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350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找到了书记,并且威胁到了他的性命?”

  “不止威胁,是实质性的伤害。”

  “警察都找不到的人,那些人却能找到,看来他们真的很厉害。”

  吴端不置可否。

  闫思弦便继续道:“我猜猜看,是那种小说里根本不能出现,一出现就有封书风险的人?”

  “当然。”

  “我非就那么几类,我大概能猜到,你继续。”

  吴端并没有继续的意思,靠在车窗边,目光看向窗外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

  树虽秃了,盘虬的枝丫有种袒露锋利的美感。

  这样的枝丫自然是挡不住阳光的,一条条阴影快速从吴端脸颊上掠过,阳光被切割成了小份,像是金灿灿的芒果慕斯蛋糕。

  想到甜食,人的心情便会好一些。

  吴端轻声道:“应该是你出国的第三年吧,也是冬天,墨城发生了一起特大爆炸案。

  一间制毒仓库发生爆炸。

  仅仅爆炸不算什么,关键是,二十余名警察葬身火海。

  那次行动,缉毒、刑侦联合办案,赵队带队,一早就摸清了犯罪分子的窝点,原本是稳操胜券的行动,谁知情报有误,那窝点里竟然藏了爆炸装置……那些警察……那些几天前还跟我并肩作战,在一辆便衣车上蹲点,一起啃干巴面包,喝同一瓶矿泉水的人,瞬间全没了,有两个人,至今连尸骨都没找到。

  一支队牺牲了5人,而且全是骨干力量,全是带过我的老警察。

  赵局原本要亲自进厂房的,被缉毒队长劝了一句。

  缉毒队长说:我们对制毒环境更熟悉些,还是我们去,万一有什么事儿,你在外头统筹,我放心。

  缉毒队长牺牲了,跟在缉毒警后进去的五名去固定证据的刑警也牺牲了,赵局捡了一条命。跟着赵局在外头准备接应的我,也捡了一条命。”

  闫思弦的手用力握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少有地没去思索这一切跟书记的关系,而是全身心地关注吴端所讲的事情本身。

  他当然知道那次震惊了全国的爆炸,也当然知道吴端保住了命,却不知吴端曾离葬身火海那样近。

  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都过去了。”

  “嗯。”

  吴端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因为这些事儿跟书记有关。他从我们要抓捕的那个团伙老大那儿偷了东西。确切地说,不能称之为东西——他偷了一个化学分子式。”

  “新型毒(手动分隔)品?”闫思弦问道:“他偷那东西干什么?”

  “据说是想一劳永逸,跟毒(再次手动分隔)贩分成,结果栽了个大跟头。那些不要命的主儿,怎么可能坐下跟你谈判?更不会讲利益拱手相让。”

  “能让你欣赏的人,我以为有多聪明,看来不过如此。”

  “是不过如此,还是另有隐情,我始终想不明白。”吴端道。

  “另有隐情?”

  “他不该去干那样的事,那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他的兴趣所在。我总觉得他藏了一些事,虽然后来我旁敲侧击,但他对过往始终三缄其口。

  不仅他,就连案宗都被上头调走封存,赵局也不再提起那件事了。”

  闫思弦挑挑眉,“意思是,你现在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呗。”

  “你好像很得意。”

  “是有那么点。”

  吴端轻笑一声,“见过书记本尊再说吧……我提醒你一件事,他挺吓人的。”

  “吓人?”

  见到书记本人时,闫思弦觉得吴端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他瞬间想到了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

  纪山枝,书记,几年前赫赫有名的大盗,看照片算得上帅的一个中年人,此刻的样貌不用化妆就能扮演卡西莫多。

  他的背佝偻着,脸上的皮肤抽抽巴巴,一只眼睛没了。

  是真的没了。

  上眼皮和下眼皮粘连在一起,眉骨下只有一整块凹陷的皮肤。

  凹陷着,那里面并没有眼球。

  一只耳朵没了,只有头侧的一个小洞。

  这副面貌,是大火灼烧的结果。

  他左侧的裤管空空如也,两手倒都在,只不过指头也被灼烧地粘连在一起。

  他拄着拐杖的左手只有一个抽抽巴巴的拳头,右手也只有半截大拇指还能活动。

  这样一个人,无论出现在哪儿,都会迅速在人群中形成一圈真空。他的外形已是个怪物。

  所以他离群索居,在一处乡镇边缘的农舍里居住。

  虽然他的外形十分可怖,闫思弦却并不觉得反感。

  因为他干净,周正。

  纪山枝穿着一条咖啡色条绒裤子,亮堂的皮鞋,空着的那条裤管打了一个整整齐齐的结。

  上身是黑色圆领毛衣,领口露出了酒红色的衬衣领子,头上戴着一顶样式经典的老头帽。

  见闫思弦盯着自己的衣领,纪山枝道:“他们都说我穿红色好看。”

  他虽没有表情——或者说,闫思弦还不习惯去看他的脸,更看不出他脸上扭曲的肌肉组织所传达的表情——但话里是有笑意的。

  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闫思弦便也跟着笑了一下。他大概也领略了纪山枝的魅力。

  两人是在县公安局见到纪山枝的,吴端轻车熟路地办了手续,将人“提走”。

  县公安局的警察们显然也不想让这位面貌奇葩的嫌疑人久留,跟这样的人共处一室,总会浑身不舒服。于是手续办得很快,比以往任何一次提人手续办得都要快。

  直到吴端带着纪山枝上了车,两人才总算有机会寒暄。

  “最近怎么样?”吴端问道。

  “还行,活着。”

  “身体呢?”

  “熬过这个冬天,应该没问题。”

  吴端沉默出神片刻,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闫思弦。

  他给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纪山枝透过后视镜看着正在开车的闫思弦,道:“真是麻烦你了,让你跑一趟。”

  “不要紧。”

  “去我家坐坐,歇歇脚?”

  “好,去坐坐。”

  吴端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微妙,两人好像是杠上了,但又好像是错觉。

  闫思弦明明神色如常,纪山枝……纪山枝的脸就更看不出情绪了。

  一路上,三人都没什么多余的话,只有纪山枝偶尔给闫思弦指个路。

  地方不大,很快就到了纪山枝家。

  他家周围三面是庄稼地,一面是树林。独门独院。

  单从地理位置来看,这里不该有像样的房子,有个看守庄稼的窝棚倒是可以理解。

  偏偏这里就有房子,而且被纪山枝侍弄得有模有样。一个小院,两间瓦房。

  院子一角,一支红梅开得正盛。

  院子里有几口大缸,纪山枝介绍道:“夏天这里是荷花。”

  “不是还有鱼吗?”吴端问道:“你把鱼挪屋里了?”

  “没,死了。”

  “都死了?”

  “都死了。”

  吴端不语,纪山枝道:“可能我身上死气太重,但凡动物,养什么死什么,只能养点花花草草。”

  纪山枝请两人进屋,黑瓦白墙的屋子,檐角翘起,颇有徽派建筑风格。闫思弦注意到,屋前两侧翘起的檐角下垂着两只很有质感的铜风铃。

  进得屋内,闫思弦的第一感觉是冷,屋里屋外一个温度。

  不过,待纪山枝三下两下将炉火拨弄得红彤彤,屋里很快便热乎起来,又热又干燥。

  人在干燥的地方待着,便会想要喝水。

  纪山枝很注重做主人的礼数,侍弄好了炉火便开始煮茶。

  他一个手脚残疾的人,做起这些事来竟然比正常人还要麻利,闫思弦几次想要插手,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帮起。

  纪山枝用独眼看了闫思弦一眼,道:“坐着吧,这些活儿你干不惯。”

  闫思弦看着稳坐在矮塌上的吴端,大概能想到吴端也曾如自己这般局促,此刻他淡定地坐着,必然是已经习惯了纪山枝的麻利,并接受了帮忙只会越帮越忙的现实。

  闫思弦便也在矮榻上坐了,打量着屋内。

  屋内的装饰既简单又复古。

  简单的是水泥地和白墙,粗粝,没有任何装饰。虽然粗粝,但很干净。

  复古的是家具,包括两人此刻坐的矮榻,屋里的家具有一样算一样,都是老物件,窗户也是老物件,应该是从古建筑上整体取下来,又镶在了这间房子的墙上。现代人早就不用复杂的榫卯结构去做繁复的镂空雕花了。

  闫思弦开始相信吴端的描述了,这家伙或许真的对古董有些造诣。

  里屋的门开着。

  总共有两间房,显而易见,矮塌既是待客的坐处,也是纪山枝睡觉的地方。

  那里间是干嘛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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