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183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偏偏他的思绪又无法落定,一会儿模模糊糊梦到跟巨型耳钻子搏斗,一会儿又梦到吴端被陈水火布置的机关害死了。

  直到吴端也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他看闫思弦已经睡着了,便将脚步放得很轻。

  终究不太放心,吴端从急救箱里拿出酒精和纱布,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伤口一沾上酒精,闫思弦瞬间皱起了眉,梦呓两声,醒了。

  他坐起来,把吴端吓了一跳。

  “我要跟你谈谈。”闫思弦突然道。

  “先睡觉,睡醒了再说。”

  “不行,不说我睡不踏实。”

  吴端拿着纱布比划两下,开始往闫思弦肩膀上缠,“那你说吧。”

  “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你说过,一支队的刑警,要有把后背交给同伴的觉悟,”闫思弦道:“我交给你了,你却担不起责任了?”

  “我不是……”吴端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怎么说?”

  “以前无论跟什么样的歹徒搏斗,我都没害怕过,对方再厉害,我心里也有能打败他的信念。

  可这次不一样……那些虫子啊什么的……那些东西打不败,你明白吗?”

  “明白,我当时也快吓尿了。”

  吴端继续道:“第一次被耳钻子围攻,我就生出退意了。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活着,一步也不能往前走了,马上回去。

  可是耳钻子被文佳大师的雄黄粉驱散了,我觉得或许有文佳在,不会有事,就改了主意,继续往前走。

  等到在湖边出事,文佳也跑了,我又想着不能往前走了,过了夜就回。

  可夜里正好抓住往外逃的邵公等人,他们已经下过墓,由他们带路,只要多加防范,应该没问题吧,我就又改了主意。

  直到你出事,我才意识到,这一趟我简直是……反复无常当断不断,我根本就不配……”

  闫思弦见吴端越说话越重,便打断他道:“在那种老林子里,反复无常犹豫不决才是常态,毕竟你的决定关乎大家生死,谁能预想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你不过就是审时度势,做最符合当下情况的选择。

  至于事先没有预想到的,我看就一件事。”

  “什么?”吴端问道。

  “即便你的决策在当下看来是可行的,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决策是对的,也有可能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出岔子,所有心理负担都要你来承受,所以现在你情绪崩溃,我能理解。

  但我建议,你这观念需要转一转。”

  闫思弦举例道:“就好比从前法律对交通事故的判决,即便行人全责,但因为行人属于弱势一方,法官往往会行使自由裁量的权利,判处司机高额民事赔偿。

  这显然有失公允,所以后来规定就改了,如果行人全责,那么司机一分钱都不用陪。

  你看,法律尚且在发展完善,你也一样。”

  对闫思弦的劝说,吴端未置可否,他需要些时间来消化巨大的后怕,以及由着后怕牵扯出来的自责、自我怀疑。

  末了,闫思弦只问了一句:“你真没觉得失望?”

  “从来没有,我很庆幸当初来墨城,来一支队。”闫思弦重新躺下,“睡了睡了。”

  吴端也躺下,不再说话。

  他听见闫思弦临睡前叨念了一句:“停职是不可能……这辈子都……跟省厅打招呼去……”

  吴端:“……”

  这一觉直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是半夜,吴端腹中空空,便躺床上拿手机点了外卖。

  真要感谢我国发达的订餐业,即便是小镇的凌晨,也可以订到热米线。

  吴端将送来的米线跟其它房间的刑警分过之后,拎着两份回到自己房间,闫思弦也醒了,吴端一进门,就看见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如临大敌。

  “做噩梦了?”吴端问道。

  看见吴端提着的一次性餐盒,闫思弦才放下心来。

  闫思弦:“还以为你梦游了,大半夜人生地不熟的,我都准备让笑笑调监控了。”

  吴端想到自己在闫思弦家假装梦游,觉得好笑,招呼道:“醒了正好,赶紧来趁热吃。”

  两人开始吸溜米线时,吴端又道:“梁涛的死,我又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有个人不对劲儿。”

  “村主任?”闫思弦问道。

  “嗯,进山前,我就提出过梁涛不见得是盗墓贼害死的,当时就是纯粹例行询问,不想先入为主而已,可是村主任一口否定,而且当时还有点不愉快。”

  闫思弦补充道:“别忘了村主任给你画的那张简易地图,他标记出来四处有水源的地方,咱们可一滴水都没找到,夏洛克的专业意见:村主任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干?”吴端一边思考一边道:“没有水,我们就不敢进入深山,可能一两天就得撤回来,那样得话……就抓不到盗墓贼了……”

  闫思弦接过话头道:“这就是村支书的目的,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包庇盗墓贼,他是想包庇杀死梁涛的凶手。

  万一盗墓贼落网,一对质,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梁涛不是这伙盗墓贼杀的,可要是盗墓贼跑了,查无可查,任谁都会把梁涛的死算在他们头上。”

  吴端放下白面饼,腾出一只手去拿梁涛的尸检报告,“我看围绕村支书展开调查,可能见效比较快。”

  闫思弦将脑袋凑过来,想跟吴端一块看尸检报告,吴端看他伸得难受,干脆将重要内容念了出来。

第270章 我还没想好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1)

  “梁涛身上的伤形态多样,小臂有多处利器伤,法医的结论是正面抵御刀刺——而且,貂芳重新验尸后,确定那不是普通的刀伤,而是镰刀砍出来的。”

  “镰刀?”

  “嗯,别忘了,村里几乎家家都有镰刀,对凶手来说,那是最容易获取的凶器。

  除了锐器伤以外,梁涛身体左右还有钝器伤,左侧肋骨断裂两根,大臂、胯部也有钝器击打留下的淤青。

  从伤痕以及梁涛衣服上留下的少量铁锈来看,击打他的钝器是某种螺纹形状的铁棍,可能是螺纹钢管或者撬棍。”

  “钢管?”闫思弦问道:“附近有工地吗?”

  “跟工地没关系。”

  “怎么说?”

  “你看到村民家的房子了吧?都是自建房,基本上各家各户都会有点施工留下的废料,你去过我家,见过我家的葡萄架吧?那葡萄架上用的钢管,就是我家的施工废料。”

  “明白了。”闫思弦若有所思。

  吴端继续道:“除此以外,梁涛手腕、脚腕处还有束缚伤。法医推测,梁涛一人,难以抵御两人的共同攻击,败下阵来,被人捆住了手脚。

  尸体附近的草和落叶上有擦蹭痕迹,是梁涛被捆住手脚后挣扎所致……”

  闫思弦问道:“只有束缚伤?捆他的东西呢?”

  “没找到,不过……从梁涛手腕的细微伤痕来看,捆绑他的好像是某种比较粗糙的绳子,比如麻绳。

  致使梁涛丧命的是后脑处的钝器伤,钝器击打致使颅骨骨折,颅脑损伤,最终死亡。”

  “两种凶器,是两个人围攻梁涛一个?”闫思弦道。

  “看样子是,”吴端道:“两人或多人共同作案,大部分是有预谋的,激情杀人的可能性极小。”

  “有预谋……是为仇还是为钱呢?……梁涛给那伙盗墓贼带路,不是得到一大笔钱吗?有好几万吧?他人死了,钱呢?”

  梁涛死了,钱不见了。

  他孤身一人,所以死得很安静,既没有整天追着刑警讨要说法的家属,也没有操办丧事的亲朋。

  他的尸体躺在市局尸检室的冷柜里,至今无人去领,看样子大家都不愿揽这个麻烦。

  村民们似乎已经不记得梁涛这号人,他们自动遗忘了每次有村民在山里出事,都是梁涛第一个带着狗去救人。

  村民们侍弄田地,进山采药,日子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只有梁涛养的两条狗守在简陋的木屋门前。

  自梁涛死后,它们便整日守在屋前,负责看守木屋的刑警若是给它们喂一口,他们就吃,没人喂得话,它们也不去找食,大有一种随主人去的悲壮感。

  这情况让吴端想到了四个字:人不如狗。

  吴端走近小屋时,两条狗虽表现出了警惕,却似乎能看出来人并无恶意,终究未扑上前撕咬,只呜呜地悲鸣两声,像是在诉说主人的悲惨经历。

  屋子有两面是砖垒出来的墙,另外两面不知是不是因为砖头不够了,便支了几根木棍,搭上防水布、油毡之类的东西,有点像牧民家的蒙古包。

  “这冬天得多冷啊。”闫思弦道。

  他这么说着,却也注意到,梁涛的家虽然简陋残破,里面的东西也很少,但很少的东西却摆得井井有条。

  靠墙的灶台边有木柴,木柴被劈得长短粗细十分均匀,整整齐齐码了两摞。

  靠墙还有一张床,自己钉出来的木床,四条床腿粗细各不相同,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屋子一角扯了根绳,上面挂了几件衣服,冬天的棉衣、夏天的背心都有,看来梁涛所有的衣服都在这儿了。

  或许是挂了衣服的原因,屋里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床尾由两只板凳支起一块木板,成了个简易的桌子。

  桌上放了一个纸箱。吴端粗略翻翻,纸箱里有一套换洗的床单被套,一件新棉衣——价签还在,显然还没舍得拿出来穿。还有一双乡下人自己缝的布鞋,以及一本薄薄的旧相册,相册封面是印刷简陋的美少女战士,美少女已经褪色。

  吴端翻开相册,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梁涛跟爷爷的合影,梁涛看上去十几岁的模样,祖孙俩对着镜头局促地笑着,背景那种乡镇照相馆里常有的山水画幕布。

  吴端发现照片背面有一行字:2005年6月12日,第一份工钱,带爷爷照相

  除了纸箱,桌上还有一个刷牙杯,一个肥皂盒,一瓶洗发水。

  这些便是梁涛的所有生活用品了。

  整间屋子看久了,有种粗狂的美感,并不会叫人厌恶。

  闫思弦道:“这儿要是藏了钱,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

  吴端道:“南城分局的人已经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现金,只有一张存折,存折里有五千多块,是梁涛成为看林人后,一点点存下来的工资,每月存五六百,快一年了。屋里没发现现金,所以初步推断,凶手的动机是为了钱,而且凶手已经拿到钱了。”

  吴端一边说着,一边打手电观察着地面。

  非常简陋的红砖地面,有些地方的砖还活动着。

上一篇:无限重生

下一篇:正经鱼在线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