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 第44章

作者:噤非 标签: 欢喜冤家 推理悬疑

  而现下,用愧对父母之恩换来的感情,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了。

  傅怀禹失了力般倚在祝玉寒的肩膀上,双眼呆滞无神。

  “这间房子他也要收回,我得另找地方住。”傅怀禹喃喃着。

  “我已经找好了,不然你就住到我那里。”心里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说了又后悔。

  真是纠结的选择。

  “你别担心,你爸爸只是一时生气,哪有真不要儿子的父母,等他气消了就好了,别太悲观。”祝玉寒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傅怀禹闭上眼睛,眉间一直没有舒展开,眼眶通红,看起来像只受了伤的野兽。

  “但愿吧。”傅怀禹声音很轻,像只气泡,稍纵即逝。

  “好了,我和房东约了一会儿看房子,你不如先去医院看看你妈妈。”

  傅怀禹点头,站起身子,踉跄一下,勉强扶住墙:“一会儿给我打电话。”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

  祝玉寒心里很清楚,傅怀禹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是没理由往外择的。

  他忽然想起上官示迪,那个为爱杀人分尸的女孩,或许对她来说,死亡已经是最好的归宿,如果她活着,根据刑法从轻判刑,蹲完了监狱出来,她要一生都背负着为了同性爱人杀人的罪名。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

  和房东签好合同,交了预付金,安顿好阿杜,祝玉寒开上车匆匆赶往储荣的研究所。

  正赶上午饭的点,一推门,就见储荣正在吃煎饼。

  祝玉寒忍不住捂住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吃饭?”

  “习惯了。”储荣放下煎饼,抽出纸巾擦擦嘴。

  “死者身份确认了没。”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要先听哪个。”

  祝玉寒皱着眉:“坏的吧。”

  “根据发丝的DNA检验,死者是张宗德的妻子李沅恩。”

  祝玉寒扶额:“那更坏的呢。”

  储荣笑笑:“张宗德带了一帮亲戚过去警局讨说法,怒斥警方保障不力。”

  “你怎么还能笑出来。”

  “不然呢,难道要哭着说么?”说着,储荣的笑容愈发灿烂。

  祝玉寒叹口气,坐在沙发上。

  “不去警局看看么?那边现在一团糟。”

  祝玉寒摆摆手:“我这边也是一团糟,没心情管了。”

  “嗯?我们记吃不记打的祝队长也有烦心事?说来听听?”

  祝玉寒瞪他一眼:“昨晚傅怀禹和家里出柜,他妈突发脑溢血送进医院了,他爸一怒之下跟他写了父子断绝关系声明。”

  “出柜?”储荣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他怎么这么……想不到怎么形容他。”

  “这么冲动。”

  “不光冲动,还没脑子。”

  祝玉寒又是一声长叹:“别说他了,还不都是因为我。”

  “所以你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事发因为我,我就得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就和他复合呗,他现在可经受不起什么打击了。”

  储荣盯着他:“我发现你也没脑子。”

  “说什么呢。”祝玉寒皱眉。

  储荣失笑:“我说真的,首先,他爸是法学教授,这种父子断绝关系声明是不具有法律效应的,很明显他爸就是吓唬他,如果是吓唬他,那一般会给他两种选择。”

  “哪两种?”

  “要么和你断绝关系,要么和他们断绝关系。”储荣笑得狡黠。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

  倒真是,自己身处事发中,考虑事情、对于事情的定论就已经变得不客观。

  “但他爸生气是真的,还动手打了他。”

  “你可真是死脑筋,你要是和你妈坦白你看你妈不从城东到城西追着你打。”

  祝玉寒一思忖,觉得储荣说得有道理。

  “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收留可怜的他,而是想办法劝他回去和父母讲和,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闷热的夏季,乌云压城,铅块一般的云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大雨来得突然,浇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祝玉寒匆匆跑进警局,就见童嗣正和小刘两人在大厅里打羽毛球。

  “你们很闲?”祝玉寒冷声问道。

  两人赶紧收起球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羽毛球竟然该死的甜美,但我不能被它勾了魂去,我要工作。”

  “祝队。”周晓冉迎上来:“要我去研究所取尸检报告么?”

  “不用,我已经去过了。”祝玉寒将尸检报告复印几份,发给每个队员。

  周晓冉看起来有那么点失望,拿过尸检报告,看着落款处储荣的名字。

  “储法医名字也很好听,对不对。”

  “对个锤子,让你看报告谁让你看他签名了。”

  周晓冉从报告里抬起头,八卦的凑过去:“祝队,心情不好?”

  “一堆棘手的案件,和只知道打羽毛球的队员,你能有好心情?”祝玉寒白她一眼。

  “刚才傅组长过来了,脸黑的像包公,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祝玉寒猛然抬头:“傅组长回来了?”

第41章 偏执(8)

  “嗯,脸上还有伤,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也没打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周晓冉尽量压低声音:“你们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你把储医生的尸检报告仔细看一遍,把其中所有线索罗列清楚,下班前交给我。”

  留下这么一句话,祝玉寒像个大爷般背着手上了楼。

  悄无声息的来到重案组门口,做贼似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来,傅怀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对,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必须辞职。”

  “不是因为生病,劳您记挂了……辞职报告我现在发给您……您不必再劝我了,也谢谢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话未说完,大门被人猛地推开,接着一张急切的小脸凑了过来,伸手按住自己的手,挂断了电话。

  “傅怀禹,你要做什么!”来人张嘴便厉声质问道。

  傅怀禹轻笑:“辞职。”

  “辞个屁的职,现在案件堆成山了,你是准备撒手不管了?”

  “管不了了,对不起。”傅怀禹说着,点击邮件发送,将辞职报告发给了陈局长。

  “为什么。”祝玉寒瞪大双眼,像只可笑的猴子。

  “我妈去世了。”

  祝玉寒愣住,手僵在半空,脑袋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本来就有高血压,昨天被我一气,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太晚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傅怀禹伸出手拿起座机电话,按了回拨键。

  电话的忙音像是一个锥子,声声凿在心口。

  他看起来很镇静,但手却一直在抖。

  而当下的祝玉寒,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是不停地询问自己,傅怀禹母亲的死是不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陈局长,辞职报告已经给您发过去了,劳烦您看一下。”

  祝玉寒再次按住他的手,挂断电话。

  “不……不要……”祝玉寒满脸慌乱。

  心中像是突然破开一个小洞,裂口随着秘密的公诸于世而慢慢扩散。

  “你说,路有那么多条,为什么我偏偏固执的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

  傅怀禹在笑,眼中却是落寞。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祝玉寒跪在傅怀禹面前,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中:“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傅怀禹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跟你没关系。”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昨天不会和你闹脾气。”

  “没有早知道。”傅怀禹推开他:“好了,我该走了。”

  傅怀禹起身,刚走两步,又被人从背后抱住:

  “去哪。”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拿开那人的手,将这段为人不耻的感情一道放下。

  大雨滂沱中,那个寂寥落寞的身影将自己最后一点东西放进后备箱,接着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祝玉寒使劲拍打着车窗,叫喊声漫上一丝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