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 第155章

作者:噤非 标签: 欢喜冤家 推理悬疑

  他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中,转身离开。

  走两步忍不住回头看看,发现那只小狗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再走两步,再回头,它还是那样惨兮兮地望着自己这边。

  短小的尾巴轻轻摇晃两下,似乎在示好。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祝玉寒不敢再耽搁,心一横,钻进了车子里。

  等回到家的时候,傅怀禹盖着薄薄的毯子窝在沙发一角睡着了,阿杜听到动静,支棱着两条小短腿跑到门口迎接它的主人。

  只是闻了闻,觉得气味不对,压低声音在喉咙里叫了两声,似乎在质问: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叫声惊醒了傅怀禹,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睁着一对迷蒙的睡眼向玄关望去。

  “不去床上睡怎么在这里。”祝玉寒抱着奋力挣扎的阿杜,心不在焉地问了句。

  “在看奥联赛,睡不着。”

  “胡说,明明已经睡死过去了。”

  “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傅怀禹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知道了,那我现在回来了,去睡吧。”

  待祝玉寒洗去一身臭水沟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了卧室后,发现傅怀禹正以一个十分妖娆的姿势侧躺在床上刷手机。

  祝玉寒忍住笑,往床上一躺:“傅贵人,今日朕也疲乏了,不如爱妃早早侍候朕歇息吧。”

  傅怀禹瞥了他一眼,懒得陪他演,似乎还在为刚才那通电话闹情绪。

  见傅怀禹不搭理自己,祝玉寒马上又腆张脸凑了上去,摇摇他:“你可真是位娇气的小公主,还生我气呢,我那会儿真的在忙,语气不好,是我的不对。”

  见傅怀禹还是不理他,祝玉寒大力推了他一把:“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听我道歉!”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么。”傅怀禹终于吱声。

  “我特么都跪下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傅怀禹一扭头,果然,祝玉寒正跪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满是戾气。

  他当时就笑了,欺身将小祝压在身下,凑到他耳边用那种诱惑意味的嗓音低声道:“不用跪着,躺着道歉吧。”

  祝玉寒疲惫地笑笑,抬手摸了摸傅怀禹的脸。

  接着,手垂了下来,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傅怀禹愣坐了一会儿,无力地倒在祝玉寒怀中,食指戳着他扁平的胸膛:“还说道歉呢,没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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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祝玉寒又“不负众望”地迟到了。

  老李最近正在严抓考勤,门外站了一排迟到的,都是那些迟到专业户。

  “这个月,全勤奖没有了,奖金都扣掉,天天迟到,多大的人了还迟到,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老李刚说完这话,就见祝玉寒提着一袋面包踮着脚偷偷往办公室移动。

  “哎呦,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祝队长嘛,这手里拿的是什么啊,知道现在几点了么?啊,年轻人,你怎么能如此坦然睡得着的。”

  “困了,自然就睡着了。”祝玉寒特耿直地回答道。

  “你!”老李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了,“一会儿去财务部签条子,这个星期你都白干了我告诉你。”

  旁边的警员没忍住,漏出几丝笑声。

  遣散众人,祝玉寒提着他的早餐面包满脸菜色地走进办公室,

  刚往那一坐,就有人敲门。

  祝玉寒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进”。

  接着,霍桑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过来了。”祝玉寒捡起桌上的面包,干索索地咬了一口。

  “刚才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有人自称是陈曦颜的男朋友,想向警方提供点信息。”

  面包卡在喉咙里,祝玉寒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面包咽下去,噎得他直咳嗽。

  “你说啥,陈曦颜的男朋友?”

  霍桑看他这副模样,挂着俩黑眼圈,手中还拿着啃了一半的干面包,样子实在是狼狈。

  “算了,你歇着,我去接警。”

  “不行。”祝玉寒噘着嘴,一把扯下T恤衫,着急忙慌从一边衣架上拿过警服,匆忙中又咬了一口面包,领带也打得歪歪扭扭,厚重的警服往身上一套,“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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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踏进派出所的一瞬间,便看到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个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的男人,气质尚佳,只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派出所的警员阿黄看到俩人,忙上前迎接,指着那个沧桑的男人低声道:“这人说是陈曦颜的男朋友,我让他先做笔录,但他说一定要见到警局负责这案件的人,没办法,只好把您们给请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接着同那个男人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载着他一同赶回警局。

  男人名叫唐怿,四十七岁,是A大美术学院的国画系讲师,至于为什么都快五十的人了连个副教授都没混上,他说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可能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得罪过院长,他和院长师出同门,大学是一个班的,但俩人当时同时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女孩,最后女孩却选择了才横气傲的唐怿,也就是他现在的太太,所以自己评级申请屡次被院方扣留,一直到四十七岁,依然还是个一事无成的讲师。

  “你既然已经结过婚了,为什么还说自己是陈曦颜的男朋友。”祝玉寒瞥了他眼,不屑道。

  其实答案很明显了,潜女学生呗,但出于程序需要,自己还是要问一下。

  “在曦颜大一的时候,她选修课选了我的书法班,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唐怿缓缓闭上眼睛,似是陷入回忆。

  天真可爱又热情主动的女孩子,沉稳成熟又才华横溢的男老师,似乎看起来是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一个极具争议经久不衰的问题:有名无实仅靠责任支撑的婚姻和义无反顾投入真情的婚外情,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

  关于这个问题,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答案,婚姻本无错,爱情也本无错,在不考虑常理道德的情况下,人们似乎更偏向于后者。

  早些年很多偶像剧,女主几乎都是小三上位,编剧们用大量笔墨赞扬这种义无反顾又勇敢追寻自己所爱的行为,认为爱本无罪。

  但造成家庭破裂、妻离子散的真正原因,也就是一直为人们讴歌的原罪——所谓的真爱。

  正如唐怿,明知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却还是全身心投入了所有感情而无法自拔。

  当他知道陈曦颜怀孕之后,破天荒的竟然没有要求她把孩子打掉,而是在想办法与发妻离婚,将陈曦颜明媒正娶进家门。

  当唐怿的妻子得知事情原委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大吵大闹,只是平静地签下了离婚协议。

  或许她也早就看出来了,仅靠婚姻名分支撑的感情根本就是危若垒卵,稍微动动手指就分崩离析了。

  事情倒也算圆满地解决了,但就在他一心准备与陈曦颜的婚礼之时,却意外接到了她已经遇害的消息。

  这个男人,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了。

  “为什么案发这么久你才肯站出来。”祝玉寒转着笔,问道。

  “因为最近是评级的关键期,今年刚好我们院长被调到了上海,领导全部换过一批,今年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今年如果还评不上副教授,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考虑到这个问题,才一直遮遮掩掩不敢出来。”

  祝玉寒点点头:“那么除此之外,你还了解到什么讯息。”

  “在我和曦颜恋爱的那段期间,偶然听人提起过,说曦颜和她的导师易麟走得很近,私下关系非常密切,开始我以为只是大家的误会,学生想要获取更多资源和导师走得近一点这也很正常,但直到我听说,曦颜被剥了皮,还被送到了易麟家门口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说着,唐怿清秀的面庞上漫过一丝阴郁:“就在五月六日当晚,我本是提前一天同曦颜约定好五一节假日一起去云南采风,当晚准备去她租的房子里帮她一起收拾行李,但曦颜当天白天却临时告诉我,晚上有点事要回家一趟,所以我就没有过去。”

  “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对我撒谎。”唐怿捂着脸,声音发颤,不知是被背叛的愤怒还是没有保护好她的自责。

  “肯定是易麟,肯定是他杀的。”唐怿突然拍案而起,“本来当天是三院联谊,音体美三院的老师都要去参加聚会,但因为之前有传过易麟和曦颜有不正当关系,所以我就特意留心了下他,发现他也请了假。”

  “你是说,当天本来有联谊会,但是一直被传同受害者陈曦颜有不正当关系的易麟也没有去参加?”祝玉寒皱起眉头,瞬间坐直身子。

  “是的,我有证明,三院的老师都知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害死曦颜的!”唐怿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陷入一个癫狂的境地。

  “这个禽兽利用职务之便逼迫曦颜乖乖就范,但因为曦颜誓死不从,所以他便起了杀意!”

  看到这个样子唐怿,祝玉寒不知该觉得他可笑还是悲哀。

  快五十岁的读书人,毫无证据就要指正易麟为凶手,为了一个女孩甚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行为也变得幼稚。

  唐怿单手撑着额头,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眼泪。

  祝玉寒尴尬地看了眼霍桑。

  安慰女人他在行,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叔,他是真的无从下手。

  是了,就算找出凶手将他判处死刑,但这个男人还是永远的失去了倾注了所有情思的爱人,没有人能再赔给他一个陈曦颜,而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他,也只能孤独着思念着过完凄凉余生。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了她连家都可以不要,但还是没能力保护好他,我真是个废物。”

  祝玉寒换了个姿势,搓了搓手,凑过去:“哎呀,这种事,也不能怪你,天灾人祸,防不胜防,况且你自责也没用,大不了,抓到凶手,我也利用职务之便把他交给你让你打两拳咯。”

  话音刚落,一边的霍桑抓住他的胳膊,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该说的不要说。

  祝玉寒自知逾距,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那好,十分感谢您为我们提供讯息,这样,麻烦您留个指纹给我们,十根手指的都要。”

  送走了唐怿,祝玉寒望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像个老头一样长长叹了口气。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他对还是错,抛家弃子,但又肯为了一个女孩连未来、荣誉都不要了。”

  “抛弃陪伴他多年、哪怕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都不离不弃的发妻去追寻所谓的真爱,只能说,没良心。”霍桑冷冷说道。

  “哎呀,他还算可以了,没有像某人一样一边毫无愧疚地享受着妻子的馈赠,一边又不知羞耻的在外面沾花惹草,比如……”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易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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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衣液空瓶上的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经过比对,那枚男性指纹既不是易麟的也不是唐怿的,而那枚女性指纹,也不是陈曦颜的。

  根据瓶子上的出厂编号,祝玉寒找到了购进这款洗衣液的超市,一对比,却发现瓶子上的指纹是超市服务员的,但另一枚男性指纹,却无从找寻。

  不过想想也是,凶手还不至于蠢到在瓶子上留下自己的指纹等警察去抓他。

  但是凶手从货架上拿起洗衣液装进购物车的时候难道也是戴着手套?

  这样未免太引人注目了吧。

  根据洗衣液的上架时间,超市调出了监控,果然,五月五日的晚上,在生活用品区看到了易麟,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瓶洗衣液放进了购物车。

  监控显示,他并没有戴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