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129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谁知道闫思弦却病得十分安静,回家吃了一片药,和衣躺下,只说了一句“别管了,你该干嘛干嘛,我睡一觉就好”,便再没了动静。

  吴端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他是睡着了,还是单纯疼的不想说话,反正眉头一直拧着,对于“该干嘛”他思索了一会儿,没得出结论。

  吴端属于典型的糙老爷们儿,从没照顾过病号。

  闫思弦一躺下呼吸就很轻,甚至看不出呼吸带动的上身轻微伏动,这使得吴端总觉得惴惴不安,甚至鬼使神差地伸手探在闫思弦脖子上,摸了两次脉搏。

  就在他第三次伸手的时候,闫思弦突然睁眼,眉头还皱着,眼里却有一点笑意,“你是想等我死了立马继承遗产吗?”

  吴端:“……”

  吴端:“遗产什么的就算了,硬盘里的***我倒是可以继承一下。”

  闫思弦:“行,父王都留给你。”

  见他还有心思贫嘴,吴端便觉得他这病不太重。

  走不走?这是个问题。

  闫思弦那么大一个人了,再说胃疼又是老毛病——他记得张雅兰在这里住的时候就曾大半夜给闫思弦买过胃药——既然是老毛病,那应该不会有事吧?

  吴端惦记着案子,好不容易从蒋心雨那儿找到了突破口,很多事还需要从速,再加上涉及未成年人,队里毛手毛脚的愣头青们能行吗?吴端心里有点没底。

  这么思索着,他已经走到了闫思弦家门口,开了门。

  出门之前,他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要不……给他那个女秘书打个电话?或者帮他拆过纱布的女医生?总不好……真把病号一个人扔家里吧?

  吴端回头看看。

  闫思弦家是真的大,装修是真的简约硬朗,很容易就让人产生诸如“病号拖着虚浮的脚步下楼找水喝,一脚踩空滚下楼梯,后脑勺磕在扶手上,当即毙命”之类的联想。

  犹豫了一下,吴端没出去,关了门。

  他给赖相衡发了条几条消息,将蒋心雨的交代大致转述了一遍,又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让赖相衡跟他随时保持联络。

  赖相衡很快回了消息,最后还不忘问一句:闫副队来吗?

  他病了

  打上三个字,吴端又删掉,换成了:去不了

  闫思弦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他从没跟人提过自己有胃疼的毛病。

  能看出局里对闫思弦的态度有点暧昧,请他做外聘专家,与其说看中他的专业技能,不如说是卖给闫家这个财政金主一个面子。

  但闫思弦自己很注意分寸,从不搞特殊,哪怕是危险的外勤任务,他眼都不带眨一下。

  能看出来,他热爱这个职业,想干出点名堂来。

  在闫思弦心里,这点病是不是根本不值一提?吴端要是给他宣扬出去,反倒可能激发他的事儿逼本体。

  考虑到这个,才对赖相衡改口了吗?

  ……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距离睡觉却还有一段时间——况且吴端平时睡觉本就不规律。

  他决定打发一下时间,便坐在客厅沙发上,拿出手机玩了会儿射击游戏,毕竟有过专业训练,这游戏他几乎把把都能第一,但接连几把一挨上决赛圈,就被人抄身后打死。

  打游戏时,好几个问题老在他脑子里转圈。

  用不用给闫思弦烧点热水?病号不是都要多喝热水吗?

  还是喝红糖水?那好像是女的来大姨妈才喝的吧?

  要不叫个外卖,弄点粥?

  吴端只觉得异常烦躁,病号怎么就那么多事儿?

  昏睡中的闫思弦:我就睡个觉你为什么要疯狂吐槽?黑人问号脸麻烦来一沓。

  第二天清晨,闫思弦起床时已经没什么不适症状,就如他自己说的,睡一觉就好。

  吴端有点佩服他的,闫大少爷独自一人海外求学的时候,生了病也是这么硬抗吗?

  不过,闫思弦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让吴端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灰飞烟灭了。

  正在卫生间洗脸的吴端听到闫思弦起床的声音,一边嚷嚷着:“你怎么样啊?”一边迅速捧了几把水,把脸上的洗面奶泡沫冲掉,甩着满脸水珠子循声冲到楼下。

  紧接着——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吴端指着餐桌,“外卖餐盒不能用吗?为什么要把粥倒碗里?”

  对吴端这种为了少洗一个碗能把两三样菜一股脑倒进一个盘子里,或者干脆把米饭炒菜弄成盖浇饭的人,闫思弦这种做法简直应该立即拉出去枪毙5分钟。

  “你刷碗吗?!”

  在这个问题上,吴端突然展现出的执拗令闫思弦愣了一下。

  旋即,他一笑,“我有三个选择,第一,保洁阿姨,第二,洗碗机,第三,让保洁阿姨把碗放进洗碗机。”

  吴端垂下头,觉得一定是自己昨晚睡眠不足,外加还没吃早饭,才会导致智商下降。一定,一定是这样。

  闫思弦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边喝粥,一边问道:“陈文涛尸体找着了吗?”

  “貂儿一大早就带人去挖,刚打来电话,尸体挖着了。但是尸体腐化比较严重,要彻底清理出来,带回市局,还需要点时间。

  林立已经归案,对杀死陈文涛的事儿供认不讳……小赖审了一个晚上,始终不改开,硬说陈文涛是他杀的,这人……”吴端叹了口气,“为孩子也算是拼了。

  不过我有点不明白,蒋心雨说陈文涛跟李唤鱼因为敲诈的事起了争执,是他杀了李唤鱼,而当时那个巧合……孩子们正好看到,为了保护妈妈,孩子们杀了陈文涛……

  算下来那个时候孩子还没到刑事责任年龄,不必负刑事责任,最划算的做法,应该是让孩子认罪。”

  “账不能这么算,”闫思弦道:“父母爱孩子,他们宁愿自己承担罪责,也不愿让孩子沾上杀人的污点。

  林立被拘的事,通知双胞胎了吗?”

  “我们的人正往学校赶。”

  “父母爱孩子,所以甘心牺牲自己,”闫思弦若有所思地愣了片刻,“可如果孩子爱父母,就应该站出来承认错误……等等看吧。”

第195章 如果(15)

  距离端午节还有5天,市局出现了两名特殊的嫌疑人。

  他们还不满14岁,是一对孪生兄妹。

  哥哥叫林泽浩,妹妹叫林泽薇,兄妹俩是在老师的陪同下,来自首的。

  不得不说,死贵死贵的私立中学还是物有所值的,至少在来之前,老师跟两个孩子充分沟通过,能看出来,两个孩子非常信任陪同他们前来的年级教员和班主任老师。

  在跟孩子沟通之前,班主任老师首先提出了孩子们的意愿。

  “他们现在只剩爸爸了,与其说两个孩子是来自首,不如说他们是来救爸爸的。”班主任老师道。

  “明白,”吴端不卑不亢道:“如果林立不是杀人凶手,那本身就不存在救这一说,没错吧?”

  班主任老师问道:“他们能看看爸爸吗?”

  “当然,但考虑到林立现在有顶罪嫌疑,为了不让他影响孩子自首的正确决定,等询问完了再让他们见面吧。”

  这样的安排,班主任老师挑不出什么不妥,便答应下来,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询问林泽浩的过程中,这位班主任全程都在。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还不到刑事责任年龄,加之充分的心理建设,两兄妹并不太慌张。

  不等吴端询问,哥哥林泽浩便讲述了起来:

  “是我杀的陈文涛!他杀了我妈,就在我眼前,我只后悔没早点弄死他……否则,否则妈妈……”

  一提起妈妈,林泽浩刚刚假装出来的小男子汉形象瞬间濒临崩塌,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滚,但他迅速而凶狠地抹着眼泪,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硬汉做派。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这样吧。吴端想着。

  “说说吧,事发当天究竟什么情况。”

  林泽浩从老师手里接过纸巾,擤了一把鼻涕,用略显稚嫩的讲述还原了事情的大概:

  林泽浩家有两套房子,一套自己住,一套对外出租。

  有时候租客走了,网没断,林泽浩就和妹妹一起逃学去出租房里蹭wifi,打游戏——兄妹俩偷偷配了出租房的钥匙。

  那天下午两人正在屋里打游戏,听到有人开门,还听见妈妈李唤鱼在外面跟人说话。

  兄妹俩吓坏了,以为是妈妈带租客来看房子,他们赶紧躲衣柜里,只希望那租房子的人粗心,别打开衣柜。

  可是听了一会儿,兄妹俩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当时总共进来三个人,一个是他们的妈妈李唤鱼,一个是他们熟悉的阿姨蒋心雨,还有一个听不出是谁的男人。

  那男人态度异常嚣张,李唤鱼和蒋心雨一开始还能跟那男人好好谈,后来,两个女人对他的羞辱和贪得无厌忍无可忍,双方终于从商谈变成对骂。

  除了敲诈勒索的话,他还骂他的妈妈“贱人”“婊子”“不要脸”,骂他的爸爸是“只会打鸣的公鸡”,还提到了他和妹妹的身世。

  并且,通过三人的交谈,林泽浩判断出,这种敲诈和羞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隐隐猜到,自己的家庭有问题。对一个十岁左右,刚刚开始有自我认知的男孩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绝对无法忍受。

  林泽浩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窜上了头,耳朵都要气到冒烟了。

  他没从柜子里冲出去的唯一原因是,他的妹妹林泽薇吓哭了。

  衣柜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让他看到,妹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才没哭出声来。

  她询问和恐惧的目光投向了哥哥,似乎在问:我们真的是……那样……来的吗?

  这令林泽浩犹豫了,那个瞬间,他看到妹妹的世界观和他一样坍塌了,他不敢离开妹妹。

  只犹豫了——据林泽浩说是短短几秒,外面的吵嚷声里就裹挟了沉闷的叫喊和求救。

  当林泽浩从衣柜冲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妈妈已经倒地,头上全是血,后脑凹陷了一大块。

  他的妈妈像某种节肢动物,以无意识的扭曲姿态在地上蠕动着。

  蒋心雨阿姨吓得坐倒在地,大张着嘴,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而手握锤子的男人也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杀人了。

  小小的林泽浩被愤怒彻底支配,他要给妈妈报仇,他要杀了那个男人。

  他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不管不顾地扑向了男人。

  他还未满十岁,纵然使出了浑身力气,也不过只将陈文涛扑了个趔趄。

  一不做二不休,陈文涛知道已经没了退路,只有杀死所有知情人,他才能脱罪,他高高扬起了那只握着锤子的手,锤子抡向了林泽浩的脑袋。

  但那锤子最终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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