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 第41章

作者:苏一恒 标签: 都市情缘 推理悬疑

  全一峰把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两遍,脑海里重建着案发经过。

  “死者杨查,高流康汝馨医院院长。昨晚,他在这里,他自己的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某位访客,抽了起码八根烟。”全一峰拿着手机,屏幕上的取证照片和眼前的情景相吻合,“他的客人到了,显然他们的谈话内容,或者他们的见面本身,不太令人愉悦。他们为了某个事情发生了争执,杨院长一把推倒了访客。访客在猝不及防的暴力之下,向后猛地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到了壁柜的玻璃门上。这个壁柜是个高档货,玻璃在撞击之下,没有直接碎掉,只是出现了裂痕。访客出于本能,伸手抓了一下壁柜旁这个矮柜的顶部边缘。”

  全一峰低头仔细端详着矮柜上的手印,口中继续低声呢喃着:“这时,杨院长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为,访客竟然带着手套。不是普通的针织手套,不是一般家用的橡胶手套,甚至不是凹造型用的皮手套,而是医生手术用的医用手套!谁会在跟一个老朋友见面的时候,特意戴上医用手套呢?除非是刚下手术连手套都来不及脱的医生,不过这个可能性有点小。又或者是,来到这个房间里,准备做一场‘手术’的人?”

  “访客发起了反抗,他冲上前,一拳打碎了杨院长的鼻梁骨,”手机上的图片换成了尸体的一个面部特写,死者的鼻子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形状,皮肤耷拉在一堆模糊的血肉上,“访客是一个很有力的人,但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八的样子,比起将近一米八的杨院长矮了一个头。但是,他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威胁了杨院长,让他乖乖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对着镜头,录下了这段‘忏悔视频’。”

  全一峰打开笔记本电脑里的视频,镜头里是杨院长捂着鼻子一脸惊恐地看向镜头后的表情。视频是用笔记本自带的前置摄像头录的,画面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足够让人看清杨院长鼻子上不断滴落的血滴,跟现场椅子和地板上的血迹一致。

  “我,我叫杨查。我,”杨院长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看清前面的提示词,“是康汝馨医院院长。我是一个禽兽不如,丧,丧尽天良的人。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死,死有余辜。”

  念到这里,杨院长紧张地抬头看了看,片刻后才抖着嘴唇继续念道:“马春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个孩子。我这个人渣无论做什么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唯有以死……什么?!不!”

  镜头突然定格。全一峰在视频又要开始下一轮循环播放之前按下了停止键。

  屋内一时又只剩下全一峰的自言自语。

  “录完视频,嫌疑人绕到杨院长的背后。此时,坐着的杨院长连唯一的身高优势也没有了。嫌疑人轻易地用胳膊锁住了他的脖子,压着他的锁骨往后仰。一把准备多时的手术刀终于派上了用场,精准地割断了受害者的颈动脉,干脆利落,一刀毙命。”

  全一峰抬头看了看斜上方的天花板,说:“由于伤口的角度和人体内血液循环系统的压强,喷射而出的血液甚至飞溅上了天花板。血液的大量而快速的流失,使得受害人很快便停止了挣扎。”

  办公椅后下方的外来人员的足迹以及前下方受害者擦蹭状的血足迹佐证了他的猜测。

  凌菲菲看着全一峰进入房间后的独角戏,随着他的推演,不禁内心诧异。她有所不知,当年另外的一位凌队,他师傅,向上面要求破格把他调到市局,主要就是看中了他这与生俱来的痕检和推演天赋。

  全一峰继续旁若无人地沉浸在他的重构世界里,直至抬头看向开阔的桌面,看到那个被标记出来的位置。

  他指着那颗想象中的血淋淋的心脏,说:“然后,罪犯把死者搬上桌面,把这里作为一张手术台,不,一张解剖台,从死者的身上取出了他的心脏。”

第78章 马春香

  高流市康汝馨医院院长被害一案,凶徒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院内外一时流言四起。有说是管理松懈的私立医院医闹终极版本的,有说是被索贿后事情没办成的医生回头报复的,也有说是向来艳福不浅的杨院长被不知哪任姘头雇凶杀人的。都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但从众人编故事的大方向来看,这位杨院长的生平总归也不会太磊落。

  第五十二个失踪小孩肖玥的父母无疑会成为怀疑对象,然而他们昨晚离开高流第一中心医院之后,各自回了高流市局附近的招待所。招待所以及附近街道的监控均没有拍摄到她们半夜出门的证据。而且,他们以及他们的近亲,也都没有足够的医学背景,足以完成法医报告里所描述的解剖学意义上的精准操作。

  最重要的是,即使假设杨院长的“忏悔视频”里说的“那个孩子”就是肖玥,那“马春香”又是谁?

  这不单是高流和临舟刑警同行们最关心的问题,同时也成为了高流大街小巷热烈讨论的话题。

  “找到了。”李允彬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视频上传地址是高流市华平区高华路221弄昆丽家园的6栋1507室。”

  高流市一个人气颇高的本地论坛上,杨查的视频被上传4分钟后,李允彬向在场的队员和同行报出了上传人的地址。

  全一峰拍拍李允彬的肩膀,在这个信息化的高科技时代,允彬同学真是居家旅行、办案找人之必备良药。

  高流市一干刑警破门而入的时候,1507室内的客厅里两个人正扭打成一团。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瘦弱的女人正压在一个健壮的男人身上,前者双手死死地掐着后者的脖子,几近疯狂的眼神里似乎要喷出了火焰。

  警员的高声呵斥也未能使女人有任何松动,她等着浑浊的眼珠子朝冲入门口的人喊道,声音像是在极度干燥的水泥地板上拖曳着干枯的树干,令人耳膜发酸:“他杀了杨查!他杀了杨查!他杀了我唯一的证人!”

  两名警员上前以暴制暴地把女人拽了起来,为首的刑警队长厉声问道:“你是谁!”

  地上的男人一脸的失神,浑身的肌肉不知道是不是白练了,连这么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女人都打不过,前来准备搀扶的警员疑惑地看着他。

  那男人却像猛地回过了神来,冲着钳制着疯女人的警员吼道:“你们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

  女人的挣扎对于她两旁的警员如同儿戏,没一会儿她便径自全身虚脱地往地上跪倒下去,幸亏被及时架住,才没有一头扎向地面。她的声音又沙哑又低沉,需要靠近了才听得清:“我要他杨查的心脏干什么?!我的心,早就被姓邓的那个给活剥生吞了!”

  一旁的全一峰跟凌菲菲对视了一眼,才看向女人问道:“你是,马春香?”

  女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全一峰突然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见到季廉,非常非常想立即马上分秒不耽搁地见到季廉。他心里有一个直觉。这个直觉告诉他,这大半年里,他们像是一群迷失在巨大森林里的小矮人一样,追着那些散落的、时隐时现的线索左突右冲,看似破获了一桩桩的案子,实则更像是在森林巫师的幕后布局中晕头转向。而这一次,他们离真相,可能终于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且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他知道在他抓住那个敲开地狱之门的第一个魔鬼的时候,季廉一定会在他身边。

  “七年前,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春香重伤成了植物人。”马铭亮,刚才那个被马春香掐着脖子的男人,颓然地坐在高流市局审讯室里,麻木地叙述着,“原来她那时候已经怀孕四个月,还在也在那场意外里流了。”

  高流市局的另外一间审讯室里,马春香在医生的看护下,用气若游丝的声调现场展示着“苟延残喘”的字面含义:“你们问我姓邓的是谁?他叫邓中义,在我昏迷之前,他是临舟义信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板,至少表面上是吧。

  我们是在一次大学联谊会上认识的。他读的是北和省最好的大学北和大里最好的专业,而我只是在在北和大旁边的一所野鸡大学读着随便调剂的野鸡专业。他是个优等生,专业课程一直是年级里的第一名。我从小特别仰慕这种天之骄子一样的人。那种人,身上所有的一切,与生俱来的一切,都是我这样一直在社会的泥潭里苦苦挣扎的人所没有的,所渴望的。”

  审讯室隔壁的监控室里众人严阵以待,临舟市局专案组的其余成员都悉数通过远程终端接入了现场。

  李允彬面前的共享屏幕上跳转着对“邓中义”的搜寻结果,其中的一条让大伙儿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邓中义,父亲邓明礼,原临舟市圆湾三院院长,八年前退休后一直担任任荣誉院长一职。

  “一个星期前,春香终于出现了清醒的迹象。前天晚上,她终于说出了七年来的第一句话。”回忆起马春香的苏醒,马铭亮的语气仿佛也逐渐恢复了生机,“我凑到她耳边,很仔细地听,才弄明白她说的第一个词是‘杨查’!她说完便又昏睡了过去,我非常激动,但我也很迷惑,我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整晚,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全部翻来倒去地思索了好多轮,我确定,春香流掉的孩子是杨查那个人渣的,当年的事情全部是他搞的鬼!我要让他血债血还!”

  “孩子是邓中义的。”而隔壁的马春香几乎是同时就给马铭亮打了脸,“他骗我,他说现场证据确凿,是抵不过去的,让我先老实认罪争取从轻处理,他一定会找人把我捞出来。”

  马春香七年前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我在监狱里苦苦等了他三个月,天天都盼着他来把我和孩子接出去跟他团员,到最后却只等来了一场泥石流。”马春香哼笑了一声,“在山泥倾泻下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是他的一枚弃子了。”

  “你当年的过失杀人罪,跟这个邓中义有关系吗?”审讯员问。

  马春香瞪着审讯员,似乎是有点被激怒了,语气变得刻薄起来:“有关系?当年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为了替他掩盖,无仇无怨的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小秘书动手?”

  审讯员正色道:“请你把缘由详细阐述一下。”

  “你们为什么这都查不出来?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马春香一个白眼还没翻完,就差点接不上气把自己给翻晕过去。医生好一阵忙乎,才把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这下她才又算是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知道像我这样出身的人,邓中义他那样的家世是不可能给我名分的,但我不在意,我只要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他毕业之后回临舟没多久就跟他弟弟邓中信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原本好好的,但没想到遇上了全球范围的金融危机,他们公司出了一些资金方面的问题。他手下有一对姓曾的兄妹,干的是卖小孩的生意。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和那对兄妹的说话,好像是说他们手头上有一个有问题的小孩,不好出手。

  马铭亮是我堂哥,我知道他从小就喜欢我,但我对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穷以外,主要是他身上没有那种才气。他好不容易从一个医科大学毕业,还进不了大医院,只在一家私人医院里混日子。这种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但他对我真的很好,什么都迁就我,所以除了我和邓中义的真实关系以外,我什么都对他说。

  整个主意也不能说是我出的,但是我确实给了邓中义灵感吧,反正后来他就到了高流一趟,还跟杨查那个衣冠禽兽一见如故,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说,反正就是把事情定了下来。由我来负责联系卖家家属,马铭亮负责手术,那对兄妹负责把小孩带过来。

  整个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没想到家属那么配合,我们就多收了一倍的价钱,每个人都分到不少,算是旗开得胜。但是没想到的是,百密一疏,杨查的秘书,那个叫赵小璐的,竟然听到了杨查和邓中义的谈话内容,还录了像。

  其实那个赵小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录了什么东西,她只是一个见到帅哥就迈不动腿的□□。整天跟在又老又丑的杨查身边,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帅气的,忍不住偷拍而已。但她不该拿出来给姐妹炫耀的,否则也不至于在撞见我翻她手提包的时候跟我发生争执,被我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就没了命。”

  说到这里,马春香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她一个沉睡了七年之久的植物人,能醒的过来都已经是医学上的又一个奇迹,今天还经历了“搏斗”和审讯这两种正常人都不一定扛得住的动静,不禁让监控室里的众人手心都捏了把汗:她这样,莫非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不成?

  6“那个偷拍的手机,我那时候已经交给邓中义了……我手头上已经没有他的任何把柄了。他那个骗子,”马春香的脸色正在迅速地苍白下去,“他说过来接我的。你们难道连他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都不知道吗?我,恨,他……”

  说完,马春香还来不及在审讯员的笔录上签字按手印,便吐了口气,随着“嘀——”的一声悠长的心率监测鸣笛声,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她所不知道的是,如果全一峰他们的猜测没错的话,七年前她给邓中义的那一个小小的“灵感”,那次对被拐儿童意外的“处理”方式,使得在第一次尝到了甜头之后,邓中义犯罪集团开始将爪牙伸向了人体器官买卖的万丈深渊。

第79章 蜥蜴胳膊

  计算机系统的一个明显的好处是,它没有感情,自然也没有情绪。

  正当高流市局在场的和远程参与的所有人员都在为一个生命,即使是曾经沾染污秽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而不可自抑地感到难过的时候,季廉他们的系统还在矜矜业业、按部就班地运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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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允彬拍了拍全一峰的手臂,示意他看看正在和季廉共享的电脑屏幕。全一峰在满屏幕被整齐归类了的关联信息里,被赫然在目的一个似曾相识的标题吸引了注意力:健伉集团董事长董乾坤父子不幸遭遇泥石流。

  耳麦中突然传来了两长两短的敲击声。

  这是他和季廉之间的一个暗号,用于在不太方便说话或者发信息的这种时候,向对方询问:“你还好吗?”

  他马上给季廉回复了两短两长:我没事儿。

  毕竟他们不是搞什么地下组织的,平时没事儿弄点暗号什么的,只能算是生活情趣。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是这两个简单的长长短短能够表达清楚。

  邓中义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那个来自地狱的嫡长子吗?

  带着马春香的临终遗言和越深挖越多的谜团,全一峰一行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平静的表面下实则已经暗流汹涌的临舟城。

  季小靖已经好多天没在他们D栋412见着全老大了。没想到今天凌晨3点他随着大门一阵窸窣的开门声醒过来的时候,不但看到了全老大,连允彬哥哥和方芳姐姐也跟了过来。

  全一峰揉了揉季靖那跟枕巾厮磨出来的鸡窝头,大概是连日的奔波,原本就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沙哑:“把你给吵醒啦小子。”

  季靖迷迷糊糊地跟几人打了招呼,等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才想起刚才是季叔叔跟自己说的“我们今晚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尿尿完就自己回房间睡,没事儿的哦。”

  哦,原来季叔叔也还没睡觉啊。

  季靖站在马桶前,随着体内压力的递减而清醒了一大半,他有点小苦恼地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得上忙呢?

  还没到五点半,心绪不宁了一夜的季靖便起了个大早。他走出房门一看,全老大和芳芳姐还在客厅里密密策划着什么,而季叔叔的卧室房门则紧闭着。不会吧?莫非允彬哥哥和季叔叔就这么在卧室里呆了一整晚?

  全一峰被他这一会儿瞧瞧自己一会儿又瞧瞧卧室房门的举动给逗乐了,一整晚都绷得死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他一把揽过季小靖的脖子,把人直接拽进了沙发,一脸坏笑地说:“小子,脑子里在转着什么五颜六色的废料哼?”

  “哎呀哎呀,老大我,我没有,老大饶命!”季小靖害臊起来耳朵瞬间绯红的这一点,实在太像他季叔叔了,全一峰差点没忍住往人耳垂上一通揉搓,卧室的门就这么时机精准地打开了。

  “咳咳,”季廉推了推眼镜,单手叉腰,俯视着沙发上闹成一团的两个伙计。

  全一峰看着季廉一脸冷漠又高傲的小表情,知道事情肯定成了,便把季小靖搂得更紧了些,贱兮兮地对高高在上的人说:“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季廉把手长腿长的小家伙从全一峰身上拉起来,朝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李允彬扬了扬下巴,只说了一句:“货。”

  得到全老大真传的狗腿子二号,便屁颠屁颠地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到沙发边儿上,对着老大的头顶汇报到:“报告组织,搞定了!我们摸清楚了他们的关系以及联系方式,按照之前的计划给‘打手’发去了诱捕信息,刚刚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最后的一句话,让刚刚还痞里痞气的全一峰几乎是一跃而起。他一边跟李允彬和方芳说:“立即通知各单位,马上就位。”一边做了个“出发”的手势,便朝大门口走去。

  刚要跨出房门,他停了下来,转身双手握住追了上来的季廉的双肩,点点头,说:“我会很小心的,没事儿的。辛苦你了。今天是周六了吧?我这一个月跟季小靖那儿欠下的周末,你暂时先帮我垫着啊,等这案子结了,我请个长假一齐还。”

  季廉抬手捏了捏那只肌肉结实的手臂,眼里的担心藏也藏不住,便也不再勉强自己做什么伪装。他只说了句“注意安全”,便把人都送出了门。

  在三人远去之前,季靖听见李允彬跟方芳说:“这群蜥蜴精,我们把它胳膊和腿全砍了,看它们还怎么蹦哒!”

  季小靖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允彬哥哥说的蜥蜴精是个啥,心想,那肯定是很厉害的对手吧?

  凌菲菲拿着刚刚到手的秘密调查令冲进大队枪械库的时候,大伙儿正在动作娴熟地装备着,见到队长,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菲姐,这份批文来得太是时候了。”方芳向她咧嘴一笑。

  “你们,已经秘密调查……”凌菲菲看看全一峰为首的众人,又看看角落里的李允彬,“黑进邓中义家了?”

  全一峰点点头。

  凌菲菲看着手中的批文,略有微词:“就不能等调查令批下来?不差这半个晚上吧?”

  全一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神情十分严肃,语气中透露出那么点迫切:“不,来不及了,就差这么半个晚上。菲姐,我们之前已经吃过这种亏了。”

  全一峰脸上的沉重,让凌菲菲不禁想起那个浓烟滚滚的的晚上,想起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被抬出那修罗场的场景。

  “姓邓的那些人,他们是属蜥蜴的,最擅长的就是断尾求生。”凌菲菲接过全一峰递给她的防弹背心,听见角落里李允彬幽幽的声音。

  “好。”凌菲菲拍了拍身上的厚重的背心,受到了大家的感染,也坚定了语气,担起一队之长的职责带领众人一同出发。

  约见的地点是远离闹市的一个小巷里,为了保持风格的统一,季廉他们特意选了跟两人之前见面的另外三个地点位于同一个街区的地方。

  清晨七点的巷子里人流稀少。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停在巷子中部的路边上,一边车轮还搭上了路基,车身跟只支棱着几根枯枝的花坛边靠边紧挨着,才为原本就狭小的巷道留下了行人通行的位置。一个环卫大妈拿着大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地面,另外一个环卫大爷倚在垃圾推车旁,一顶大草帽盖在脸上,正在补眠。巷口的书报亭刚开张,老板还在调整着亭外的雨棚支架,一个顾客一边嚼着从亭里买来的杂粮包,一边随手翻着摊上的报纸,时不时还跟老板就着联合国在非洲哪个旮旯的出兵计划和下周起居民用电价格下调三分钱什么的嗑上两句。

  一个头发和胡子一样拉碴的拾荒人从巷子中部的入口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散发着馊臭味的衣服在十月下旬的秋风里显得过于单薄,裸露在外的前臂上,黑黄的污渍掩藏不了暴涨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