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留痕 第64章

作者:汉堡年糕 标签: 强强 年下 推理悬疑

  “咱们把画像放上去吧。”唐邵源建议道。

  路铮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有了素描画像的装点,此刻的墓碑显得生动了许多,翠萍和郁水生在这张小小的素描里都温柔慈爱地笑着,看起来仿佛停留在了他们最好的时光。

  路铮看着看着,忽然有了一种被父母在冥冥之中祝福的感觉,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你把我爸画的很帅。”

  唐邵源的画像的确有些美化过度,郁水生没留下照片,只有户籍资料上的老版身份证照,有些模糊,但是也看得出来郁水生的确是其貌不扬,半边脸上有老大一块胎记,唐邵源也就只抓住了酒窝这一个关键特征而已。

  “是我技艺不精。”唐邵源扭着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

  路铮笑着摇摇头:“没事儿,我还挺喜欢的,我估计我爸也会喜欢看到自己被画得这么帅。”

  两人在路铮父母的坟前上了香,路铮抿着嘴看了一眼墓碑上微笑的二人,直接跪在了墓前磕了一个头:“爸妈,我一定会找到弟弟的,到时候就带他回来看你们。”

  他刚要起身,却看到身边的唐邵源忽然也毫不犹豫地跪下了,洁癖如他甚至都没有管面前的地面上有多少灰尘。

  “邵源,你这是干嘛呢!”路铮大吃一惊,赶紧试图把他扶起来。

  然而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唐邵源这次却没有遵循他的意思,反而很是坚决地跪在原地,也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路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呆了,只见唐邵源神情严肃,直起身子后看着照片上的夫妇二人坚定地开口道:“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话音刚落,墓园中便有一阵温柔的风吹过,拂过他微卷的头发,路铮的心不知道为何,也随着那一阵小小的风颤动了起来。

第七卷 镜子

第79章

  A省省城,星期一的早上十点钟。

  早晨的上班高峰已经过去,靠近省城边缘的外来人口聚集区也逐渐恢复了安静。

  这一条街道是不少人进城上班的必经之路,在道路的两边应运而生了不少早餐店,此刻早餐店已经结束了一天中最繁忙的营业,正在收拾台面和食物残渣,为中午的开市做准备。

  “香香面馆”的老板兼大厨提着一整袋厨余垃圾往外面的垃圾桶走去,身后还跟着自己家的大黄狗旺财。

  这边街角背后人迹罕至,只有一个很大的垃圾桶,平日里除了路边的餐馆,几乎没有人来这儿丢垃圾。

  然而这个垃圾桶今天却显得格外热闹。

  大约有四五条附近游荡的野狗仿佛在聚会一般,围在垃圾桶附近,好些垃圾都被他们从垃圾桶里拖了出来,塑料袋、残羹冷炙、布袋子、各种脏兮兮的垃圾七零八落地散着,不堪入目。

  几条野狗正欢快地凑在一个黑色的旅行袋边上,撕咬着里面的什么东西。

  大黄狗旺财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乐颠颠地一路小跑了过去,似乎是想要加入这群小伙伴们的野餐。

  “噫!大黄,给我回来!”大厨面露嫌恶之色,一扬手丢掉了手里的垃圾,赶紧冲过去把大黄从那堆野狗中赶开:“短着你吃的了还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敢进嘴!”

  大厨长得又高又壮,轰了两下就把凑在一起的一堆野狗给吓走了。

  看着散落一地的垃圾,大厨此时也有点犯愁,不清理一下,也太看不过去了,可是要他清理的话,自家厨房里还有一堆事儿没干呢,再说这臭鱼烂虾的,味道也太恶心人了。

  “算了算了,等着明天清洁工来吧。”他自言自语道,一脚把挡路的那个黑色旅行袋踹到路边。

  “哎呦!”

  没想到那个袋子却意料之外的沉重,大厨觉得脚指头一痛,随即便看到那袋子中的东西缓慢地往外滑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大块猪肉。

  “汪!”

  大黄摇着尾巴叫了一声,乐颠颠地向着旅行袋冲了过去。

  一旁的大厨此时却无心去喝止,在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后,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颤颤巍巍地倒退了两步坐倒在地,随后又连滚带爬地窜了起来,朝着另一端的出口狂奔而去。

  “救命啊!死人啦啊啊啊啊啊!”

  **

  第二天。

  比昨天更早一些时候的省城中心老城区,天刚蒙蒙亮,一个男子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一座居民楼的楼下。

  此刻时间还早,连摆早餐摊儿的人们都还没有起床。在这个时间段,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大街上,实在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他看起来岁数不大,身材高挑消瘦,套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高领毛衣,外面披着风衣,头上带了一顶看起来和整个人的打扮有些不搭的渔夫帽。

  不过最近这几年有些喜欢嘻哈风格的年轻人就爱这么穿,马路上偶尔有经过的早起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以为这又是哪个沉迷于SWAG人设不能自拔的小兄弟。

  他在路口站定了一会儿,便没有丝毫犹豫地瞅准了一条小路拐了进去。

  一边走,他一边将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手上很不符合这个季节地带着一双皮手套。

  六号楼,四单元。

  芮承业微微皱了皱在秋风中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根铁丝一样的东西,塞进了单元门,轻手轻脚地捣鼓了两下,门就好像没有锁一般顺溜地滑开了。

  他闪身进去,落脚无声地上楼,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小小的公寓门缝里塞着好几张小广告,红的粉的绿的,芮承业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白色方块,看起来像是用纸折成的,弯下腰从门缝中塞了进去。

  老掉牙的木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整块东西塞进去后,他起身看了一眼公寓门上贴着的福字,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敲一下,却在指节碰到门板的前一秒钟顿住了。

  “嗬。”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套在黑色皮手套里的修长手指在门口塞着的那堆传单上拨了拨,芮承业歪了歪头,皱着眉毛自言自语道:“出差了?”

  然后他又在门口踟蹰了一阵子,点燃了一支烟。

  烟灰散落,被他用鞋底碾开。

  一支接着一支,晨光逐渐从走廊的窗户透进来,楼下已经有了些微的声音,卖早餐的,遛狗的,打太极的人很快就要出来活动了。

  该走了。他心里有个声音说。

  面前的大门还是毫无动静。

  最后一点烟灰落下,芮承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又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大门,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嘲非嘲的表情:“想什么呢?”

  他弯下腰,仔细地把落在地上的每一根烟头都捡了起来拿好,然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迈步走下了楼梯。

  **

  省城某高层公寓。

  “今天的空气指数为良,适宜进行户外运动……”

  听着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声,秦瀚在出门的前一秒钟改变了主意,把身上的衬衫西裤换了下来装到袋子里,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服装,踩进跑鞋,决定跑步去上班。

  他住的地方距离检察院不远,如果跑步抄近道的话,只需要大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了,中间经过一片老式居民小区,这里红绿灯很多,他也逐渐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又是一个红灯。

  在等红灯的时候,他蹲下来系了个鞋带,起身却在马路对面人行横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高个儿,瘦削,长胳膊长腿,穿着一件风衣……怎么看,怎么像是老路?

  正在此刻,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前面的红绿灯,藏在一顶渔夫帽下的半张娃娃脸露了出来。

  嗨,这不就是路铮么!

  秦瀚一瞬间颇为惊喜,冲着马路对面大幅度地挥了挥手,还蹦跳了两下,双手捂成一个喇叭型冲马路对面喊道:“嘿!老路!路铮!”

  对面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朝他的方向转过了头。

  秦瀚挥挥手:“这儿呢!”

  那人明显看到了他,却忽然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啊?”秦瀚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觉受到了十万点伤害:“怎么回事儿呢?不理我?”

  可惜现在还是红灯,车来车往的,一辆大货车从他的面前驶过,等面前的视线再次恢复原状的时候,早就没有了那人穿着风衣的身影。

  越想越觉得奇怪。秦瀚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按键。

  **

  此时的路铮和唐邵源刚从父母亲的墓园中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刚刚在墓园里唐邵源那么一跪,彻底把路铮这几个月来的胡思乱想都给跪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现在该说点儿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是忽然卡住。

  唐邵源一个人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想着自己刚刚的冲动一举,又是觉得忐忑,又是觉得兴奋,一时之间,竟然也憋不出一个字儿。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默默地顺着山路往前走着。

  “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

  路铮咳嗽了一声,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上跳动着“秦瀚”两个字。

  “咦?奇怪。”路铮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大早上给我打电话?”

  一边的唐邵源偷偷摸摸地瞄着他的手机屏幕,听到这儿瞬间浑身警醒,竖起了尖刺。

  什么叫做“怎么大早上打电话”?

  难道说大晚上打电话就不奇怪了?

  就说这个秦瀚有问题!哼!大男人一个了,居然有这么多话好说!黏黏糊糊,有完没完?

  想到这儿,他油然而生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也顾不得忐忑了,像一只护食的小狗一样蹭到了路铮的身边,用一种看情敌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手机。

  路铮见他神色异样,倒也没多想,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接起了电话:“喂,秦瀚?”

  秦瀚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似乎不是在室内打的电话,还微微喘着气:“老路啊,你刚才在宜兰路这边吗?我刚隔着条马路跟你打招呼来着,你脸怎么那么臭?吓了我一跳。”

  宜兰路?路铮回想了一下,似乎是省检察院附近的一条双车道。

  “没啊,我现在不在A省。”路铮解释道:“我在江省办事儿呢。”

  秦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疑惑:“难道说是我看错了?不应该啊……行吧,那你先忙着,我去上班了,回头见。”

  “拜拜。”路铮道了声别就把电话挂掉了,抬头就看到唐邵源还紧张兮兮地等在边上,不由得失笑,解释道:“秦瀚隔着条马路把别人认成我了,跟人打招呼人家没搭理他,觉得奇怪就来问问。应该是他眼花了。”

  说完这些后,路铮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

  咦——?

  我为什么要跟邵源解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