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9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谢谢你的配合,”吴端递了一张名片给少年,“你要是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

  见少年欲言又止,还想继续追问,闫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找到凶手。”

  少年一愣,已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

  “她真的死了?”

  闫思弦帮他打开了车门,“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少年木讷地应了一声,木讷地开门下车,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在路边蹲下身来。

  他抱着膝盖,以一个孤独可怜的姿势,痛哭。

  闫思弦对吴端道:“询问未成年人,必须有监护人在场,否则谈话内容不具备法律效力,你知道的吧?”

  “知道。”

  “那你怎么不通知他的老师家长?”

  “人家女朋友刚刚死于非命,已经够惨的了,要是再因为恋情曝光被苛责,也太可怜了——你看一提起老师家长他吓得,好像那些人是老虎,能吃了他……我有点不忍心。”

  “出乎意料,你可是出了名的严谨,讲究证据,我还以为你会可钉可铆地按规矩办事。”

  “当然按规矩办。

  这孩子提供的消息,说来说去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悄悄话,连间接证据都算不上,即便有监护人在场,他的证词有效,定罪时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分量。当然了,他也反应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汪茜的父亲——汪成阳有外遇;

  第二,在报案前,汪成阳曾对汪茜的手机做过手脚,删了男孩儿的消息和通话记录,还警告他别来骚扰自己的女儿。”

  闫思弦点头,“的确反常,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丈夫,目睹妻女惨死之状,向恰好来电话的女儿的男友发泄情绪,这还能理解,可是删通讯记录,这就耐人寻味了……他好像不希望这个男孩被警方发现。”

  “这些消息,只要派出人手查证,很快就会有确凿的证据,不需要这孩子的证词有效。所以我不需要找他的监护人。”

  “有道理。”

  说着话,闫思弦已经下了车。

  吴端:“你干嘛去?”

  “结案。”

  “结案?!”

  “怎么?你不想早点回家?”闫思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兴许睡觉前还能打两把游戏。”

  吴端快步跟上,两人回到303房间。

  闫思弦也不多说话,一进屋就去拽躺在床上静养的汪成阳。

  汪成阳大惊,喊道:“你干什么?!我受伤了!”

  “正好我不想对伤员动手,你就自觉让让吧。”

  “你!……你你你!……”

  “你不会也要用’警察打人了’这出吧?看见这位没?”闫思弦指了指吴端,“拜你所赐,这位可是刚刚处理过警察打人的公众事件,经验可丰富了。”

  被如此介绍,吴端一点没觉得光荣。

  见汪成阳依旧不动,闫思弦负手而立,问道:“这房间出了故意杀人未遂事件,应该做为案发现场保护起来,我们公安局不至于穷到另外给你开间房的钱都拿不出来吧?你怎么还在这儿住着?”

  “我用不着!我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了,再说,我只是躺着养养身体,又不会乱动,不会破坏你们要保留的痕迹。”

  “哦——所以你的打算就在这儿守上七天,直到可以回家。

  因为只要你躺在床上,我们总不好掀了你的被窝去检查这张床,自然也就发现不了你藏在床里的尸体,对吧?”

  不仅被质问的汪成阳,此刻,若是闫思弦回头,就会看见站在他侧后方的吴端的表情比那男人还要精彩。

  吴端脑海里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个信息:

  床里……的……尸,尸体?

  闫思弦根本不管两人的惊诧,继续道:“七天后,打扫房间的宾馆保洁顶多更换床单被套,不会去掀开床板检查,你大可以找人——就找你那个情人入住这间房,想办法把尸体带出来。

  可是,你以为真能熬过七天?屋里现在这温度,三天就得臭。再说了,天天睡觉就跟死人隔一张木板,多瘆得慌啊,你也不害怕?

  承认了吧,自己从床上下来,咱们都斯文点,我不想动手。”

  男人直咬牙,咬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却也知道已经没了退路。

  除了认罪,他只能跟两个看不出身手好坏的刑警拼死一搏了。

  他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吗?

  没有。

  他终于慢慢爬下了床,每个动作都死气沉沉,眼睛里也是一片死灰。

  他一下床,闫思弦便吭哧吭哧将厚厚的床垫抬到一旁,掀起床板。

  “哈——”

  闫思弦冲吴端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床箱里蜷成一团的习乐乐的尸体。

  “你……你怎么知道?”

  闫思弦没解释,而是看了一眼手表,“尸体也找到了,差不多了,我今天的加班就到此为止吧,明天见,我的新搭档。”

第14章 他不敢(14)

  市公安局审讯室。

  男人还没从被人突然揭穿把戏的失落中缓过劲儿来,直到进了审讯室,依旧木讷呆滞。

  其实吴端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他很想现在就把闫思弦揪到眼前,把一切问个清楚,但出于审讯需要,他还是得装出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

  “姓名。”吴端道。

  “汪成阳。”

  “说说床里面那具尸体吧,习乐乐怎么死的?”

  汪成阳半天没说话,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解释,又似乎没力气解释那么多。

  “反正人是我杀的,你们最后得判我死刑,对不?”汪成阳问道。

  “你怕不怕判死刑?”吴端反问。

  汪成阳沮丧道,“怕,我不想死啊,我真的知道错了,后悔啊,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会让我吃枪子吗?我不……”

  吴端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连亲生女儿都敢杀,现在却又怕判刑?”

  听到“亲生女儿”几个,汪成阳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没想杀她,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就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至于杀她啊!那……那就是个意外……”

  汪成阳的眼泪已经不是一滴一滴,而是蜿蜒得两道泪流,怎么都止不住。

  面对突如其来的最坏的结果,他怕得要命,恐惧刺激着泪腺疯狂流泪,却不自知,似乎管理恐惧的那根神经已经绷断了。

  最终他哀嚎一声:“我知道是这结果,死也不干啊!”

  吴端点起一根烟,递给汪成阳。

  汪成阳接过,手抖得没法把烟送到自己嘴里。

  哆哆嗦嗦半天,烟竟掉在了地上了。吴端只好重点一根,上前,把烟直接送他嘴里。

  汪成阳深吸几口,半分钟不到就抽完了一根,情绪似乎好转了一点。

  他长叹一口气,叹气时整个人都发着抖。

  “我在外头有人了。她怀了我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我们在小诊所做过B超,是个男孩。

  我一直想要个男孩——不是我不喜欢茜茜,可要是跟养个男孩比……

  再说,茜茜快成年了,即便离婚我顶多再付一两年抚养费——我查过法律。

  可我老婆死活不同意,跟我要死要活了好多回了——只要茜茜不在家,她就跟我闹,我……我是真没办法,一边是等着我离婚办出生手续的儿子,一边是个疯婆娘……”

  汪成阳深深低头,双手搓着自己的脸。

  “不是我想杀她!不是我啊!是那个女人,她天天在我耳边叨念,说我懦夫,说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说我……干脆杀了她,一了百了……对对对,毒鼠强也是她买的!”

  “你的情人现在在哪儿?”

  似乎是抓住了一线生机,男人眼中光彩乍现,“对对对,都是她教我的!你们去抓她!”

  汪成阳报出了一个位于某处城中村的地址,监控室里跟进审讯的协警们不敢怠慢,赶往那地址。

  “我们会去询问她,”闫思弦道:“先说你的事儿,毒鼠强是怎么下到那锅红烧肉里的?”

  “肉桂粉。”

  肉桂粉?

  吴端知道那是一种作料。

  汪成阳继续道:“我把毒鼠强放在肉桂粉里——我知道只有做红烧肉的时候,我老婆才会用那东西。”

  “可你怎么保证你女儿汪茜不会吃到?”

  “我原本的计划是把女儿支开,让我老婆自己在家等我出车回去,只要我要求吃红烧肉,她就会给我做,我要是回去得晚,她总会自己先吃一点……这样一来,她中毒可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试过,这办法行得通,情人节的时候我们就把茜茜送到她舅舅那儿去,然后过了一次二人世界……”

  吴端明白了,那些嘘寒问暖,体贴,大小惊喜,不过是将这对可怜的母女送上绝路的残忍实验。

  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还有脸说得出“老婆”二字?!

  “可是,我没想到习乐乐给家里送肉,我老婆发消息说要做红烧肉给我们吃的时候,我吓死了,真的吓死了!我怕茜茜也被毒死啊!

  我给她回电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我不舒服,不想吃肉,让她弄点素菜。

  可我老婆那天光顾着跟我抱怨,她说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她好心烧肉,想给茜茜补补营养,茜茜却要出门去跟同学玩,根本不在家吃饭……

  我听她这么说……真的,我当时都不敢相信,这机会也太好了吧!女儿和我都不在家——这不是跟我的计划一样吗?简直是老天爷帮我啊!

  我就让她别委屈自己,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干嘛,等我晚上回去了,还想吃她做的红烧肉呢。

  我这么说,她情绪好了点……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茜茜……她怎么也在家……不应该啊,她不是跟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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