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 第20章

作者:噤非 标签: 欢喜冤家 推理悬疑

  祝玉寒将车钥匙塞进童嗣手里:“你来开,去南山病院。”

  车子驶过高速公路,童嗣加大马力将车子开到一百二十迈。

  祝玉寒倚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突闻一声巨响,车子随之一个急刹车,巨大的刹车声刺痛耳膜。

  祝玉寒惊醒,惊恐地望着童嗣。

  “撞……撞到东西了……”童嗣咽了口唾沫,赶紧下车查看情况。

  一条四肢错位,浑身是血的马犬卷在车轮中。

  “你怎么回事!”祝玉寒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对着童嗣一声怒喝。

  “突然从一边树林冲出来的,我没刹住车。”童嗣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望着那条惨死的狗。

  祝玉寒甩上车门,从后备箱拿出尸袋,看了看周围,四下无人。

  “先把这狗的尸体装进尸袋,找个地方埋了吧。”

  童嗣愣愣应了声,戴上手套,将马犬尸体从车轮底下扯出来。

  倏然间,童嗣双手顿住,那狗的尸体应声落地。

  “你还发什么呆,快一点。”祝玉寒不耐烦催促了声。

  “祝队,这狗的尸体不太对……”童嗣压低声音,蹲下身子凝神查看。

  祝玉寒闻声凑了过来,循着童嗣手指之向看过去。

  在这条马犬腹部无毛的地方,长满大大小小不明疱疹,疱疹呈水球状,并且在每一颗疱疹中还有肉眼可见的肉虫在蠕动。

  马犬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紧缩。

  祝玉寒只觉反胃,转过身子摆摆手:“先抬上车,兴许是生了皮肤病,太恶心了。”

  童嗣强忍反胃,将马犬的尸体装进尸袋,扔进后备箱,检查了下车头,发现保险杠有明显凹进痕迹。

  “车子开慢一点,幸好这次只撞死一条狗。”

  “祝队……”童嗣双手微颤,寒冬腊月里额间冒出丝丝细汗:“您,您来开吧……”

  祝玉寒将他从驾驶室拖下来,发动引擎:“你该庆幸没有撞到人。”

  突发车祸,导致二人将近十一点才到达南山病院。

  见童嗣还是一脸恍惚,祝玉寒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走的时候我去喊你。”

  童嗣怔怔点头,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出示了警员证,医生领着祝玉寒来到一处偏院,打开铁门。

  寒气迅速侵蚀而来,祝玉寒下意识抱紧双臂。

  “这就是罗太太。”医生介绍道。

  “多谢通融。”祝玉寒连连道谢。

  医生关上铁门。

  祝玉寒望着那个背对自己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犹疑半晌,缓缓走过去。

  女人被约束带缚在椅子上,从背面看去,女人满头白发,但腰板挺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椅子扶手。

  “罗太太?”祝玉寒试探性地叫了声。

  女人在哼歌,七八年前流行的老歌,音调平稳,嗓音甜腻。

  祝玉寒走过去,站到女人身边,俯下身子又喊了一声:“罗太太?您好,我是刑侦科一队队长,我叫祝玉寒。”

  女人敲击扶手的手瞬时停了下来。

  她歪过头,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祝玉寒终于看到了她的长相。

  不得不说,这女人即使年逾花甲,但依然能从脸上看出年轻时的风华雪茂,听闻是民国时期传下来的大户人家小姐,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脸上皱纹很少,一对大眼睛明亮有神。

  看起来,倒不像精神病患者。

  女人只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去继续哼着自己的小曲儿。

  “罗太太,我没有恶意,只是过来想找您聊聊天,随便聊聊而已。”

  女人停下哼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半晌,冷笑出声:

  “一个警察,找我,说是随便聊聊,你觉得我信么?”

  祝玉寒惊诧。

  精神病患者能够说出这么符合逻辑的言辞么?

  “是来找我顶罪的吧。”女人笑笑,似乎对于警察的心思早已了然于心。

  这下轮到祝玉寒不解:“顶罪?顶什么罪?”

  女人猛地睁大眼睛,扭头看着祝玉寒。

  “您是说,给谁顶罪。”

  女人慌忙别过头,没说话。

  祝玉寒眯起眼睛,忽然明白过来。

  是了,他早该猜到了。

  “太太,您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患上精神病对吧。”

  “而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其实是您的儿子,罗生,我说得没错吧。”祝玉寒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女人握紧手,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

  “他没有精神疾病。”女人轻声道。

  “您说什么?”

  “我说我儿子,没有精神疾病,而是暴戾心理作祟。”女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么能否请您详细说明。”

  “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样说了一句。

  祝玉寒点头:“是,我现在怀疑您的儿子罗生与一起高中生坠楼案有关。”

  “其实……”

  女人蹙眉:“我已死去的丈夫,生前包养多位情人,并且常常回家后对我拳打脚踢,我经常被打得浑身是伤,有时候,他还会打我儿子,或许是罗生体内就遗传了我丈夫的暴力因子,从很小的时候他便与其他小孩不同。”

  “怎么说。”祝玉寒忍不住插嘴道。

  “比如,每当我挨了丈夫的暴打,他就会找一些蛇,青蛙,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来杀,还会剥皮分尸……”女人嘴唇颤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惶恐。

第19章 振翅(10)

  “在他七岁时,我曾经给他买过一只珍珠兔,只有巴掌那么大,他见了,非常喜欢,每晚都会将兔子放在枕头边抱着入睡,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怕他爸爸的这种暴力行为会给他的心理认知造成偏差,就买一些可爱的小动物给他,希望让他明白,无论他爸爸怎么对我们,可这世间还有诸多美好在等着他。”女人吸着鼻子,眼泪簌簌下落。

  “但是……那天,我回家后,他端了一道汤过来,说是亲手做给我吃的,那时我很开心,觉得他很懂事,并没有被一些外界非理性因素干扰,但后来他却告诉我,这是兔肉汤,就是我买给他的那只兔子……”女人握紧手,痛苦地砸着椅子扶手。

  “再后来,我发现家里经常会有一些蛇,小鸟,青蛙的尸体,大多都是被砍掉头和四肢,皮也被剥了去……”

  “为什么不与先生离婚。”

  女人摇头:“我怕离了婚,会让他觉得自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所以一直忍一直忍,但我没想到,我的隐忍反倒害了他,让他在性格方面变得畸形——。”

  “后来我带他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因为长期生活压抑下导致他对外界事物产生一种痛恨感,并且他有非常强的占有欲,那时候我觉得无可厚非,只要我能正确引导他,一定会帮他把这些恶习改过来,直到七年前,他匆匆跑回家,告诉我,他J杀了一个女孩,尸体就放在车子后备箱里。”

  祝玉寒惊觉:“您是说他在以前就有过杀人经历。”

  女人痛苦点头:“那时候我很怕这件事会对他未来的人生造成影响,就帮他一起处理了尸体,尸体就埋在我们家别墅的后院,我还请人在那里盖了一座雕像以掩人耳目。”

  “我以为我是在帮他,我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后来我整夜做噩梦,心中一直备受谴责,于是我告诉他,不能继续错下去了,希望他能投案自首,不成想,他买通了南山病院的医生,说我有精神病,我被关在这里,一关就是七年。”

  女人垂下头,眼泪滴在裤子上:“因为他告诉我,只有精神病的话才不会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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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玉寒将车开上高架桥,恰赶上下班高峰期,在桥上堵了四十分钟,他有些烦躁,不停按着喇叭。

  童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或许还深陷于刚才撞死狗一事中,祝玉寒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察觉。

  二人赶回警局,傅怀禹也正好从储荣的研究所回来,两方碰面,饭也顾不得吃,打算先开会就现在手上一些线索进行分析。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祝玉寒看不得童嗣这个样子,摆摆手想把他打发了。

  童嗣这才回神,连连摇头,说一定要跟着一起讨论。

  重案组与刑侦科两方警力坐在会议室中,墙上的投影仪循环播放着一些和罗生有关的影像资料。

  罗生性格孤僻,从小目睹以及遭受父亲对母亲与自己的家庭暴力,母亲的隐忍使他长期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下,或许是受父亲这种暴戾影响过深,导致他也将这种暴戾行为施加于动物甚至是其他人身上。

  而就其母亲口供,现在在罗生家后院中的雕像下,还埋着一具女性尸体。

  其实这么久来接触许多重案要案,庞大的信息数据直指家庭环境复杂者,而研究院给出的数据显示,23%-33%的罪犯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尽管他们一直保持着为外界认可的“超我”,但内心存在的本我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无法被消抹,当本我的压抑超过一定程度,这就成了一个滥觞地。

  警车穿过闹市区,向着罗生家驶去。

  祝玉寒仰起头,手中夹着一根烟,烟灰掉在地上。

  而自己当初之所以选择研究犯罪心理学,潜意识里不过就是想拯救自己。

  孩子便是父母的缩影,在孩子未形成正确社会人格之前,你给他什么,他就接受什么。

  而本案件中的另一涉事者上官示迪,看似有一个美满和谐幸福的家庭,可从很小起,父母一直在忙工作,没有人管教她,更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正确的”价值观。

  罗生因故意杀人藏尸被警方逮捕一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没有人相信,这是一个经常从事慈善事业的人做出来的。

  孤儿院的孩子们听说后吵着嚷着让警察叔叔把罗生放出来。

  因为在孩子眼中,罗生是一个经常给他们带来礼物与玩具的人,他是圣人,甚至是超越将他们抛弃的父母的存在。

  罗生坐在审讯室中,由刑侦科挂职科长,国内著名法学教授,也就是傅怀禹的父亲傅家森亲自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