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渊之火 第12章

作者:机智的熊熊 标签: HE 推理悬疑

  “护士姐姐让我禁一个月的烟酒,没买。”

  夏林一脸黯然道:“哦。”

  夏炎一边眉毛挑得老高:“怎么着?没酒吃不下饭?”

  “哦,没有。”为了不伤害老哥的玻璃心,夏林满怀悲壮地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

  结果表明,这些菜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可能是佐料用量都是按照菜谱放的,除了炒得有点糊、调料没炒匀之外,味道还算过关。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例行瞎扯了一通,夏炎说到被楼下老太太误会成残疾人士时被夏林狠狠嘲笑了一番,后来又说到了钟晴,夏林无情地说:“分了是好事,你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我早就劝他别跟你在一起了,她非不听。”

  夏炎:“啊?什么?你居然劝她和我分手?你没考虑过你哥下半辈子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情况吗,亲弟弟?”

  夏林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外套往门外走:“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夏炎眼角带笑,冲着老弟匆匆离去的背影说了句:“嘿,小兔崽子。”

  大过年的哪来这么多事?夏林肯定是去看老爹了。

  兄弟俩的感情自老爹过世以后一度很僵,夏林每年一个人在宿舍待着也不肯跟老哥一起吃顿饭,这次因为诚大的案子才稍微有了点起色,不过两人都很默契地闭口不谈老爹的情。夏炎每年也去拜拜老爹,都是等夏林走了才去的。

第18章 LUNA(1)

  诚州市城南区三环以外的城乡结合部,有一片杉树圈起的公墓。

  这里平素是没什么人来的,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总是穿着灰色的粗布麻衣,一个人在排列整齐的花岗岩墓碑群里转悠。公墓里荒草丛生,大爷只管例行巡查,懒得打理,那野草便一年高过一年。

  虽然这地方大多数时候都透露着一股沉寂的气息,晚上来甚至还有点瘆人,每年也有几天生意火爆,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譬如春节。

  附近的村民相当有生意头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在公墓门口搭起小摊,向往来祭拜的人群兜售白菊和长明灯。

  其实这里热闹起来也就近几年的事儿,这里原本是一座警察公墓,诚州区很多老警察都葬在这里,后来区政府出资又在诚州区中心地段修了一座豪华无比的新公墓,很多人都“乔迁新居”了,只有少数抱着入土为安心态的人还把家属留在这里。

  夏炎则不同,新公墓为了节省空间都做成了一小格一小格的,夏炎就是单纯的觉得老爹施展不开。为了不浪费空间,公墓也就面向社会开放了,由于价格良心,很快就满员了。

  夏炎拍了拍鞋面上的尘土,穿过一排花花绿绿的小摊,径直往看门大爷的小房子走去。

  大爷正悠哉地躺在门口一把太师椅上晒太阳,一脸“你大爷依旧是你大爷”的惬意表情,听到脚步声才微微侧起头来。

  夏炎冲大爷笑了一下:“对不住,今天没带烟。”

  闻言,大爷立刻把脑袋放回原位,不再把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分给夏炎。他抻了抻手臂伸了个懒腰,闭着眼说:“没带烟就别杵在这儿耽误我晒太阳,你弟弟走了有一会了,赶紧滚蛋。”

  “谢谢了。”夏炎向大爷点了点头,朝公墓最里边走去。这老头也就嘴上刻薄,嘴上千万个不愿意,每年还是乖乖帮着夏炎盯着弟弟。

  公墓最里面用一排矮杉隔开了一片面积较小的墓地,这里沉睡的都是没搬走的老警察,与矮杉之外相比要冷清许多,杂草也更高些。

  夏炎轻车熟路拨开杂草找到了老爹的墓碑,那里果然已经供了一束新鲜的白菊,周边的杂草也被清理过了,碑上擦得干干净净。

  夏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保存完好的白菊,蹲下来轻轻放在墓前。

  “爹啊,弟弟这么孝顺你很开心吧。说起来这孩子明明是我带大的,怎么就对你这么崇拜,对我这么凶呢?您老在天有灵的话,也托个梦让他好好孝敬孝敬我呗。还有啊,有个不幸的消息得告诉您,女朋友掰了,您大儿子可能得孤独终老了,小儿子又……唉,不说了,夏家正在断后的边缘徘徊……”

  夏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腿都蹲麻了,才拍拍尘土站了起来。

  他这一起身,目光随意一扫,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建国——Eleven杀的第十一个人。

  夏炎大跨几步来到李建国墓前,看着他那陈旧、还掉了漆的墓碑,忽然有些感慨。他是在大年夜被杀的,这一天既是春节也是他的忌日,可他的坟前冷冷清清,墓碑上爬的藤蔓植物都枯死了也没人清理,一看就是好多年没有人来看过他了。

  他是做错了一件事,可这代价未免也太过沉重。

  夏炎伸手摘掉了墓碑上盘绕的枯枝,一低头,却看见香台的一角有一小块水渍,像是一滩口水。

  “啧,谁这么没素质在公墓随地吐痰?”说着,夏炎掏出一包纸巾,皱着眉头把香台擦了擦。

  夏炎把李建国的墓稍微清理了一下,准备跟老爹道个别就走,刚走到近前,就看到他那朵形状完美的白菊旁边,多了一支香烟。

  夏炎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是老爹常抽的牌子。

  往年来拜老爹的就他们兄弟俩,可夏林明明就一直很讨厌父亲抽烟的,应该不会给老爹放烟,而他自己已经半个月没见过烟了,肯定不是从他兜里掉出来的——那还有谁会来看老爹呢?

  夏炎立刻起身朝四处望了望,周围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里面并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夏炎正一脑门困惑,却突然看到他前面不远处一个裹着黑色大衣带着礼帽的男人看起来有点奇怪,他的背影很高大,走起路来却有点飘忽,有点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是不是腿脚不灵便。

  夏炎不自觉的抬脚跟了上去,越走近越觉得那人的身影熟悉。

  突然,前面的男人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条腿往前一滑,整个人朝后倒去。夏炎当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撑起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好使的人肉拐杖。

  那男人被夏炎托住后背,头正好枕在了夏炎的肩膀上,黑色的礼帽顺势掉了下来,露出一头稍显凌乱的黑发。一缕微卷的头发从额前经眉心穿越而下,斜斜搭在脸上,看起来相当柔软。

  尽管男人带着口罩,这浓墨重彩的眉眼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夏炎皮笑肉不笑地说:“哟,陆渊,这么巧。”

  陆渊一双狭长的眼睛循着夏炎的脖颈往上望去,在看清半张熟悉的侧脸时,立即没出息地闭上眼选择逃避现实——怎么这人日思夜想的时候一点影子都看不见,偏偏不想见到的时候就能偶遇?

  夏炎难得有居高临下看着陆渊的时候,保持着人肉拐杖的姿势没动,垂眼看着肩膀上的人,语带戏谑:“怎么今天没喷香水?你要是喷了我也能早点认出来。”

  陆渊扶着夏炎的肩膀站直了身子,默默捡起帽子拍了拍灰尘戴好,用眼神告诉夏炎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夏炎把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觉今天的陆渊浑身上下透露着古怪,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平常话很多的那人,两人相遇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分多钟了,他还没开口说一个字,看眼神似乎还有闪躲的趋势。

  “陆渊,你来这干吗?这里有你亲人吗?”夏炎故作亲昵地揽住陆渊的肩膀,手指用力按住他的肩头,“没闹明白不准走”的潜台词呼之欲出。

  陆渊从看到他的脸时就知道今天避无可避了,他伸手隔着口罩捂着唇,低声答道:“嗯,我老师,算是亲人吧。”

  就算夏炎像白文彬一样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他哪里不对了,他以为捂着嘴唇,把声音压低一点就听不出来厚重的鼻音了吗?

  夏炎心中莫名一阵烦躁,直接上手去凑陆渊的额头,尽管陆渊躲得很快,以夏队引以为傲的敏捷身手,还是触到了一抹不寻常的热度。

  “陆渊,你发烧了,”夏炎收回手,放慢语速接着说道:“是因为上次照顾我吗?”

  “不是,我昨晚着凉了,跟你没关系。”说完,陆渊的眼睛弯了弯,眼尾微微扬起,尽管隔着口罩看不见嘴唇,约莫能猜出来是笑了。

  这一句解释原是想让夏炎宽心的,却适得其反。那一点上扬的眼角像是燃起了一点小火苗,丢进了夏炎满是荒草的心里,那里一瞬间便成燎原之势,火光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夏炎几乎是咆哮出声:“你撒谎!”

  说完,夏炎也不顾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不由分说拽起陆渊一只胳膊,拉着他往公墓外走去。

  夏炎力道很大,步子也迈得很开,拉着长手长脚的陆渊就像拽着一个风筝。陆渊原本头重脚轻,意识也不太清明,被夏炎这么一拽倒是醒了几分神,得格外提起几分注意力配合他的步伐,不然一个不留神不是起飞就是一头栽地。

  陆渊一阵苦笑,心想这人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这么敏锐。

  夏炎心里急躁,没顾得上后边的陆渊能不能起飞,风风火火地把他拽到自己那辆小破车旁边,拉开副驾驶门,一把将人塞了进去。

  副驾驶坐过的人不是钟晴就是杨铭,这俩人都属于身材娇小型的,座位调得比较靠前。陆渊大半个人是塞进去了,腿还在外边。

  陆渊指了指腿:“夏队,放不下。”

  夏炎:“……”

  夏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俯下身子去够座位下的拉环。夏炎一手拉住环,一手按在陆渊的胸口上往后推,直接把人一下推到了底。

  陆渊当即猛地咳嗽几声,一边咳一边说:“夏队,咳,大过年的,您想对我下黑手吗?下黑手我倒是没意见,能不能挑个好日子,我得投个好胎。”

  能贫就是没事显然对陆渊并不适用,夏炎表情不善地盯着着陆渊扬起的眼角,推测这人只要死不了就能笑得出来,只要还能喘气,就要祸国殃民到底。

  夏炎没心情跟他贫,拉过安全带,手撑在靠枕旁边,俯下身子去扣安全带。他上半身虚靠着陆渊,两个人的姿势近乎拥抱。不过他动作迅速,这暧昧的姿势也就保持了约莫一秒,还不够人展开一番旖旎的联想就撤开了。

  “夏队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说完,夏炎气势汹汹地一关车门,往驾驶座走去。夏炎上车以后,趁着陆渊避无可避,赶紧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竟然比想象中还要烫,要是他脑门再大点,估计都能摊鸡蛋灌饼了。那烫手的热度仿佛顺着手臂直直窜进了心里,烧得夏炎一阵兵荒马乱,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大过年的,乡间小路人多车多喧闹异常,主干道上却是冷冷清清的,一上车后陆渊就像一只苍蝇一样嗡个不停,夏炎理都没理,一门心思猛踩油门。

  “夏队,您这是干吗?强抢民男?我知道我是挺帅的,唉前边有一大爷!”

  “夏队,你刚刚和旁边的驴车就差那么一毫米,您是想吃驴肉火烧还是咋地?”

  “夏队,支队也不是这个方向啊,您到底要带我去哪?”

  “夏队,我知道你小时候的梦想是当飞行员,可是我不想在一环上起飞……”

  ……

  不管陆渊说什么,夏炎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见夏炎死活不回话,陆渊也就消停了,靠在椅子上闭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想看夏炎险象环生的车技表演还是真的累了。

  夏炎活活把一辆离报废没多远的小破车开出了F1赛车的感觉,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就杀到了诚州一医。

  陆渊一下车,看到一医的大红招牌总算明白过来了,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夏队,我就是有点小感冒,您这不是牛鼎烹鸡么?我回家躺两天就没事了。”

  夏炎眯着眼看着他不说话。

  “夏队,开一个多小时车送我来医院,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陆渊说话的时候虽然带浓重的鼻音,语气毫无异常,可身形却晃了晃,眼神也不大清明。夏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往里拽去:“你给我闭嘴。”

  陆渊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失去意识的,醒来的时候人在病床上躺着,手背上正挂着水,病房里空无一人,窗外已经一片黑。脑袋仿佛千斤重,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来的路上跟夏炎耗着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精力。

  没多久,夏炎低着头一脸丧气地推开病房门进来了,他走到床边一抬头才看到陆渊睁着眼,一句话没说,立刻掉头出门接了杯热水回来。回来时,翻脸如翻书一般地换上了一张嘲讽脸。

  “陆渊,你可真牛逼,大夫都说你牛逼。烧了四十来度了,活蹦乱跳还能贫。照这个趋势再烧个两天,你就能变成一枚新鲜的脑残。到时候我就拉着你的手,你奶声奶气地叫我爹,共享天伦之乐,怎么样,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陆渊:“……”

  夏炎:“说话啊,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陆渊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眼夏炎,当即被他凌厉的眼神狠狠蹂躏了一番。

  夏炎把床往上调了一下,拿过两个枕头垫在陆渊背后,让他可以斜靠着,又把刚刚接的水塞进他手里,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盯着陆渊的眼睛说:“说实话。”

  在他进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陆渊已经现场编好了一套说辞,可看着夏炎认真的眼神,编排好的字句顷刻间烟消云散,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留下。

  “之前从你家回去的时候是有点着凉,刚开始就只是有点咳嗽,我没太在意。过了一晚上又开始头疼了,我就吃了感冒药在家躺着,以为过两天就能好,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么说,昨天给你打电话也不是在开会咯?”

  “嗯,那会儿头太疼了,睡得沉,没听到电话响。”说完,陆渊看着夏炎略显沉重的双眼,又补了一句:“是我自己没注意,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别太在意。”

  “谁在意你了,少自作多情!”

  夏队突然提高音量这么吼了一句,把病人和自己都吓了一跳,吼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失态,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出。

  陆渊看着他那怎么看怎么像欲盖弥彰的背影,无声无息地笑了。

  杯中水温度刚刚好,陆渊把水杯捧了许久,才小口喝了下去。

第19章 LUN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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