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第27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厢泉拍拍驴子道:“这样比较省事而且速度快。直接牵到赵大人屋里,我有事要与他亲口说。搬动过于费力,难道你愿意抬我进去?”

  “你真是疯了,”乾清啐了一口,大声喊道, “哪有人骑着驴子进屋去?那是赵大人!你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样!”

  他嗓门极大,惊起几只鸟儿从夜空中飞起,厢泉没与他多言,直接对门口守卫要求通报,随后赵大人同意,真的让人牵着驴子进屋了。

  乾清没办法,只得呆呆看着屋内的烛光映出来的倒影。易厢泉一直骑在驴上,简单的行礼之后就开始交谈。乾清觉得不可理喻,此举闻所未闻,让驴入屋,赵大人居然还同意让他进屋!

  他们似乎一直平和的交谈着。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厢泉就出来了。赵大人亲自开的门,乾清把驴子牵出屋。

  乾清本以为厢泉来找赵大人是想借一些守卫士兵去找青衣奇盗,但是厢泉似乎什么也没做。乾清和厢泉出了庸城府衙,便转了方向,向西街走去,小巷路上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高露浓,弯月自西而起静挂于天边云际。柳枝快要垂到蜿蜒的小路上,乾清拂柳而过,只听得柳树枝条刷拉刷拉的打在了厢泉身上,而旁道的野草丛中似有秋虫断断续续的鸣着,很是安静。

  乾清按捺不住问道:“你去找赵大人说了什么?”

  厢泉依然倒骑在驴上也不看路:“你会保密的,对吧?”

  乾清一听这话,赶紧停下了。

  “什么秘密之事?”

  “当然是秘密之事,否则我怎会一人进去?”

  “那么你不妨告诉我……我当然保密。”乾清看着厢泉,一脸诚恳,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厢泉慢条斯理:“这事,我是听你给我的讲述才推断出来的。你说案发那日,西街一直住着位将军,直到搜街那日赵大人才知道这事。为了搜街,赵大人去找将军商议,后来还摔碎了个茶杯,最后,赵大人自己从屋内出来,说能搜街了——可有此事?”

  乾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不甚清楚,提点刑狱的官职似乎比辅国将军低很多,那么是不是和将军商量不成,所以才——”

  厢泉却摇头,慢吞吞道:“第一个问题,赵大人看着像文官还是武官?”

  “文、文官吧……虽然有武官的气质,对守卫也了解。但是提刑不是处理案件的文官吗?我一介草民哪里清楚这些,别问我这个。”

  “第二个问题,赵大人,他为人如何?”

  乾清思索一下:“若说当官,必然是个清官。公正严明,也很亲切,但是带着几分贵气。”

  “第三个问题,他和杨府尹比怎么样?”

  乾清讥笑道:“那个傻胖子?杨府尹自然昏庸一些,出了事生怕自己乌纱不保。这倒是和赵大人对比鲜明,出事之时赵大人倒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说到这,乾清也觉得有的奇怪了。

  他看了看厢泉,只见其容颜隐于黑夜之中,并无喜怒之色。

  “第四个问题,住在西街的将军为人如何?”

  乾清老老实实总结道:“我只是听闻他脾气差又爱逛青楼,之所以低调行事,是怕和朝廷抓贼有冲突,定然是胆小怕事之人。”

  厢泉拍着驴屁股催促行进:“第五个问题,茶杯怎么碎的?”

  乾清被问的烦了,狠狠拽了驴子缰绳。

  “我怎么知道,不小心碰的吧。等等,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谁故意打碎的?到底——”

  “第六个问题,赵大人身上的玉佩你看清了吗?”

  乾清耐着性子想了一下:“没看清,他似乎进城的第一日带过,之后就摘下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赵大人叫什么?姓什么?”厢泉转过头去直视乾清,眼里闪着如璀璨如星的光芒。

  厢泉这般神情极度少见,而乾清却怒道:“我还真不知道赵大人叫什么,姓什么?你没睡醒吧!赵大人当然姓——”

  乾清突然愣住了。

  易厢泉低声笑了。他安然的坐在毛驴之上笑着,带着几分狡黠,也带着几分嘲讽。

  乾清目光涣散,喃喃的重复:“赵大人当然姓赵。”

  “那么都解释的通了。”厢泉笑道,“赵,国姓。”

  乾清徒然一呆:“你是说,赵大人他本身——”

  厢泉沉思一下:“照那个将军的反映,最少也是郡王。”

  “什么叫将军的反映?郡王?当今圣上的亲兄弟?”乾清如五雷轰顶,眼睛瞪如铜钱,“怎么可能!”

  厢泉不紧不慢道:“圣上年轻,应当是叔叔一类的。如今当官不是科举就是世袭。赵大人不像科举出身,非文非武,本身清廉不和庸人为伍却还能做成提刑——他怎么当的官?世袭的可能性大。说是世袭,也就是靠关系。你看赵大人的样子,纵使有人撑腰,哪里受得了官场的气?一个闲云野鹤的人为何什么都不怕?我初次见他之时,说他是看戏的——他就是个看戏的。出了事他不怕担责任,因为他根本不用担责任。”

  “我不信!”乾清大声嚷道。

  他的声音极大,震得周遭虫子都不再低鸣。厢泉不屑,一拉缰绳,驴子停住了。

  “提点刑狱出身之人必须有点断案真功夫的,他虽然冷静,喜好亲历亲为,命令守卫、调派人员、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比较强。他若做个朝廷大员倒是有可能,但在对待案子细节上却没有多大功力,反而不及你夏乾清一个人在现场瞎蹦跶来的有用,实在说不过去。他天天这么清闲却不怕出事被革职,也不怕那个将军,这是为何?因为他没必要怕。除了天子与几名宰相,此人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再谈及那个茶杯,赵大人估计是见了将军,见这将军如此昏庸这才发了脾气,摔了一个茶杯……但那这只是推测,我并没有太大把握。”

  乾清不语,自己瞎琢磨一气。

  厢泉见他不信,低沉一笑,继续的补充:“还有他那快玉佩。初见那日我没看太精细,倒也认识上面的皇家图腾。我刚才试探着问了一下,他倒爽快,直接承认了。”

  乾清这下真的震惊了:“承认了?他真的是——”

  “嗣濮王,皇上的四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北宋的官制以及宗亲制度是出了名的不好记,改来改去。我是理工狗,又不爱看史书,如果写的不对大家凑合看,抱歉了……小说有虚化的成分,北宋封王人数很少,赵大人其实也没啥实权。

  求收藏。

  ☆、第四十七章 尸现

  嗣濮王?

  这三个字如箭一般狠狠贯穿了乾清的心。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可儿戏。他转而问厢泉,结结巴巴道:“真的?”

  “真的。”

  “没骗我?”

  “没有。”

  乾清深深叹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此事只有你一人知道?”

  厢泉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吐出两字。

  “两人。”

  乾清这下老实了,默默的牵着驴子向前走着。不知怎么的,自己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心也越走越远,远到自己不认识的地方。瑟瑟秋风与木为伴,寒风乍起之时落叶凋零。乾清缩了缩肩膀,眼前的庸城夜色无边,只怕遮蔽了自己的双目。

  良久,乾清抬头问道:“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厢泉晃晃手中的草绳,语气很随意:“太多。芦苇就在你眼前,但是它可以千变万化,这是你所不了解的。”

  易厢泉又在说胡话。乾清一下子心烦起来,赵大人这件事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厢泉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经过赵大人的事,乾清一下子紧张了许多。

  二人缄默不语,巷子里只剩下脚步声、驴蹄声与风声。他们转眼就到了西街,通报了守卫便来到了院子。夜晚的院子安静的很,只听得蛐蛐私语诉寒秋。

  深夜的院子一如既往的寂寥。此情此境,故地重游,乾清想起了几年前正月十五发生的碧玺失踪之事。那声惨叫仍然绕在乾清耳畔,每每想起,不寒而栗。自从碧玺失踪之后,乾清再没有趁着月色来到这个院子。

  黑湖上泛着濛濛水汽,不知那日碧玺惨叫过后究竟去了何方,她是否活着?

  怕是早已死去了吧。

  正在乾清出神之际,厢泉用草绳打了打他的脑袋。

  “你们去找一些可以缠住口鼻的布条、手帕来,”厢泉对着守卫说着,看了一眼乾清,摇摇头,“夏大公子估计是不会干体力活的,劳烦把方统领请过来干点活。”

  乾清诧异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证明。”

  厢泉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目光落在黑湖之上。黑湖如今并非一片漆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树木在其旁边静立着。就在距离树木不远处有一块杂草丛。杂草很深,远远望去在草丛中央有一灰白大石。

  这种大石在湖边倒是不少,普通之极,隐藏在草丛中不易被发现。石头巨大,似乎是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的。

  石头放在地上?

  乾清一下就明白了——石头不是放在地上,而是堵在井口之上的。

  一种不安、怪异之感袭上乾清心头,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咽喉,没吐出一字。乾清知道,今日厢泉暗讽他办事不利,院中明明有井,却无标记。

  如此看来,石头底下就是压着那口井了。

  那井里……

  厢泉却没有去深草区那边,只是赶着小驴子到了离湖边最近的树下,是那棵悬挂短短一截绳子的树。绳子在树的阴影遮蔽下仿佛与枝干融为一体,轻轻摇晃。

  月光穿过树的枝叶缝隙落在厢泉脸上,他阴晴不定吐出四字:“的确够高。”之后目光又落向了深草区。

  乾清不知他要做什么。而厢泉只是扭头问旁边西街小厮:“那口井是不是在几年之前废弃不用?”

  小厮愣住半晌才“噢”一声答道:“我想起来了,那里的确有井,早就不用了!一只敞开在那呆着,后来碧玺出事之后怕人掉进去才封住的。易公子怎会知道……”

  厢泉沉默不答,乾清下意识的拉住厢泉,紧张的干笑:“你知道的,几日前,杨府尹他们为了找红信把整个院子都搜查过,那里应该没有问题的。”

  厢泉幽幽开口:“谁封的?”

  小厮思索道:“不清楚,估计是官府的人。搜查过后见是枯井,怕人掉下去就封上了。”

  厢泉扬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容比秋夜冷月还要冰凉。

  乾清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顿时如堕冰窖:“喂,你……”

  话未说完,守卫已经拿着布条来了。

  “给你布条,把口鼻蒙住,越紧越好,省的吸了气得病。我本来不想让你参与其中的,就怕你,”厢泉淡淡的看着乾清,“怕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乾清心里七上八下,赶紧用口鼻蒙了布条。

  不远处,方千慢慢的走进来了。他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里都是红血丝。

  “方千?你……”乾清正要发问,厢泉默默的递给他布条,方千缓缓的系上。

  厢泉没说话,自己蒙上布,小毛驴一步一步的挪向那口井。说是井,但几乎看不出来了,因为周围杂草纵生,石头压住了,遮蔽的极佳。周遭泥土湿润,稍不留意就是一个深坑。乾清的脚上都沾满了泥巴,地上也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方千先到了井口边,默默站着。他闭起双眼,像是风化在月下、树下、草中的千年岩石,又冷又硬。

  院子外集结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却再也没人走进来。小厮和守卫都撤退出去,这里只留着他们三人。

  说不出的怪异。

  “搬开它,小心,减少呼气。乾清你别抱怨,就你们二人足矣,”厢泉一字一顿的,指着上面的大石头, “如果搬不开,用斧子砸。”说罢,他掏出一把小斧子,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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