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98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那你父亲有什么仇人吗?比如……”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一些有纠纷的病人。”

  兰家言摇头,“肯定没有。”

  他如此笃定,倒是出乎两人的意料。

  兰家言解释道:“因为我爸是研究药理的,属于内科,跟我们这些做外科手术的不同,产生医疗纠纷的概率要低得多。

  而且,在我印象里,我爸最近十年一直专心于抗癌药物的研发,经常呆在研究所或者制药企业的实验室里,实质性的临床工作参与得比较少了。”

  “明白了,”吴端点头,“那他的同事呢,你熟悉吗?有没有跟他存在过节的?”

  兰家言皱着眉,看起来在努力回忆以往跟父亲相处的点滴,希望找出些端倪。

  但他失败了,眼里的血丝更红,摇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关注的方向不一样,连学术上的事都很少探讨,更别说他单位里勾心斗角的事了,我们不聊那些。”

  “你用了’勾心斗角’,”闫思弦道,“说明真的存在这种事吧?”

  “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免不了吧?我认为一定有,但我真的不清楚。而且,太奇怪了,我爸是好几个科研项目的攻坚带头人,他失踪了这么多天,怎么会没人发现?”

  兰家言的回答睿智,且无懈可击。

  “这方面的调查,交给我们。”吴端道,他看向闫思弦。

  两人早已有了默契,闫思弦接过话头道:“我有个跟案情不太相关的问题,你为什么当医生?”

  兰家言一愣,闫思弦解释道:“你父亲很少管束你,那你受他的影响应该比较少吧,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当医生?”

  “你问这个啊,”兰家言道:“其实我不是受我爸影响,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大夫——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

  “小时候有一次去医院找我爸,那会儿好像才上一年级吧。

  你知道的,医院的大楼里路总是错综复杂,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不友好了,而且我还严重路盲。总是记不住去我爸办公室的路,好在走丢了可以找个护士姐姐把我送过去。

  那天不知怎么走到一个手术室门口,听见有家属哭嚎的声音,家属就跪在手术室门口,求一个老大夫救自己的家人。

  你知道,对孩子来说,成年人那种发自肺腑的悲伤、绝望、哭嚎……太有冲击力了,当时的场景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但我就是能记得那种感觉。

  大概那时候我就有了想要做医生的想法吧,因为医生能把人从那种悲伤绝望中拯救出来,能让人少些眼泪。”

  出了医院,两人回到车上,闫思弦一本正经地评价道:“我喜欢这个年轻人。”

  “你自己也是年轻人好吧?别拿出一副老前辈的口气啊!”吴端白了他一眼,“接下来你想去哪儿?我觉得有必要再去跟那个学生聊聊——就是5月7号最后一次见到兰向晨的学生。”

  闫思弦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我想先去兰向晨家里看看。

  兰家言说得有道理,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况且咱们这位失踪者在国家级的科研单位工作,全是聪明人,吃人都不吐骨头。

  跟他单位里的人打交道,怕是一场硬仗,总得有点准备。”

  “好,那就先去他家。”吴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拨通了冯笑香的电话。

第148章 福音(3)

  兰向晨的家位于市区一片别墅区内,联排别墅靠左手边的那一户,总共两层,第三层是一间可以当做花房的玻璃屋,还有一个巨大的晒台。

  从外面看,其余住户的花房里都养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有些甚至还在晒台上铺设了草坪,摆放了躺椅或者烧烤炉。

  吴端有些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花房。

  闫思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也喜欢这种设计吧?”

  “你不喜欢?”吴端问道。

  “也没有特别不喜欢,就是……你不觉得好像给房子戴了顶绿帽吗?不是什么好兆头。”

  吴端:“……”

  两人很快收敛心思,开始观察兰向晨家的情况。

  首先,父子俩显然都没时间侍弄花草,三楼的花房和晒台不似别家那般生机盎然,玻璃花房里放着一些暂时用不到的物件,诸如老式衣架,破损的搪瓷脸盆,工具箱,甚至还有一个老旧的录音机。

  吴端道:“看来咱们这位药理学家也具备老年人的普遍特征,喜欢攒破烂。”

  两人下到二楼。

  二楼楼梯旁是个开放式的起居室,摆着一套木质沙发,乍看之下那沙发上有许多雕刻,似乎是价值不菲的红木古董家具,但走近一看就会发现,雕刻死板,显然是出自机器,而非手工,沙发一角油漆剥落,露出了三合板材质。

  二楼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几乎占了整个二楼三分之二的面积。

  走进一看,便知道是兰向晨居住的地方。

  一张双人床和一排靠墙的衣柜在进门左手边,右手边则是写字台、电脑,以及占满了两面墙的书柜。

  看来兰向晨睡觉和办公都在这间大卧室里。

  此时,冯笑香也赶来了,吴端便从二楼楼梯口扶手上探身,招呼刚进门的冯笑香道:“这儿!电脑在二楼!”

  “来了!”冯笑香穿着鞋套,上楼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沉闷。

  闫思弦已打开了衣柜。

  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一些老年人的衣服,以贴身穿的跨栏白背心居多,除了一套杰尼亚的定制西装——那应该是兰向晨出席重要场合才会穿的——其余的衣服价位在几十元的杂牌到数百元的中档国货不等。

  看起来,兰向晨是个对物质没什么要求的老人,生活作风绝对算得上朴素。

  闫思弦又来到他的书桌前,只见吴端也正皱眉看着那书桌。

  吴端道:“你觉不觉得,这桌子上太干净了点?”

  “嗯。”闫思弦点头,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盏台灯,桌面上再没有什么东西了。

  吴端伸手拉开了写字台左边的抽屉,空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拉开了中间的抽屉,也是空的。

  闫思弦蹲下身,将右边的小吊柜也打开了,同样空空如也。

  “嗯?”一直在捣鼓电脑的冯笑香发现不对,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工具盒,从中拿出一个精细的螺丝刀,开始拆卸笔记本电脑的底板。

  “你这是……?”

  冯笑香也不说话,只等她将底板卸下来,三人一看,登时就明白了。

  硬盘不见了!

  “我说怎么开不了机。”冯笑香将笔记本电脑整个装进证物袋,“内存数据有限,想要恢复需要花些时间。”

  “看起来,有人清空了兰向晨所有的工作痕迹。”吴端道。

  闫思弦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了这间兼具书房作用的主卧,二楼还有一间小卧室。伸手推门,发现门是锁着的。

  吴端娴熟地从兜里掏出两截指头长的铁丝,伸进那锁孔里捅了几秒钟。

  啪嗒——

  门锁开了。

  他丢给闫思弦一个“不客气”的眼神,闫思弦笑着摇了下头,开门。

  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与屋子长时间不住人的陈腐味道不同,那更像是因为长久居住着病人,死亡的味道已经浸入了地板和墙纸里,现在正慢慢地向外散发。

  屋里的陈设也让两人一愣。

  他们本以为小卧室是兰家言的房间,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单人床,有点类似于医院里的病床,光板,其上没有被褥。

  床旁边赫然是个蓝色的氧气罐,还有一些东西,虽然能看出是医用仪器,但外行并不能分辨出那具体是干什么用的。

  “病房?”吴端道。

  “像。”闫思弦点头,随即嘴角浮现出笑意,“有意思,别人是金屋藏娇,咱们这位兰老倒好像藏了个病人。”

  可是屋里却没有丝毫“人”的痕迹,既没有指纹,也没有毛发——至少粗略检查之下,吴端没发现这些东西。

  “屋子被仔细检查打扫过。”吴端给出结论,“看起来,是要抹掉住在这里的人的痕迹。”

  吴端拨通了兰家言的手机。

  听起来对方正在开车,心不在焉地“喂”了一声。

  “我是市局的支队长吴端,咱们刚才见过面。”

  “哦哦。”兰家言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热切,等待着吴端的下文。

  “你已经回过家了吧?我是说你父亲的住处。”

  “当然。”

  “二楼有个锁着的房间,你进去过了吗?”

  “你是说放着病床的房间?”

  “是。”

  “去过,我打开那个房间看了一下,空的,就又锁门出来了——如果你想问我那房间是干嘛用的,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回别墅住过了,那儿离我上班的医院远,我在国内的时候都是住医院附近的单身公寓。

  二楼那房间——我前天去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感觉好像我爸接了个病人回家——但那也不稀奇,我爸还在家里搞过一个实验室呢——就是那个房间,那儿以前是他的实验室,好多瓶瓶罐罐。”

  “那你父亲的研究资料呢?他会放在家里吗?”

  “应该会吧,他老在家加班,有时候还通宵。”

  看起来,这个久在国外的年轻人能提供的信息十分有限。

  吴端和闫思弦又下楼搜查了一圈。

  一楼的整体氛围就正常多了,不大不小的开放式厨房,阳光通过窗户撒进宽敞的客厅、餐厅,浅色的地砖让人眼前一亮,与楼上的深色木地板截然不同。

  一楼有一间凸形卧室,带有不小的圆窗,其内的布置更加现代,衣柜侧面还挂着一把吉他,应该是兰家言的卧室。

  和他的父亲一样,兰家言屋里的东西也十分整洁朴素。

  闫思弦正在观察搜索兰家言的房间,只听吴端喊道:“你看这个。”

  闫思弦快步凑到了吴端跟前,只见沙发边桌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便利贴上写着“家政李”三个字,还有一串手机号码。

  “打过去问问?”吴端道。

  “打过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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