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型关节 第19章

　　“钧钧？”

　　“哥哥，你有其他东西吗？”邵钧将汤勺递还给姚英彦问道。

　　姚英彦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你尝不出味道了？”

　　邵钧没有回答，只是催姚英彦拿点其他给他。

　　姚英彦没一会就端了一只陶瓷杯进来了。

　　“没有胃口，喝点果汁比较开胃。”

　　邵钧接过杯子，雪白的瓷杯里是浅黄色的饮料。

　　“橘子汁吗？”

　　“菠萝汁。”姚英彦答道。

　　邵钧放在嘴边再次闻到了那股腐臭，他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小口，果然还是淡如白水。他放下杯子本想告诉姚英彦自己有些不对劲，可倒映在果汁上的景象夺取了他的思维。

　　倒映在果汁表面的天花板处，模模糊糊地似有许多圆形的东西排列着。他仰起头望向天花板，眼前的景象令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都不自知。

　　他看见等人大小的人偶倒吊在天花板上，它们垂着双手，密密麻麻地排满整个天花板，沉默地注视着邵钧的方向。

　　“钧钧？钧钧！钧钧，你怎么了？”

　　邵钧呆呆地望着人偶。原本因为黑暗看不清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渐渐变成了一个他极其熟悉的面孔。

　　是他自己……

　　人偶们露出一张与邵钧一模一样的面孔，睁着双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钧钧，你在看什么？”

　　“钧钧，你听不见哥哥的吗？”

　　“钧钧，别吓我。回哥哥一句好吗？”

　　邵钧听到姚英彦哀求的声音，机械地转过头看向他：“哥哥，你看不见吗？”说着伸手指向天花板。

　　姚英彦顺着邵钧的手指望去，除了一片黑暗，再无一物。

　　“有什么？”

　　“我想出去，哥哥”邵钧脑中一片空白，他作势翻身下床，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但被姚英彦一把拉住：“先告诉哥哥你看见了什么。”

　　邵钧低垂着头，故意避开天花板上的景象，用发颤的声音轻轻说道：“有很多人偶，很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倒吊在天花板上。”

　　姚英彦一脸紧张地听着邵钧的陈述，但在听到人偶两个字时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的震惊

　　“别害怕，钧钧，哥哥多点几只蜡烛，可能是太暗了，你恍神了。”姚英逸故作轻松地劝解。

　　“我不想呆在这里。”邵钧紧紧抓住姚英彦的手腕，不断颤抖的双手将他此刻的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

　　“我们睡一会好吗？钧钧，你可能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姚英彦一只手制住邵钧，一只手从口袋中掏着什么。

　　“哥哥，你又打算迷晕我吗？”从上次的失败中，早已预料到了自己失败的邵钧，放弃了抵抗，顺从地被姚英彦按在床上。

　　姚英彦没有说话，只是将小玻璃瓶口对准了邵钧的嘴边。

　　“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我害怕，哥哥。”邵钧徒劳地辩解道。

　　“乖。”姚英彦摇了摇头。

　　邵钧苦笑着喝下了不知名的液体。

　　就如同那次在院中一样，当那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部时，头脑渐渐变得浑浊，困意模糊着邵钧眼中的骇人景象，让恐惧也变得迟钝。

　　“钧钧，等你醒来就好了。”姚英彦仔细为邵钧盖好被子，坐在床边俯身抱着他说。

　　“你……什么……都看不见。”邵钧躺在床上，双眼失焦地望向姚英彦，挣扎着说出了这句话后，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重复的开始3

　　姚英彦锁上卧室，趟过院中的积雪走进了工作室。进门后，他点燃门边的煤油灯提在手中，径直右拐穿过排排木架，掀起地毯打开木门，顺着其后露出的一级级台阶盘旋而下。

　　楼梯的尽头，出现在油灯灯光中的是一扇毫无装饰的实木大门。

　　姚英彦看了一眼这扇朴实无华的大门。他想若不是邵钧上次进入工作室后发现了上面那扇暗门。他始终不知道邵钧竟然在地下还藏了这么一间房间。

　　推开门，房内一片明亮，

　　房间圆形拱顶上镶嵌有大量宝石，此时正如繁星照亮夜空般发出点点星光，为整个房间提供光亮。姚英彦虽已不是第一次进入，但他依然被这样惊人的景象夺走了几秒的注意。

　　整个房间呈圆柱形，周围墙壁上开凿有几个书架，以及装饰有一幅巨型油画。

　　但姚英彦对这些毫无兴趣，他回过神，就将油灯放在门边，径直走到房间的正中央之处。

　　那里安放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桌面上放着一个有着奇怪的不对称形状的银色金属盒子。它的翻盖被翻到了后面，盒中则是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不规则球状物体。这个物体并没有接触到盒子的底部，而是被绕它中部的金属带子悬空架着，靠近顶部还有七根设计诡异的支撑水平地延伸到盒子**的夹角。

　　球状物体中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姚先生？你终于想到用这个来联系我。省得我还得亲自赶来，或者还得麻烦你来病理科挂号。于是，怎么了？”

　　“失效了。”姚英彦蹙眉，对着那个球状物体说道。

　　“什么失效了？”

　　“钧钧今天和我说见到了有很多长着自己的脸的人偶。”

　　“今天？他已经认知到这步了？这可就比较麻烦了。”那个年轻男性的声音用故作夸张的语调感叹道。

　　“这和你说好的不一样！”姚英彦抓着石桌的桌面，压抑着声音凶狠地低吼道。

　　“哪里不一样？我只是和你约定保住邵钧的命而已。他现在不是活着吗？”对面的声音含着笑意轻佻地反问道。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姚英彦不断低声重复着，许久后才补充道，“这才过去了八个月。”

　　“想开点，姚先生，你看一个人如果寿命是按80年来算，他也就120次八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一次八个月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功了。”

　　“我不是为了寻求安慰来见你的。”姚英彦直起身体，面无表情地说道。

　　“说实话，姚先生，我本来就不看好你。邵钧之前来病理科向我询问办法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他来实行也不过五五开的成功率。换成姚先生你，能再次骗过邵钧八个月已经很不错了。你的天赋既不如你哥，若是比起我的学生邵钧来说，可能还不如他的一根小手指。”

　　“那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恕我直言，可邵钧自己不想活了。”

　　“我不会让他为姚英逸殉情的。他休想！”

　　“别激动，别激动，姚先生。在邵钧生死的问题上，我和你没有分歧。我也不希望我的学生因为这种事白白丧命，姚先生。”

　　“我……请求……你的帮助。”

　　“好吧。下面的这些话，仅仅是我的个人建议。我认为造成他过早自我认知的原因，极大可能是因为他对于现状过度探知的结果。你看，如果他想要知道谜底，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一个真实却不那么完整的谜底。不过切记一点，别对他说谎。你已经有过数不清的糟糕失败经验了。姚先生。”

　　“我知道。”姚英彦低低地回复道。

　　“我认为邵钧已经相当容忍你对于他智商的侮辱了。你可能不知道，上一个骗了他的人的人皮，现在正在邵钧的书架上忠实地履行着封皮的职责。”

　　姚英彦久久没有回话。

　　“姚先生？”

　　“我知道了。”

　　姚英彦看着眼前的这个盒子，伸手轻轻地触摸上盒子的不规则翻盖。

　　他想起第一次在地上那间工作室中见到这个的时候，自己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想要将它合拢，而那时抓住自己手腕阻止他的正是邵钧。

　　这是在火灾发生前自己与邵钧重逢后，他第一次邀请自己到家里来。

　　他始终记得那个时候，邵钧微笑着略带玩味地说了一句他当时不明所以的话：“哥哥，别合上盖子。我现在可没有见老师的心情。”

　　这是姚英彦他第一次意识到邵钧与普通人有些不同。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重复的开始4

　　评价一个人与常人不同，有时是赞美，有时是抨击。

　　但对于姚英彦来说，邵钧与常人有异，却是一个非常中性的陈述句。

　　与邵钧重逢后，姚英彦并没有去思考邵钧为何会去找他，也没有思考邵钧为何能找到他。

　　姚英彦成年后，曾经主动去寻找过几次邵钧与姚英逸的去向。然而当时孤儿院早就因为事故关闭，院内留存的资料也不知所踪，甚至几年后姚英彦再次尝试寻找时，连同资助孤儿院的那位姜姓出资人全家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至此他真的以为，人海茫茫，无论是邵钧还是哥哥姚英逸，这辈子也许已经无缘相见。

　　可有一天邵钧找到了他。

　　原以为此生永不能见的人，多年后竟然重逢，这种喜悦早就足以冲毁一些人的所有理智。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姚英彦。

　　所以他对于邵钧的反常熟视无睹。

　　不去想邵钧为何反复向他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没有会保持联系的朋友，也不去想他问起大哥姚英逸时邵钧的语焉不详，以及邵钧对于自己现状叙说的吞吞吐吐。

　　他只是想要再一次和邵钧在一起而已。

　　可就算如此，直到有一天，他被那个自称是邵钧老师的人找到时，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不，对于邵钧来说，他可能连替代品都谈不上。他与姚英逸虽然拥有相同的相貌，但是对于邵钧来说他从来都不是姚英彦，而是姚英逸的弟弟，是这世上与姚英逸唯一血脉相连的血亲，也是邵钧最需要的一件祭品。

　　那时，他这才终于明白了邵钧为何要与自己相逢。甚至为何在自己曾经一时疏漏暴露对邵钧的感情时，对方会在震惊后点头同意他的求爱。

　　这是猎人对将死猎物的同情，也是邵钧对于拥有同自己相同样貌的姚英逸求而不得的发泄。

　　但直到那个时候他都不曾愿意伤害邵钧。

　　他觉得自己死在邵钧手上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至少邵钧可以重新与恢复正常的姚英逸在一起，而自己到死都可以活在邵钧是喜欢自己的这个谎言中。

　　现在一切却都搞砸了。大哥的死将一切都搞砸了。

　　谁能想到，姚英逸会在察觉邵钧计划后，找到了自己，将邵钧托付给他后，就毫不犹豫点火自杀了。

　　他也没有想到邵钧得知火灾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姚英逸同去。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从火场救出邵钧，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也许他们三个人都烧死在那场火里，才是一个真正的好结局。

　　姚英彦站在房间中，突然感到了强烈的疲惫，他摸着桌沿慢慢地蹲**体，本只想是喘口气，但最后竟全身脱力，整个人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