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 第37章

作者:苏一恒 标签: 都市情缘 推理悬疑

  李允彬看着老大抛下这么一句,反手把□□插进枪套,大步跳出监控车的背影,感觉简直非常酷炫了。

  然而不到两秒钟后,全一峰的脑袋又出现在了车门口。他先是对着季教授语气慎重地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离开这个车厢。”而后紧接着朝李允彬喊了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把你吊起来。”

  李允彬在老大再次离开的背影后默默地做了个鬼脸。

第70章 证据确凿

  全一峰他们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不过也可以用更加科学的理论解释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完美犯罪,也就是俗话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们一众刑警队员在万能的物业的掩护下进入刁在理家门的时候,租客和李静娴都正在客厅里。在开门之前刁在理有从猫眼里观察过门外的情况,由于当时警员们都躲在楼梯间的门后,所以刁在理的防备意识没有特别高。只是开门之后,见到众多荷枪实弹的警员如同变魔术般地闪现在眼前,刁在理一时竟傻了眼。倒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李静娴先反应了过来,不等带头的警员说明来意,她猛地起身,直往里屋冲了进去。

  但她的反应力怎么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刑警。还没冲进卫生间,便被紧追其后的警官给摁倒在地。

  李静娴还在全一峰的压制下做着无谓的挣扎,王富和于建海已经非常默契地进入卫生间进行搜查。很快,他们便在一个秘密隔间里找到了一包形似冰糖的透明晶体,粗略掂量大概得有四五百克的模样。

  “刚刚缉毒科那边回复了,确定是□□。”李允彬举着手机跑进1203房,等关上了房门,他才对屋内正在做现场取证的众人说道。

  大伙儿听了李允彬的话,都松了口气。

  李静娴和刁在理被悄无声息地押解回了市局。留下来搜查的人,原本还有点担心李刁两人行事谨慎,他们万一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这次行动就比较难向上面交代。李允彬带来的消息让大伙儿都放下心来。单是非法持有大量毒品这一条罪名,也足够让两人牢底坐穿了。

  “老大,那我们现在就差找到证明那个阿古佬是被他们俩注射过度毒品死亡的证据了。”方芳拿着一个新的证物袋,喜气洋洋朝全一峰走过来。

  “还有赵田炳夫妇的下落,还有地下医疗的策划者,还有切除刘辰浩肝脏的主刀人,还有证明嘉东殡仪馆分尸案的主犯也是被注射过量毒品身亡的证据,还有究竟是谁把殡仪馆员工给剁了、为什么给剁了,还有……,”

  听全一峰就这么随口一说,把疑难问题罗列了一遍,方芳脸上的喜色逐渐黯淡了些。她吐了吐舌头,心想难怪还没到三十呢就已经十成十的老大模样,真操心。

  等到他们悄然收队撤离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一点。正午的秋日晒得人懒洋洋的,小区里浓密的树梢上偶尔传来一阵哗哗的风声。除此以外,这个安静的住宅区对刚刚发生在其中的惊险一幕甚是无知无觉。

  按照刁在理的供词,他自然是对自家卫生间里那一斤重的毒品毫不知情的。不过这问题不大,因为大队侦查员已经在□□的外包装上找到了微量的人体皮屑组织,经过DNA比对,确认是阿古佬留下的。

  然而李静娴那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警官们,我只是到朋友家坐坐,至于他家为什么会有毒品,我是真的不知情。血检尿检我都愿意配合你们,我自己是绝对不会沾染那些东西的。我也希望你们尽快把真相查清楚。”李静娴坐在审讯室里,神态自若,语气平和,就跟她真的只是去刁在理家喝了杯咖啡一样。

  负责审讯的警员皱了皱眉,不知道隔壁那位先生如果得知这女的独善其身的姿态,会作何感想。

  审讯员问道:“那你刚才在见到警察进门的时候,为什么要慌张地往厕所方向跑去?”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拿着枪的人,非常害怕,下意识地就想躲起来。但我对刁在理家不是很熟悉,当时也没有在意自己是往哪里跑的。”李静娴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语速。

  “李静娴女士,作为一名护士,以你的收入水平,请问该如何解释你名下的两套价值好几千万的豪宅?”

  “这位警官先生,首先,我觉得您不应该对护士这个职业抱有偏见,其次,这是我个人的财务问题,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为了避免我的讲述会令大家产生什么误会,我希望你们可以等我的律师过来之后再跟他详聊。”

  “好,那接下来,你能跟我们说说你的父母,包括养父的事情吗?”

  进入警局以来,李静娴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微的变化。她自我调整了一下,嘴角翘了翘,说:“你们既然已经调查过我,想必也已经清楚,我是一个遗腹子,我妈带着我嫁给了我的养父。她在我6岁的时候死了,我的养父在我10岁那年也病死了。”

  “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这个重要吗?”李静娴紧接着反问道。明明是坐在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但从她那微微上扬的下巴,透露出的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根据当地警方的档案记录,你母亲当年是注射□□过量致死的。”

  隔间的单面玻璃后,凌菲菲的脸上静悄悄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所以你母亲的死对你造成的影响,或者说阴影,跟近期临舟市两起受害人怀疑被注射过量毒品而死亡的案件有关是吗?”

  “笑话,我怎么会去碰那么肮脏的东西。”李静娴似是强压下了心里的怒气,语气变得十分冷淡。

  说到底,在警方还没有掌握更加有力证据的前提下,跟李静娴兜圈子并不会起太大的作用。审讯即将结束,这时,全一峰从监控室踱进了审讯室。

  李静娴的自我情绪调整已然完工,她就像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心情颇佳地对全一峰说:“全副队长,请问你们对我今天的回答还满意吗?”

  “还行。”全一峰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这话说得就像真的只是朋友间的互相捧场,“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早在左邻右里的话剧录影里,就已经欣赏过你的精彩表演了。”

  李静娴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第二次的波动,只是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只多了几分惊恐。

  其实全一峰这句话里有一半是讹她的。因为一来,他们办理过的案件那么多,所涉及的边边角角材料,无论是影像、实物还是其他什么也好,品类之庞杂、数量之巨大,不是一个办案刑警仅仅靠勤奋就能尽览的;二来,从左邻右里的录影画面里认出李静娴的,也不是全一峰,而是季廉他们开发中的系统。

  “行吧,负责审讯的兄弟们也很辛苦了,大家都歇会儿吧。我们这里的伙食其实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糟糕,你可以先尝尝味道。”全一峰说完,又往门外走去,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恨不得快唱起小曲儿了。走到一半,他回头对李静娴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为什么?”李静娴的演技也没有太出神入化,故作镇定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的。

  “感谢你自己往我这枪口上撞呗。否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上你,毕竟临舟中心医院里有四五百号护士啊。就更不用说刁在理医生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静娴咬着下嘴唇说出的这句话,不知道是真的不明就里,还是只是嘴皮子硬。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全一峰难得地露出了他那带着几分邪魅的微笑,“如果你只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接近我的话,我可能只会把你当做又一个向富二代投怀送抱的小姑娘,甚至都不会给你一个多余的眼神。真不巧啊,你不应该打季廉的主意的。”

  虽然在关系到季廉的事情上,全一峰偶尔一不留神就会泄露出那么点小男生般的幼稚,但他现在的斗志满满,还不至于都是因为对李静娴这个“假想情敌”的“大仇得报”。更重要的是,就在刚刚,DNA室的庞主任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结果。警犬在刁在理家嗅出异样的一双鞋子上,检测出了属于赵田炳的血液!

  血迹已经完全干涸,暗红色的一个滴落状小圆点,藏在鞋子侧面的标志内侧,非常不起眼,可能也正因如此,才一直不被主人发现。

  全一峰拿着这一重要发现,踱进了刁在理那间审讯室。对刁的审讯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场,他明显有些疲惫了。

  “刁医生,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看,”全一峰坐了下来,“不过这次,你可能得多多开动一下脑经,否则就很难把故事编圆了。这个是从你家里的鞋子上找到的生物检材,你自己先看看吧。”

  全一峰把DNA检验报告推到他的跟前,刁在理疑惑地低下头打量起报告来。似乎是刚看到匹配结果后面的“赵田炳”三个字,刁在理的脸突然“刷——”的变得惨白。

  “这,这,这是什么?”他的一双倒三角眼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睁得这么大过,在额头上推起了层层叠叠的皱纹,“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不认识!”

  刁在理的激烈反应有点在全一峰的预料之外,他刚想追问个明白,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一边往审讯室门外走,一边招手示意在场的另一名警员稍稍安抚一下嫌疑人的情绪,别到时候人还没审出个什么,自个儿就疯了。

  来电的是李允彬。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忙着审讯,要是没啥急事单纯是来干叫魂的,那真是非得再胖揍他一顿不可。

  “老大,无论你现在在忙什么,你一定要亲自过来一趟。”小子这次非但没有叫魂,反而语气出奇的平静,但全一峰分明听得出电话那头他异常的呼吸声。

第71章 魔鬼之手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似乎也没有窗户,所有的墙壁和天花板都粉刷得雪白,各种医疗器械数量繁多但放置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空间里透露着一种干净到毫无生气的冷漠。

  除了画面中间那个被束缚在一张金属椅上的男人。

  男人的脑袋耷拉在胸前,身上的白衬衫有明显的被撕扯过的痕迹,但还不至于衣不蔽体。上半身伴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昭示着他应该只是昏迷了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唯有医疗仪器发出的单调而有规律的噪声,让人确定这个视频并没有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背对着镜头进入了画面。

  医生走到金属椅的旁边,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而很快,他摘下了口罩,视线不再触碰到眼前男人手部以外的地方,并且动作非常娴熟地摆弄起一旁的医疗器械。

  一根粗大的针管插入男人的左手臂,鲜红的液体沿着针管后的软管缓缓离开主人的身体。

  屏幕左下角显示的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往前跳动着,汩汩流动的液体却没有停息的迹象。男人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似乎是终于惊醒了过来。也许是抬眼看到的景象过于惊悚,这个虚弱的男人竟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他身上的束缚工具显然是专业级别的,任由他疯狂地扭动躯体和四肢,仿佛被钉在金属椅上的身体仍旧纹丝不动,连手臂上的针管都没有挪移位置。

  凄厉的吼叫声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某个玻璃容器跌落地面发出的破裂声,男人的左臂突然地失去了那细微的动弹,他的左肩在过度的挣扎中,似乎脱臼了。看着自己别扭地垂在扶手上的左臂,男人血丝暴涨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了眼眶。

  穿白大褂的男人对眼前的一切仍旧无动于衷,他拔出刚刚终于被震歪了的针头,另外找了个位置,重新插了进去。如果此时把录像倒退并且慢放的话,从画面中可以看到针头在移动位置的那一瞬间,一小滴血液悄无声息地滴落了下来。

  失血过多的男人并没有挣扎太久,刚刚回光返照般的一阵骚动过后,房间很快便又归于平静。他的脸色、嘴唇甚至全身的皮肤都逐渐变得惨白,生命力随着血液一起按照着既定的节奏从他的身体里流走。

  穿白大褂的男人把收集好的血袋逐一封装冷藏,在关上冰箱门的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这是,”李允彬指着定格的屏幕,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观看,他还是顿了顿,才能把自己的话说完整,“赵田炳活生生地被人抽干了血。”

  “没有抽干,心脏停止跳动之后,体内剩余的血液没有了动力,是很难被抽干净的。”全一峰补充道。不知道是否由于视频过于残忍,他作为一个凡人的自我保护机制被潜意识开启,仿佛已经自动进入了法医视角。

  而季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全一峰过来跟他十指相扣,企图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导到他冰冷的手心里。

  “不怕,我们已经抓住魔鬼了。”全一峰低声说。

  过了好一会儿,季廉看着全一峰,语气平静:“你还记得春秀路别墅爆炸的那天吗?那地狱的叩门声,说不定并不是我们的错觉……魔鬼们是被放出来多久了?”

  抛出的问题过于抽象,季廉也没打算马上得到答复,屋内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我们是在对刁在理的电子邮箱的检查时发现这个视频的,原邮件被删除过,从复原后的邮件内容里的地址找到的视频。视频采用了最近比较流行的‘阅后即焚’技术,对其复原花了我们一些时间。除了这个以外,我们同时还找到另外一个视频,没看错的话,受害者是刘辰浩,主刀也只有刁在理一个人。视频上显示的日期是9月1号,樊道阳死的第二天。”

  “你是怀疑,刘辰浩的事情跟樊道阳有关系?”全一峰的眉间皱出了川字型。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说不上来。我隐隐感觉到什么,但我不能确定,感觉太奇怪了。但也有可能只是我的头脑犯了迷糊,做了错误关联也说不定。”

  屋内的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刘辰浩是被刁在理取走的肝脏,彭大辉死于侄子彭秋英对曾氏兄妹的“献祭”,而且丢失了肾脏,曾氏兄妹的关键罪证来自樊道阳的“杰作”。

  李静娴是刁在理的“中间人”,阿古佬和洪文达的吸食毒品过量死亡似乎都跟她脱不了关系,而洪文达的弟弟洪文通跟孙莉一样,都曾经是三院的病人,而且都被非亲非故的人领走了。三院,正是樊道阳生前的工作单位。

  还有被碎尸的张高波,前殡仪馆员工。殡仪馆、殡仪馆、殡仪馆,于建海之前找了一个多月没找着的殡仪馆,难道在嘉东?

  有时候,人的直觉比逻辑推理还要精准,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很多时候你以为你没记住的东西,其实说不定你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帮你给保存好了。

  案件挖掘到这里,无论靠的是实力还是运气,都已经到了一个大家始料未及的深度。所有人都急于知道,究竟是谁或者是什么,把这群魔鬼给聚到了一块儿?

  但赵田炳在失踪的第二天,也就是上周六,已经遇害了。对于当下而言,最紧急的是找到他妻子魏娟的下落,只要还没确认遇害,就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刁在理所在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全一峰身后跟着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李允彬。

  李允彬把电脑放在桌子上,点开桌面视频,调整了一下屏幕,推到刁在理的面前。

  刁在理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眼前沉默的两人,才把目光转移到屏幕上。就在他看清视频的那一刻,浑身瞬间僵硬了起来。那丢魂失魄的颓废模样,仿佛视频里的那个冷漠的“医生”并不是他自己一样。

  半晌,他才突然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逼的!不是我!”

  没头没脑地乱喊了一通,他竟又开始痛哭流涕起来。

  全一峰双臂交叉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李允彬则一语不发地做着笔录。

  “我承认,我的确是个烂人。好赌,怎么都戒不了。以前被医院开除也是因为欠了赌债被迫在外面赚快钱,没想到就出事儿了。今年我又欠了一屁股债,正好他们出现了,说给我一条生路。我想着反正被债主抓了也是个死,就信了他们。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这条所谓的生路,却是通向地狱的!我不是魔鬼,他们才是啊!”

  “他们是谁?”全一峰问。

  “我不知道!”刁在理在座位上弓起了身子,神情里紧张多过悔恨,“你们去问李静娴,都是那个女人牵的线!他们嫌弃我之前给他们办事情不够干净,我就恳求他们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们说需要我证明给他们看我是听话的,条件就是抽干那个男人的血!我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我该死啊,我,我该死啊。你们相信我,我是被他们逼的!我不是主谋!”

  “他们为什么会寄这份录像给你?”全一峰继续问。

  “因为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害怕了,我想远走高飞、重新生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发现了我的意图,就发了录像来要挟我。”

  呵,全一峰心里冷笑了一声。

  然而刁在理说着说着,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甚结实的审讯椅被他摇晃得快要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散架了。而且他一改刚刚说话时还算清晰的条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全一峰架在胸前的双臂一直没有放下来,他眯起眼睛盯着眼前这疯疯癫癫的人,心想现今越来越成熟的司法制度倒是对这种装疯卖傻的社会渣滓越来越仁慈了。

  秉承着打不得、骂不得、精神异常的还得给做精神鉴定的审讯原则,全一峰果断地离开了审讯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屋内除了季廉,还有菲姐也正在一脸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两人昨天下午车库的误会已经消解。季廉这边自不用说,菲姐的解释则是为了防止季教授上那女的当,与其事后再跟季教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不如当场先把那不要脸的女人先赶跑。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倒是也符合菲姐粗放的人设。只是那其中还有几分的私心,全一峰看时机不对就暂不说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