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 第11章

作者:苏一恒 标签: 都市情缘 推理悬疑

  要说到这个发现,还有那么点曲折和巧合的成分。

  话说当时一个大号花瓶般大小的瓷缸被抬回鉴证科的时候,刘科长很是无语。这都什么人,还有在家烧纸钱的嗜好?但在全一峰的极力怂恿之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瓷缸里的灰烬一点一点地复原了起来。要不说全一峰确实眼够尖的,刘科长心下也不得不暗暗佩服,这哪是什么纸钱,分明就是一本笔记本的内页!

  幸亏这些纸张烧完之后基本没被搅动过,否则就是神仙也难救。

  李允彬捧着鉴证报告细细地看着里面复原的笔记本内容,只见里面是一行行的地址,范围几乎遍布全国。这些地址基本上只详细到街道,并没有门牌号。而每行地址的前面,都有两种符号,第一个较短,只有四到五个英文或者数字组成,而第二个则比较长,咋一看感觉就是一串乱码。

  “乱码……乱码……”李允彬对着那一行行的符号苦思冥想起来,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还是自己最近睡眠时间缺得有点多,出现记忆混乱了?神呐,请赐予我季靖弟弟一半的记忆力吧!

  顺着这个意识流般的思路,李允彬决定不管这么多,先把这些信息一股脑地输入到季教授和他通力合作的巨作——破烂半成品新系统——里。这个很长的系统名字是方芳给起的,李允彬表示他并不知情。

  然后,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季廉接到全一峰电话的时候,他正跟季靖在家吃晚饭。

  季廉一只脚刚踏进队里,就见李允彬仿佛一只巨鹰向他扑来:“季教授,我太爱你了!你什么时候把这么多数据录入到我们的系……哎呀呀呀,老大,老大饶命!”

  全一峰赶在季廉惨遭毒手之前,一把把李允彬像只鸡仔一样拎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王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归队?”

  李允彬摸着自己的后颈,讪讪道:“以他现在的战斗力,归了队也治不了我。”

  季廉抑制住自己扶额的冲动,只是扶了扶眼镜,笑着对李允彬说:“匹配的结果给我看看吧?”

  偶尔脱线的李允彬认真起来,手脚还是超麻利的,毕竟是人形机器人。他把电脑屏幕投影到大厅的墙面上,跟季廉解释道:“左边的数据是鉴证科今天刚拿过来的复原结果,复原的是别墅里的一瓷缸纸张灰烬。右边的是你之前在暗网上找到的跟黑色商务车车主窦旗相关的信息。然后,左边的这些地址前面的符号,跟后边的这些相片下面的符号,基本上都匹配上了!而且,我们刚才做了一下简单的筛查,这些地址跟失踪人口的原住址都相差甚远,基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这些很有可能是买家的信息。”全一峰插话道,“季廉,你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是的!虽然这些地址不是非常详细,但是结合失踪人口的体貌特征,要找到人还是希望满满的!”

第21章 圆环

  全一峰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天要把这两个多月来的案件写成一个故事的话,他得给起个名字,叫“洋葱传”,多么的层层叠叠。不过这故事他是不可能写的,光是让他写个千八百字的工作总结,就足够叫他在自己辽阔的脑瓜子里策马狂奔了百八十回,还回回找不着北。

  幸亏现在有季大教授给他当了个临时独家助理。每逢收到季枪手给他发来的代笔文章,他都忍不住感叹生活实在是太美满。

  不过,相比之下,季廉的生活就不那么美满了。给全一峰当当枪手什么的只是等闲,关键在于他们的那个侦查系统的立案,还没有批下来。对一个大学教授而言,没有立案就没有项目,没有项目就没有经费、就没有研究生、就没有劳动力!哦不,劳动力还是有的,就他跟李允彬俩苦力,面对着瘦骨嶙峋的现实,迟早要撂挑子不干的。

  全一峰把一盘鲜香四溢的清蒸鲈鱼从厨房端出来,饭桌前两个敲碗等投喂的大小季齐齐舔了舔嘴唇。全一峰默默感叹了一句:怎么姓季的都是厨房杀手型吃货?

  话题回到刚刚的项目立案上面,如果一直有这种好吃好喝的待遇,季廉觉得自己这种靠爱发电式的系统开发,还能再勉强维持一小段时间。

  “哎我说,这个系统其实也没有那么紧急,等立项批下来、人员配备齐了再赶工也不迟,你跟允彬那小子着急啥呢这是。”全一峰把最后一道醋溜排骨端上桌,坐下来准备开饭。

  终于等到全一峰起筷。季靖在全一峰夹了第一口之后,狂风扫落叶般地狂吃起来。这小孩儿,最近真的在窜个子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是想尽量把第五十二个孩子找回来。”季廉看着季靖,一边在估算着这两个半月他长高了多少,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全一峰。

  是的,鉴证报告里一共有五十二个买家地址,根据和暗网上信息的对比,如无意外,也应该有五十二个失踪儿童。历时整一个月的全国范围大规模解救被拐儿童行动,由临舟市局主导,在各涉案地方警方的全力协助下,取得了较为完满的结果。目前,名册上的五十一名儿童被找回,涉及人数之多、范围之广,使得原本一件地方性的案件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大案。

  唯有最后一名儿童的下落至今仍成谜。警方在相应的买家地址一带经过了地毯式的搜索,还是毫无头绪。

  所谓人无完人,案也无完案。毕竟是历时七八年间的持续作案,能够侦破到这个程度,社会大众已经非常认可。因此,最近从各地送过来的锦旗,几乎将刑侦大队淹没,连会议室里的投影仪都差点没位置放屏幕了。

  “说到这锦旗的事,昨天的被解救儿童的认亲仪式,你是怎么回事儿?王富电话都打到我学校来了,说找不着你人呢。”季廉嘴里是这么说着,其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还抽得出半边思绪估摸着季靖是不是窜得太快了,要这两个月把过去两年的份都给补上?怎么看都起码有15公分以上了。捡回家的时候还是个小朋友,转眼就养成了青少年,这可还行?

  “我那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全一峰笑嘻嘻地说。

  季靖虽说跟季廉亲近,也架不住被他盯着看这么半天,连一向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都不顾了,跟全一峰搭话道:“老大,你是不是很快要转正了?我听允彬哥哥说,你转正当了大队队长了的话,在年龄上就要追平季爷爷当年的记录了。”

  “小子你什么时候也跟着那帮子没出息的喊我老大了?”全一峰用筷子敲了敲季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别听他们瞎说。”

  “什么正的副的都没所谓,每个人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就好。我们不跟着乱起哄哦。”季廉给季靖舀了碗汤,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每次看着季靖吃饭就担心小孩儿被自己噎着。

  虽然全一峰平时没怎么提过,但是季廉能理解他这种不想当无谓的出头鸟的想法。刑侦工作对于他而言,就是一项他着迷且擅长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从小被放养的缘故还是咋地,全一峰对名和利,貌似看得比一般人要淡些。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一般人谁也没他那种“如果这行干不好,就要回家继承不知道多少亿家业了”的底气。

  职位上的升迁是来自上级对他工作的肯定,他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但如果这种事情歪打误撞地演变到了过于妨碍他正常工作的地步,他就有点无所适从了。

  全一峰对于季廉家“负责做饭的人还要负责洗碗”这个制度安排十分不满意,所以,他用自己这次的破案奖金的一半,给季廉家买了个洗碗机,美其名曰“对外部顾问的体制外奖励”。

  季廉过来厨房削了个苹果,看着全一峰若有所思地将锅碗瓢盆塞进洗碗机,就把一小块苹果叉到他嘴边,等他嚼完,才说:“要说说吗?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

  “您别给我把新买的碗给炸了就算帮忙啦。”

  “你再贫,我就真不管你了啊。”季廉这几天能明显感受到全一峰偶尔的心绪不宁,但人不说,他一无名无分的外人也不好干涉太多,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他还是试探地问:“是升职的事情吗?”

  “哎,你,你对我是有多大误解?”

  “我就这么一问,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全一峰笑嘻嘻地看着季廉一会儿,才又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王叔他儿子,王东的事情么?”

  “嗯,记得。怎么啦?”提起王洪庆三十年前遭遇的儿子被拐的事情,季廉也慢慢敛去了笑容,思索起来。

  “我就有种感觉,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二十九年前临舟市局破获的那起拐卖儿童的大案,跟现在的这一起,老感觉冥冥中有点什么。你看,这次案件在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会料想是今天这么一个收尾吧?但查着查着,它就好像自然而然地朝着现在这个方向去了。”

  “也不能说毫无征兆,”季廉说,“我记得在彭大辉兄弟的档案里,有提到他们父母不详,因为他们是以前被解救的被拐儿童。”

  “而且,”经这么一提醒,全一峰想起来了,“解救的时间刚好就是破案的那年!”

  “难道彭大辉他们跟王东有什么关联?”

  “那也不一定,”全一峰皱了皱眉,说:“你知道到目前为止,最困扰我的是什么吗?”

  他往洗碗机里加上除垢盐和洗涤剂,调好程序按下启动,卖足了关子,才幽幽地说:“市局里,根本就没有二十九年前破获的那起特大拐卖儿童案的卷宗。”

  什么?!季廉也隐隐地感到不妥,跟着心绪不宁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王叔这个当事人跟我提起那件事情,那个比局里绝大多数人工龄还长的案件,任谁都不会联想得到。这也是巧合吗?我觉得‘巧合’这家伙最近的戏有点多,所以,我翻遍了以我现在的权限可以找到的所有档案。但是从历年在市局刑侦大队任职过的人员名册里,也没有一个可以跟王叔那晚跟我提起的那位‘市局同志’相吻合的人。”

  跟全一峰面面相觑了一番,季廉仿佛才突然想起在市局待了三十多年的父亲:“你有去找过你们局长问问吗?”

  “去过了,我今天下午刚找过老局长。但是,”全一峰的神情变得有点犹豫起来,貌似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啊。就是,案件相关的事情,如果某些材料不能让我,或者说我这个级别的人看到的话,它总归有一些弯弯绕绕在里面的。所以也不一定就适合我直接过问。”

  “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就跟他说自己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所以结案报告什么的毫无头绪。想请教他一下以前局里有没有类似的人口拐卖案件发生过,可以作个参考。我刚说完,他就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然后,”全一峰顿了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接着说:“然后他愣了一下,虽然可能只有一秒钟的功夫,但毕竟我是全尔摩斯,你知道的。这一秒过后,他才说他不是很记得了。当时老局长他的那个情绪,我描述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有点不对。也不是不对,就是,怎么说……”

  “嗯,我能理解。他,”季廉顿了顿,“他后来怎么说?”

  “他后来跟我说,对于正队长的职位,上面可能会有一些其他的考虑,让我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最后就是,侦查系统的事情,他会帮我们尽量争取到,但需要我再次向他保证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

  “之前的约法三章?那是什么?”

  “就是我之前跟你转述过的第二个前提条件。”

  “但凡系统的初代版本涉及的案件数据信息,属于普通级别的可以为专项组尝试申请覆盖全国范围,属于机密级别的,仅可以为我们开通限于临舟和周边几个卫星城市的范围,而绝密级别的暂时不作任何开放。”季廉把从记忆中调取出的资料背了一遍,两人都愣了一下。

  绝密数据信息,不作任何开放。这算是上层提前预知了事情的走向吗?

  全一峰原来以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洋葱,一层一层地往下剥,总归会到达核心。然而,此时他开始感觉到原来自己身处一个圆环,他奋力地奔跑,兜兜转转,说不定最后看到的只有自己来时的足迹。

  ——第一卷 . 完——

第22章 喻浩凯

  小赵是心源私人心里咨询诊所新来的前台,最近袁老师的生意非常兴隆,连她这个前台都几乎没空在上班时间研究她新买的指甲油了。

  今天下午的第一场预约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婚姻咨询,三个月来的第六次。对他们诊所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业务。

  一个年轻男人风度翩翩地走进大门。那人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都属于让小姑娘眼前一亮的帅哥,小赵也不免偷偷打量起来。帅哥径直走到她跟前,冲她展现了一个温和中带着点魅惑的微笑,把她魂都钩了一小半去。好一会儿,她方才回过神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

  “你好,我叫喻浩凯,跟袁老师下午一点半有约。”

  小赵赶紧翻了翻预约本,说:“喻先生您好。对的,您和您太太约了袁老师一点半,不过……”

  被提起了太太,喻浩凯脸色稍稍一沉,嘴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敛,声音倒是比刚才低沉了许多:“我太太她……”

  说着,他叹了口气,神情逐渐暗淡。然而,对面的小姑娘只是个职业花瓶,对他们袁老师的本行一窍不通,没领会到他要表达的情绪,继续柔声细语地说:“您太太刚刚联系我们,说她下午有事来不……”

  “你说什么?”

  说话被眼前的绅士突然粗暴地打断,小赵不禁一愣,刚补上没多久的眼影几乎被她过于生动的表情给甩掉色儿。

  只见这位喻先生脸色变得刷白。紊乱的气息出卖了他强作镇定的企图,他死死地盯着小姑娘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双戴着颜色不太搭调的美瞳的双眼里看出点什么破绽。“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着了。虽然来这里做咨询的人,都声称自己心理或多或少不太健康,但能交得起他们袁老师咨询费的,以装模作样的有钱人居多。说白了,多是花钱买个保密性比较有保证的树洞。像那种竭嘶底里的精神病人,口碑极佳的袁老师肯定是敬谢不敏的。

  她不知道究竟自己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刚刚这位绅士模样的帅哥,她很想直接跑进袁老师的办公室,但帅哥的桃花眼此刻仿佛已变了形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就是,就是您太太,她刚刚跟我们联系说……”

  “你胡说!”看来喻先生很可能有幸成为本诊所第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他话语中透露着内心深深的惊恐,“我太太她,她已经死了!”

  “什么?!”这次轮到小姑娘花容失色了,喻太太死了?那刚刚打电话给她的是谁?!

  外厅的喧嚣惊动了内间的袁老师,她匆匆出来看个究竟,却冷不防地被客人指着鼻子吼道: “你肯定是骗我的,骗我的!还有你,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合伙起来骗我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在男人的嘶吼中开始,在一剂安定针剂中结束。来接喻先生的是他的一位女性朋友。她跟袁老师解释了一下最近他受到一些刺激,并且对诊所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后,就搀扶着喻先生离开了。留下袁老师和小赵在诊所里面面相觑。

  全一峰接到刘老所长的电话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除了李允彬以外,都在“临舟刑警侦查系统升级项目暨临舟大学计算机系统应用之市局联合项目”联合组长季教授的指挥下,正埋头档案室,吭哧吭哧地整理着堆积如山的老卷宗。档案室里覆盖着不同年代不同气味儿尘灰的古物,让众人望而却步,但鉴于另一位联合组长正是他们老大全一峰,都唯有硬着头皮上。

  李允彬?李小神在季大神的各种关照下,已经飞升,他桌面上一个写着“有事请烧纸”的破烂纸片,随着同事们的人来人往,在四块大屏幕的左上角飘摇着。

  “小全领导啊,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谈判专家之类的,来支援支援我们啊?”刘老所长是全一峰以前当小片儿警的时候那个派出所的所长,据说在同一个所里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挪窝,看来是铁了心要坚持到光荣隐退了。

  “刘所长您又埋汰我了,好好的喊小全不好?”全一峰已经有小半年没跟刘所长联系,听到他的电话,在当下让人了无生趣的案头工作的间隙,还是很愉悦的,“您说,您那边出什么事情啦?”

  “哎,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个人跑到他老丈人家撒野,刚人报警说那女婿持刀威胁他老丈人,说是要见老婆。你说这都什么事这是,鸡飞狗跳的。”说起这种鸡飞蛋打的事情,一般刘所长都是挺来劲儿的,否则也不可能在那个岗位一直舍不得挪窝,唯独今天他话语里带着点少见的忧愁,“只是嘛,那个老丈人,他嫂子的二舅是分局的黄副局长,我寻思着这可不能强攻,万一人亲戚转头还是一家人,我们要是误伤了哪一方,都不太好。”

  刘所长说的黄副局长,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按照他来年就要退休的状况,肯定是越谨慎越好的。全一峰明白了刘所长的诉求,以有出警任务为由,捎上王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留下既好气又好笑的季廉,对着他被案卷掩埋了的办公室哭笑不得。

  真是的,当初要是能知道这系统所涉及的资料整理工作如此浩大,全·打一架比写一页报告都来得轻松·一峰,可能就得三十三思而后行。现在贼船上都上了,快活一时是一时!

  刘所长说的那个分局黄副局长的大外甥女的小叔子家,在离市局只有二十来分钟车程的一个别墅区。全一峰和王富到大现场的时候,女婿和老丈人还在别墅的一楼大厅里僵持着,别墅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派出所的警员、家属、小区物业保安,还有一干看起来是小区业主或保姆的吃瓜群众。

  他俩看了那女婿的身板一眼,弱鸡。再看看他癫狂的表情和僵硬的肢体,弱鸡中的战斗机。

  全一峰跟王富使了个眼神,两人就制服歹徒营救人质的方案达成了一致。

  在人群的最里层的中间位置,是派出所的四五个民警,最正中的则是刘所长。只见刘所长还在苦口婆心地跟那女婿讲道理,王富在走过去的途中听了一小段,刘所长、女婿以及老丈人的对话颇有鸡同鸭讲的嫌疑。一个说都是一家人万事有商量,只要好好说,事情都能解决的;一个说他们把我老婆藏起来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我老婆;一个说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我要跟你拼了老命。

  王富终于见缝插针地挪到刘所长的跟前,右手才刚跟人握起,左手就出其不意地举起一个瓶子,什么东西猛地朝刘所长以及后面几个民警的脸侧喷去。

  “啊——!”凄厉的喊声骤起,继而是不停地有人打喷嚏和咳嗽,场面霎时间乱作一团。

  眼前的突发状况使得众人前面的持刀女婿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左手更加用力地勒住老丈人的脖颈,持刀的右手毫无章法地挥向人群,憋在嘴里的那句“都给我停下来!”,连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右手臂就被不知何时从背后出现的人擒住,他感觉手臂一阵剧痛,手腕像是被铁棍狠狠地砸了一下,手中的水果刀哐啷一声跌落地面。

  同一时间,他只觉肩头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向地面,背后有如泰山压顶,胸腔跟地面的摩擦让他几乎窒息。他拼尽了全力,只发得出一声惨叫,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余光中只瞥见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擒着一只鸡仔的老鹰,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神,甚至都懒得分给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