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第35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第六十一章 逆转

  晨光已然照进屋子,今日多云却晴朗,无风无雨。厢泉逆光侧过脸去,清秀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虽然平淡,但那笑容却透着绝顶的自信。

  “犀骨做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它有条几乎看不见的切缝,要细细的把栓子抽出来,随后就能打开——那筷子里是中空的。而且里面有东西。”

  乾清这下精神了。他猛地蹿起大声问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厢泉笑着,只是微微活动筋骨,满不在乎道:“小东西,很奇怪,但我估计它很重要。如今被我看到……我倒还真担心青衣奇盗杀我灭口。”

  厢泉这话让乾清一震,他瞪大眼睛:“那到底是——”

  厢泉笑了笑,没有言语。

  “好,好!”乾清咬了咬牙,踹了一脚椅子。

  厢泉神色飘忽不定而避重就轻:“在那发现东西的之后,我才觉得万根犀骨是可以辨别的,但是可能性太小。工坊正在制作赝品。箭已离弦,不能收回,既然守卫措施不是万无一失的,我做好了失败的思想准备。”

  乾清一挥手道:“这不是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在筷子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在哪?也就是说,那东西还在你手里对不对!”

  厢泉笑着,却没说话。晨光照进了屋子,已经快到寅时开门的时候了。乾清死盯着厢泉,等着他的答案。

  “东西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乾清冷笑:“好哇!你不说也就罢了。但是,青衣奇盗逃了!”

  他把“逃了”两字咬的很重,吐沫都快喷到了厢泉那张发笑的臭脸上。

  “犀骨丢了就丢了。只要那小物件在我手里,青衣奇盗就是败了,” 厢泉的笑容是无声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划着桌面,“他输了。乾清,这是逆转啊。”

  乾清不满道:“几日前他还在风水客栈,如今你不知道他躲在哪里!”

  厢泉沉思:“非要让我想,也就只有几种可能。第一,人多之处。但是庸城城禁,人都躲在屋里。其次,就有其它的可能性了。比如夏家、庸城府衙,最有可能的是西街。”

  “为什么还有我家?”

  “你家权利大,不易搜查;和我走的近,不容易引起怀疑。同理,庸城府衙也是。”

  “那西街呢?”

  “因为傅上星。”

  乾清听到傅上星的名字,心又隐隐痛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厢泉脸色也不好看。

  “他和青衣奇盗勾结。”厢泉不痛不痒的说。

  乾清干笑两声:“怎么可能?”

  厢泉叹气:“他八成是被青衣奇盗撞见正在干什么坏事,兴许是逼迫红信之时被听了墙角。之后,以某种方式被要挟了。”

  “你这都是胡乱揣测,没证据。”乾清怎么也不信。

  厢泉叹气:“我和傅上星的对话你也听到了,你怎么不奇怪,方千的那张烧焦的信纸怎么来的?傅上星给的。他承认了,你也听到了。可是这件事对谁有好处呢?青衣奇盗。”

  “你这种联系过于牵强——”

  厢泉不耐烦:“证据要多少有多少,你还不明白?我没有直指傅上星的铁证,但是小破绽却多如蝼蚁。我千防万防,还是在青衣奇盗偷窃那天倒下了,这是为什么?我接触过什么?吃的?水?都不是,我一一排除,最有可能的就是傅上星的药。”

  “你可还记得我受伤那日,夜晚独自去医馆。我受了伤,他给我的药绝对有问题,”厢泉从衣袖中掏出傅上星给的药,“他次日去你家问诊的时候,还让谷雨叮嘱我涂药。涂了之后不久,我就晕了。”

  说罢,把药瓶往桌上一扔。

  乾清傻了眼。

  厢泉冷冷道:“哼,东西都没收回去,他倒真是不想活了。你以为我真的凭他和小泽的非男女之情的关系,就能把嫌疑定到他头上?他漏洞太多了。你跟我讨论调查结果的时候,我就看到他的窗台上有鸽子停过的痕迹,还有剩余的鸽子食。他就小泽一个亲人,和谁飞鸽传书啊?我甚至还在屋里翻到了王羲之的字帖!全新,唯独方字沾了墨。你还记得那烧焦的纸条吧,你以为那是谁干的?方千自己?当然全是傅上星。”

  厢泉有点激动,乾清一眼不发的看着他。他懂了,厢泉早就看出来傅上星有问题,但是迟迟不开口。

  “他是个聪明冷静之人,却留下太多纰漏。最重要的是,他把我留在医馆。当我放眼望去,他的一言一行,都摆明了他是凶手。但是他不掩饰,这说明了什么?”

  厢泉喝了一口茶,半天才平静下来:“一来,是他低估我。二来……我不怕找不到凶手,就怕他想不开。傅上星疏忽太多,因为他不在乎,因为他连‘活着’的想法都没有了。”

  “而方千的样子,我更加于心不忍。但是我当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我带方千去确认井里的尸体,他虽然痛苦,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一是怕尸体腐败,二来傅上星还不知道尸体在哪。如果还找不到碧玺,傅上星丧心病狂,会怎么样?”

  乾清心里越发难受。

  厢泉继续喝茶:“方千自尽,我自然心里不舒服。接下来的情况就更为复杂。我更加小心,最后却……没用。”

  那“没用”二字是厢泉轻轻吐出的,轻的像是叹息。

  “反正都过去了……”乾清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突然觉得厢泉煞费苦心,结果什么都没改变。

  厢泉摇头:“青衣奇盗的事只是拖一拖,但终有一天会解决的,”他笑了,“‘终有一天’是什么时候,就得由他来定,而舞台,自然不在庸城了。”

  “不在庸城?你要离开?什么时候?”

  “还有事情没解决完,我还有些事要查一查,”厢泉轻轻揉了揉额头,“我何觉得青衣奇盗这几日躲在西街?侍卫多数在西街搜查,那里是个盲点。此外,还有一人脱不了干系。碧玺失踪,最先受怀疑的当然是西街之人。但没有人去找红信麻烦。”

  “此话怎讲?”

  “红信一个弱女子,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本事。犯了事,定然有人护着她。除了方千之外,还有一人。你猜是谁?”

  乾清又愣住,突然醒悟道:“水娘?”

作者有话要说:  城禁快完结了~!直到尾声为止都有看头,因为青衣奇盗可没输,输的是易厢泉(这么对他真的好吗!!)

  ☆、第六十三章 再逆转

  易厢泉深吸一口气,皱皱眉头,理理袖子,准备开口。

  乾清瞧那架势,立即察觉出,这正是易大仙准备开始长篇大论解释之时的特有姿态。乾清心里立即敲响警钟——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说话、不提问方能早些结束。

  “傅上星、碧玺、方千、红信,这四个人的事儿发生在水娘的地盘,水娘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在碧玺出事的那日拦住官兵。很奇怪,对不对?如今事件明了,我们要肯定一点,就是水娘的立场。她虽然容易意气用事,但是成熟老练且更懂得顾全大局。为了整个西街的生意,她编造的水妖的故事,替红信隐瞒。至于她知道多少、隐瞒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她定然明白红信与此事有关系,明白傅上星的怨恨,明白方千的负心。”

  乾清一声不吭,赶紧点点头。

  “傅上星固然聪明而且狠心,但是他不如水娘会处世。也许风月女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厢泉又抿了一口茶,冷笑一声,“死掉了四个人,她水娘也逃脱不了干系。一条西街,真的比人命重要?”

  乾清赶紧摇头:“不重要,不重要!”他转念一想补了一句,“我困了……”

  夏乾清这个人一向是没心没肺,吃了就睡。如今出了事,竟然不出几个时辰,又嚷嚷要睡觉。厢泉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平淡如水,却带着些许轻蔑,些许责备。

  夏乾清永远不成才,别指望着他能顶天立地。

  乾清被他一瞪,心里立即不快起来。

  “你为何瞪我?我困了,我是凡人,不行?谁像你易大公子,多有本事啊,”乾清有些酸溜溜的,不管是心底还是话语之中都带着几分怒气,“说是什么‘易厢泉能顶一个军队’,结果呢?贼跑了,傅上星死了。若我看,城禁七日你不出现,事情没这么糟糕。傅上星之事,也不过是落个自尽结果。绕来绕去,你看破真相却无力回天,不过是竹篮打水,整个事件回到原点。还不如不去管它!”

  堂堂夏乾清若要真心指责谁,谁就能被骂个狗血淋头。他一字一句,分明是想打厢泉的脸。

  厢泉见他带着怒气,自己却缄默不语,从腰间掏出一根干枯的芦苇草绳,缠绕于手上玩着。他像是酝酿良久,才缓缓开口。

  “荀子云,制天命而用之。纵然天道在此,人不可逆,但是我们活在当下,有渴望做的事,渴望去改变的命运,所以我们能够改变未来。生老病死,时至则行。若要以天看人,命运早已被书写完毕,若要妄想改变,这是人的愚蠢;以人看人,命运都是未知的,渴望改变,这是人的智慧。”

  乾清读书少,讨厌说教。听闻长篇大论之后更加厌烦。

  “所以?”

  厢泉轻轻的说着,看了乾清一眼,目光之中尽是鄙夷:“既然为人而非猪狗,自然要去改变。你若还算是个人,出了事,就得管。”

  乾清气得差点掀了桌子:“你骂谁呢,你才不是人——”

  谁知厢泉立刻补了一句:“早已破晓,下人都刚刚起床。若是俩人争吵起来,全府上下都要睡眼惺忪的拉着你。夏夫人会说什么?‘逆子!屡教不改,是应该娶妻好好管管他——’”

  乾清眼睛通红,哑口无言。

  几声清脆的鸟鸣传入耳中。厢泉将门推开,雨后秋日的空气扑面而来,并不寒冷,异常清新。阳光是温和的橘色,穿破云层,穿过树梢,照在厢泉的双眸之上。再向远看去,庸城古老而又厚实的墙壁站立在朝阳之中,似是熬过七日长夜,要安静的听完这段故事的结局。

  “你真的不后悔管这闲事?”

  厢泉微微眯眼,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顿觉清爽。

  “不悔。”

  “如果你前功尽弃呢?比如青衣奇盗再不出现,或者,你关于他的推断全部错误。”

  “那就重新开始。”

  听到他坚定的回答,乾清觉得思维有点混乱,站到门前,伸个懒腰。院中的银杏沐浴在阳光里,染上了阳光的颜色,却有点打蔫了。

  乾清向远处看去,翠绿满园。这份宁静扫除了他七天的疲惫。

  “喂,今天可是第八天。”

  厢泉“嗯”了一声。

  乾清转身道:“今天开城门。”

  厢泉不再理会他,乾清便又转过身去。他看见窗外,吹雪在大理石凳上懒懒的晒着太阳,周遭堆了满地落院银杏叶。它慵懒的摇摇尾巴,眯着眼。不远处,谷雨唤了它一声,吹雪慢步过去,那样子真有几分像厢泉。

  爱答不理的样子,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

  乾清看着吹雪,一扫方才不悦。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你居然把吹雪给谷雨照料,是不是不想养了。”

  “当然不是。”

  “你可别给她养,”乾清回头笑笑,“谷雨这丫头不敢告诉你,托我传达。你给吹雪脖子上系的铃铛丢了。你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弄丢。但是她还是丢了。”

  “什么?”厢泉猛然抬头,双目变得空洞。

  “铃铛啊,”乾清笑着摆摆手,啧啧一声,”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给吹雪系铃铛。还不许弄丢!简直歪理,猫脖子上的东西能拴住吗,一玩不就掉了,都不知道能掉哪去……喂!你——”

  厢泉突然冲了出去,唤了吹雪。吹雪立刻蹦过来,雪白的脖子上空无一物。

  厢泉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乾清见了厢泉的脸色也吓了一跳,他赶紧叫来的谷雨。他本来以为是小事的,谁知是这种局面。谷雨一见厢泉,立刻难过的低下头去。

  “铃铛什么时候没的?”厢泉有点激动。乾清看出来了,他在努力维持平静。

  谷雨语无伦次:“是昨天……”

  “丢那里了?”

  谷雨抬头,眼睛红了:“易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吹雪一直在我旁边,没出过院子!我本来去给夫人倒水,吹雪在外面,我一出来,铃铛就没了……我四处找,就是没有!”

  谷雨真的落泪了。她是夏家比较得宠的丫鬟,很少有人敢责备她。纵然厢泉并无责备之意,可言语如冰,平日里的沉稳温润一丝都没了,感觉凶巴巴的。

  “你急什么,”乾清赶紧圆场,“铃铛而已——”

  “当时有什么人在外面?”厢泉眼眸透着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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