去,以朋友之名。”厢泉这句说的诚恳,倒是说到了乾清的心坎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店小二

  乾清心里舒坦几分,却也抱怨道:“反正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几乎知道一切,但仅你一人而已。若我是凶手,巴不得将你一棍打死,一了百了!”

  厢泉依旧微笑,好像什么话也不能气到他。

  乾清吐沫星子横飞:“第二种可能,你什么也不知道。依我看,你也不可能知道——因为线索太少!我上次去西街之时什么信息也没带回,何况你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一个没见过现场、只听他人描述事情经过的人,怎么会在短短几天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别说我看低你,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人。”

  厢泉叹气:“我们当真是几年不见了。”

  厢泉每句话都答的甚短,什么都不说。乾清看他嘴硬便赫然转身打算离开。

  “但是我还想再信你一次。我去一趟,也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此次之后,休想让夏大公子替你跑腿!”

  厢泉无所谓的看他:“你若是好奇,把它当成看戏,大可以不参与此事。人命非同小可,事实真相永远比戏文中所唱的更加令人悲痛,岂能儿戏?”

  厢泉这话说的不痛不痒,乾清听得蹊跷,也分外刺耳:“你这话是何意!你看不起我——”

  厢泉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不怕罪犯是你认识的人?”

  乾清怔住,半天反应过来,把信往桌上一甩,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溜圆:“你说着罪犯我认识?开什么玩笑!”

  “我可没这么说。”厢泉放慢语速,这六个字的语调拉的长长的。

  “好,好!”乾清气急败坏,抄起信一下推开了门要走,怒喝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让我跑腿——”

  厢泉突然叫住了他。

  “乾清,你相信有人可以不用钓钩和鱼饵,只用芦苇做编制和打结,就能钓起鱼吗?”

  乾清又听得他说胡话:“用芦苇钓鱼?你又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他干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是吗……”厢泉温和的笑了。就在他的佩剑的边上,系着一个不起眼的草绳,上面打着很多细小的结。

  这么细软的草,要系上这样的结是异常困难的。草绳的末端被精准的劈成了一丝一丝,和小绳结组成了奇怪的样式,细看倒像是个精美的艺术品。

  “再想不到的事也是可能发生……”

  厢泉喃喃,放下草绳,又拿起手边的书籍慢吞吞的翻开来看。

  而乾清出了医馆,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厢泉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易厢泉话里有话,暗示整个事件都有人参与其中,而且是乾清认识的人。

  究竟是谁?

  乾清一概不知。如此细细想来,庸城府衙的事过于蹊跷了。

  就以乾清与厢泉碰到青衣奇盗那日为例。青衣奇盗是有意骗方千调开守卫的,布置精细,调配的当——这显然是内部人员才能做到的。青衣奇盗定然是早已混入庸城府衙踩点,亦或者衙内有奸细。

  厢泉早就说了,衙门里有内鬼。

  乾清觉得冷汗涔涔,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不会是这样的”。然而,几十名守卫均来自边疆,舍生忘死,浴血沙场,为何会跟青衣奇盗联系?再转念一想,不论是谁,定然不是平日住在庸城的人——好端端的庸城老百姓,谁去勾搭青衣奇盗?

  乾清想到这点,更加肯定那易厢泉不过是胡说八道戏弄自己罢了。狠狠的舒了口气,溜达到东街去了。

  今日阳光甚好,休息休息再跑腿也不迟。

  他去小馆子用了点石髓羹,着实吃不下,又听得旁边小二絮叨:“那风水客栈的周掌柜早就回家带着啦,谁现在还做生意?也就我们还开着挣点小钱!”

  乾清一听这话一脸严肃“咳咳”两声,敲敲桌子,小二赶紧凑过来,一脸媚笑。

  乾清眉头一皱,又舀了一勺汤羹进嘴:“周掌柜什么时候不做生意的?”

  小二不敢胡言:“青衣奇盗偷窃的下午就急忙回家了。”

  乾清觉得奇怪,但他想不起来哪里奇怪。甩下几个铜板大步流星的走了。待走远了,几个跑堂的赶紧过来数钱,点清之后就开始嬉笑闲聊。

  “啧啧,真是发了!还好这夏大财神今天没拿我们开玩笑,否则可就被整惨了。”

  另一小二冷笑:“可不是,他找谁,谁倒霉。谁知到他问那周掌柜干什么?周掌柜那日丢下风水客栈就走了,店里谁也没留。”

  “没人看店,不怕丢东西?”

  小二摇头:“哪有东西可丢?大贼不偷小物。”

  乾清自然是没有听到这席话的,也已然忘记,自己当初去风水客栈寻厢泉之时,看见过一个尖声尖气的、丑陋矮小的店小二。乾清并未挂心这个不起眼的角色。他并不知道,此人是解开庸城事件的关键。

  几个月后,当这个店小二与乾清在汴京城相遇,乾清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这都是后话了。

  现下,乾清正懒散的走着,借着午后阳光跑到西街。厢泉信中指使他要他问杨府尹一些事。

  杨府尹此时正一个人在房里喝茶。这间厢房是为杨府尹专属布置作休息之用的,朴素却舒服,挂着上好的青白色柔软纱帐,床上是苏绣牡丹花被子,桌上一套建窑黑瓷茶具,低调的盛着微热的人参须茶。杨府尹喜欢舒适富贵的生活但是不敢铺张奢华。乾清看着他,他也满脸疲惫。

  乾清承认他不是什么好官,可是也不坏。杨府尹是没什么作为,但庸城总算是太平。

  他胖墩墩的坐在乌木太师椅里,见乾清来,显得局促不安。乾清跟他寒暄几句,看的出杨府尹也是紧张的,乾清指着茶随意笑道:“白露时用些参茶当然是好的,只是用了好的茶匙岂不更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金色的茶匙来,继续礼貌道,“对不对,杨府尹?”

  那金茶匙精致小巧,但泛着金光显得与黑瓷极度不搭调。

  杨府尹咳嗽一声,叹气道:“夏公子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既然现在毫无进展,到时候反馈给易公子,让易公子帮帮忙也好。”

  乾清摊开厢泉的纸条看了一下,道:“呃……大人您常来西街吗?”

  杨府尹双目一瞪,脸上的肉一颤一颤:“我?我怎会没事来这种烟花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绫罗官服

  乾清立刻反映过来,此话不妥。

  易厢泉将问题直接写在纸上,然而这种问题过于直白,一个当官的怎会照实回答?自己如此照单子问话,真是重大失败。

  他转念一想,若是易厢泉亲自来问话,一准让杨府尹赶出来!

  乾清咧嘴一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绝技——变通。易厢泉聪明智慧,无人能及,然而这项绝技是厢泉是没有的。乾清顿时感到了一种无上的荣耀。

  他赶紧陪笑脸,寒暄几句,转移话题:“杨府尹记得,当年碧玺失踪之时,官差搜了多久?”

  杨府尹胖手托腮:“半月。本是七天的,水娘一直胡闹要延长搜索时间,便延长了。”

  乾清暗忖,碧玺若是真的死去而尸体沉入湖底,不出几日定然浮出水面,然而搜索半月不见影子,难道尸体真的没入水?他又问道:“那半月之中可有人进去?会不会有人偷偷捞了尸体上来?”

  杨府尹认真摇头:“不会不会,院中全都是守卫。呵,你居然还在认为碧玺掉进湖里?夏公子,你当时也在,那冰面完好无损,毫无缺口,边上冻的结实。我们最初三天主要派人在陆地搜索,仅派几人去湖心无冰处捞捞看——因为尸体三天必定会浮起来的。三天过去,尸体未浮,整个院子里也没有,我们就放弃院子搜索转而向湖了。我派人砸开整个冰面,整队人下去捞的,若是尸体被重物牵绊入湖不浮,此时也都能找到吧?没有。来年湖心长出金莲花,我们又搜,还是没有。这些夏公子你都知道的。”

  乾清颔首:“你们只搜了陆地三天?”

  杨府尹胖手不耐烦的敲敲桌子:“夏大公子,三天就够了。就这么大点的院子——我们就差把它翻过来了。三天以后,剩下时间都在湖里搜。这不是很好么?不走重复路,正好那三天尸体也能自己浮起来的,要上来就搜索湖,多麻烦!这是办事效率,效率!”说及效率二字,杨府尹加重语气。

  “当时几个官差在搜索?”

  杨府尹小眼一眯:“十个。”

  乾清一怔:“才十个?”

  “可能是二十个,”杨府尹有些生气,“我记不清了!他们效率很高,办大事不拘小节,人数不是重点。”

  效率个屁,分明是怕麻烦。

  乾清翻个白眼,随口问:“你认识红信么?”

  “不认识!”

  乾清暗想,这肥猪就知道胡说八道。看着杨府尹的胖脸,滑稽可笑,他禁不住嘴角上扬,却被杨府尹瞧见。

  杨府尹胖脸憋得紫红,吹胡子瞪小眼:“你不信本官?”

  乾清赶紧解释,杨府尹却不听了,三言两语即送客。乾清无奈,转身就去找了水娘。他暗骂自己傻,若能在水娘这里能探听到实情,何必还去找杨府尹?

  水娘的房间布置极好,乾清用眼一看便知,目之所及皆为精品。瓷器颇为雅致,锦被也是顶好的蜀绣。铜镜明亮,雕刻着丹桂与牡丹,极度华美。梳妆台上散落着不菲的金银珠花与翡翠耳环,还有绢花和细碎绸花。

  乾清这次精明了,特地弄来了好酒。送东西自然要投其所好,水娘爱酒爱财,便用牡丹雕琢的玉壶装了上好的三味酒给她。

  但是他没料到,水娘已经醉了。乾清才知她自己方才就喝了不少。

  青|楼女子酒量本来应该是不错的,只是水娘例外。她还在不停的喝着,双目迷离,睫毛微动,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青瓷酒杯。

  乾清又开始套话。

  “杨府尹?杨府尹若是不来西街,庸城的柳树明天就开花了,”水娘满面通红,咯咯的笑着,玉手轻提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每次来都让湛蓝陪着,出手倒是阔气,行事也低调。当官的嘛,谁都怕落闲话。”

  乾清忙劝水娘少喝点,他嘴上劝着,心里却高兴的很,水娘这一醉,话匣子就开了,问起来毫不费力。

  “要说这男人,谁不来西街?除了南山寺里的和尚。我告诉你姓夏的,就……就是连鸿途书院的先生都来过。”

  乾清心里一惊,真的假的?水娘又用通红的指甲戳戳乾清说道:“男人都一个样,你和方千也是当年总来看看的,现在呢?不进来了,不再年少轻狂了,薄情的很啊。”

上一篇: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下一篇: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