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 第54章

作者:苏一恒 标签: 都市情缘 推理悬疑

  朱氏一直含笑的表情里,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真实的笑意,“身为人母的直觉。我也没有证据啊,要不你怎么会好好地活到现在。”

  吴嘉辉听完,呆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那我还得谢谢您呐。不过,你儿子当年并没有死,运气好着呢。也不知道是我当年找的那帮子饭桶心慈手软,还是贪心不足,反正转手把那倒霉杂种又卖了一遍。我也就最近才机缘巧合地再次见到他,真是太意外了。”

  “琪琪还活着?”朱氏握着包的手指紧了紧。

  “你这么劳心劳力牵线搭桥把人送给我之前,都没搞清楚我那么着急是想干什么来着?在见到姓郑的那人之前,你的琪琪确实还活着。”吴嘉辉看着女人逐渐僵硬的表情,心情愉悦到了顶点,“好吧,这不怪你,你的原罪不在这里。诺大个吴氏,你我总归都清楚,靠的是什么起家。当年老吴把你从被拐卖到加国的‘花蛇’里拎出来的时候,我亲生母亲才死了没到半年。她尸骨未寒你却做起了吴家的大太太。呵,你我啊,本来就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就别再装什么凡胎肉骨了吧。”

  吴嘉辉随意地把手中的U盘丢弃一旁,另一只还手攥着工兵铲的把柄。他突然举起双臂,就像召唤老朋友一样,冲着朱氏咧出一个大大的假笑,“来吧,我们一起回去吧,回去的路上起码还有个伴!”

  他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欣赏一下朱氏的崩溃,没想到僵硬消退后,眼前这女人向他展现的却是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我当然知道老吴是靠什么起家的呀,我太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从前发家的那些‘营生’,他至于连儿子丢了都不敢报案吗?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吴忠利的亲儿子,被另一个亲儿子亲手送到了人贩子的手里。”

  她把“人贩子”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就像要在这三个字里咬出血、咬掉肉一样。

  她也大笑了起来,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开怀了,小小的房间里刚刚吴嘉辉的笑声仿佛还绕梁不绝,两人一前一后的男女声重奏,简直要编织出一曲绝妙的人间欢乐颂。

  “死了,死了也好,也好。”朱氏好不容易收住了情绪,几乎又恢复了这十几年来一贯的清冷,只有嘴角还残存的那一抹实在无法掩饰的笑,让对面俯视她的男人终于感到了寒意,“那我就可以放心上路了。”

  她看着把铁铲高举过头并朝自己冲过来的继子,从小香包里掏出了那个自己背地里练习过成千上万次的小玩意儿。

  “嘭——”

  “嘭——”

  楼下尽忠尽职的司机没能等到大太太的返程,却等来了头顶上两声划破长空的巨响,以及一队来势汹汹的警车。虽然没有电视上山崩海啸般的警笛齐鸣,车刚停稳便鱼贯而下的十几号全副武装的刑警就足以让他这一介平民吓到灵魂出窍。

  司机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看着警官向他做出的禁声手势瑟瑟发抖。他好不容易听明白了警官们的问话,一边抱着头一边往对面的三层矮楼指了指,“我家太太刚才上去了,进了三楼那个房间。我就是个开车的,是太太让我在这里等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荷枪实弹的队员们迅速把目标建筑包围了起来,为首的全副队一行踹开铁门冲入现场,没有遭遇歹徒的顽抗,只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身,人都还没凉透。

  一男一女均死于枪击。前后脚的他杀和自杀,一个死不瞑目,一个面带笑意。火速赶来的丁法医表情有多冷漠、内心就有多激动:枪伤!是枪伤!太难得了。这人还挺厉害,竟然能搞到枪。

  临州中心医院的特需门诊住院大楼前,从来都豪车云集。全一峰他妈的大宾利隐没其中也就不显得特别闪瞎狗眼。

  季靖跟在全奶奶身后,正准备钻进小车。他突然抬头望了一眼,原本开阔的天空,压着一层层厚厚的云,雨滴将落未落。

  起风了。

  他心里一阵没有来由的怅然若失,空落落的。仿佛弄丢了什么,像是刻骨铭心的久未谋面,像是烟花绚丽的飞蛾扑火。

  随着这漫天的黄叶远飞天际。

  “安全带系系,奶奶帮你。”全贵芳见小朋友坐进了车子却不知为什么还一直呆愣着,便俯身过来试图给他扣上安全带。

  季靖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再自己乖乖系好。他在医院里躺了一天半,原本说好今天下午由季廉来接他出院的,但貌似局里临时出了什么新情况,说是收到个举报包裹还是抓了重要的嫌犯,反正季廉叔叔是走不开了,就更不用说全老大。

  “真是的,别理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了,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没做到,小心鼻子长到天上去。来,”全奶奶大手一挥,“回奶奶家去,我跟你说,跟着奶奶,吃香喝辣!”

  说得好像如今人高马大的全副队还是黄毛小子的那十来年里,自己这个不着家的亲妈很靠谱似的。

第101章 童话

  全贵芳那年小学三年级还没上完便辍了学。

  所以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个文盲。不但学没得上了,家里父亲和祖父多年苦心积攒下来的珍贵藏书也被悉数收缴,撕的撕烧的烧,听说还有不少给来查封的人偷偷顺回家垫锅底去的。毕竟那个年代什么物资都匮乏,能往锅底里垫点东西的,都算得上是很有讲究的人家。

  两年前她刚入学那会儿,姑姑全秀竹带着长她五六岁的表姐住到了她家里。她问表姐姑父哪去了,表姐说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到很远的地方旅行了吧。那时候的六七岁小孩儿,哪懂得什么叫旅行,只知道从此以后,那个给她捏过三只小糖人的姑父便再也没有回来。姑父的音容笑貌她是记不得了,只记得红色的那只小糖人她最喜欢,酸酸甜甜可得劲儿了,绿色的也还行,褐色的有股子苦味儿,不过总比没的好。

  但学校里其他小朋友对她的孤立和嘲笑她是明白的。那些跟她一般大小,缺着门牙说话漏风的小男孩们和绑着马尾辫子指甲上涂着红花汁的小女孩们,喊着自己也搞不懂什么意思的“臭*九”和“资本家”,围着她转啊转,像一群大号苍蝇一样,没完没了。

  所以辍学对于她而言,简直喜闻乐见。

  但问题是爸爸再也回不了家了,姑姑也去“旅行”了。她跟着妈妈去过两次那个黑黑的房子,从窗户里可以看到爸爸,爸爸的手伸出来可以摸到她的小脸蛋,但再也没有办法把她抱起来了。

  往后好几年,她的记忆里充斥着的是绿油油的稻田和绿油油的山丘、无处不在的牛粪和在墙角泥潭里打滚的母猪、夜里昏黄的灯光和怎么抓也抓不完的虱子,爷爷坟前蹦得老高的蚱蜢和五颜六色的小花,还有妈妈偷偷在床边的沙地上用树枝一笔一划教给她的那些字。

  她都记不清表姐是什么时候跟他们分开的了,好像是回市里了。她妈妈弥留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想办法离开这里,回临州去。

  于是她便只身启程,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身无分文地闯进了临州城。虽然在她自己认知里,自己其实是只小老虎,威武得很。

  威武霸气的小老虎快饿死在临州街头的时候,奇迹般地终于找到了在乡下认识的一个好姐妹。那姐妹的家底清白,人也有本事,竟然嫁到临州,还是嫁了个工厂里上班的工人,铁饭碗,村里人无不艳羡不已。

  在好姐妹的帮助之下,她进了个事业单位当了个临时工。那时候临时工是很让人瞧不起的,就像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的农民工那样,干最累的活、领最少的钱,但这些都不妨碍她自我感觉良好地老觉得自己是全社最靓的崽,即使是只能蜗居在好姐妹家里客厅的迷你阁楼上的这个事实也丝毫影响不了她。

  当年的愣头青杰出代表全贵芳其人,究竟不知深浅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来说,别的小姑娘逛夜市她也逛夜市,但只有她一个路见不平、追小偷追了八条街还追进了人家的贼窝里。而且即使是误闯了贼窝,她仍旧不知道害怕,差点就跟里面那些个鸡鸣狗盗来了个以一敌十。当其时,本着“打架要挑趁手的”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原则,她一把抓住一个跟她前后脚闯进来的年轻人,不论三七二十一就施展了一通“猛烈”的攻击,什么扯头发、咬手臂的,直把里面那几个混混给看得那个目瞪又口呆。

  然而愣归愣,毕竟是学富五车的全氏后裔,青年全贵芳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一通鸡飞狗跳下来,她发现怎么这混混除了试图把自己扯到一边儿去,都不还手的?难道是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但这家伙人高马大的,光看自己一个拳头垂下去再被弹回来的这肌肉弹性,肯定不是个绣花枕头啊。等等,莫不会是……打错了人吧?

  “姑娘你冷静点!我是警察!”青年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再不放开你的九阴白骨爪,那些真正的贼就该都跑了!”

  在场的一个姑娘和九个混混同时呆愣了一瞬。

  莫名其妙挨了顿揍的年轻警察旋即经验老到地三两下把贼窝里的头头给控制住,至于其他四处鼠窜的小贼们,叫上附近的城管兄弟帮忙,没一会儿功夫就都收拾利落了。

  夜市小档主看着这姑娘追着小偷绝尘而去又带着赃物凯旋归来,感动的同时震惊不已。同样震惊的是,很快这姑娘就跟他成了“邻居”,灯光夜市上的那种。

  别的小姑娘逛夜市她也逛夜市,全贵芳不但协助警方抓了盗贼,还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的逼仄小摊位间嗅到了浓浓的商机。好姐妹看在她拍胸脯打包票的那份自信上,瞒着男人把家里那点仅存的余粮借她打了本。她手握好姐妹夫妻和睦的生死关键,倒也不紧张,该买该卖,做起生意来无师自通。没多长时间,不但跟当地的老档主们混熟了,还跟那日的那位警官混成了朋友。

  那个跟她不打不相识的警察叫赫连峰,时年25,比她大4岁,年轻有为,是当时临州刑警大队的副队长。

  “哟,城管帅哥又来收保护费啊。”全贵芳对着刚踏入街道那头的赫警官挥着手,欢快的大嗓门让整条街的小商贩们都虎躯一震。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城管!不收保护费!” 赫警官喊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被带偏了,“城管也不收保护费!”

  同行们默默拍了拍胸口,虚惊虚惊。

  全贵芳比赫连峰矮了一个半头,但赫连峰感觉从这姑娘身上迸发出的能量,时常都是那么地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赫连峰指着自己手臂上过了一个星期都还没完全消下的顽固牙印对全贵芳说:“哎我说,你知不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下一句是什么?”

  全贵芳抱着满怀刚到货的喇叭裤和大围巾,甩甩粗长的大辫子,一脸老娘很忙有屁就放的豪迈。

  “‘身入险境未可知’啊姑娘。”赫警官摇摇头,又无奈又好笑。

  全贵芳从那时候起就过上了白天到单位给人使唤,晚上到夜市吆喝卖货的没日没夜的生活。时常累得刚钻上小阁楼便倒头不醒。但苦日子她是过习惯了的,倒是那钞票进入口袋的速度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拿着从银行柜台里新鲜出炉的存款单,数了数上面的数字,再算了算日常的开销,喜上眉梢,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赚钱的乐趣。

  这对于一直在“活下去”这个唯一的目标下拼命挣扎的人来说,乐趣什么的,这生活质量简直是有了质的飞跃啊。

  “见义勇为就不给发点奖金什么的吗?”这不,体会过了“钱”的乐趣的全姑娘,现在是一见到赫警官就两眼放光,如狼似虎。

  奖金是不可能的。赫警官勉为其难地带着这个蹭饭的在夜市附近下小馆子,且一发不可收拾。没过几天,全贵芳便给她打临时工的那个破旅行社招揽了一笔生意,把那年市局刑警大队福利旅游的其中一次给拿了下来。

  社长一高兴,拍拍脑袋,破天荒地把副导游的美差指派给了这位临时工。

  那次队里的老大和另一位副队都没去,赫连峰自然就成了带队的。四天两夜的朝夕相处下来,也不知道是沿途的风景太令人情不自禁,还是名胜太过于蛊惑人心,临回来的前一晚,带队的拐了副导游跑了,失踪了小半夜,还以为没人发现,结果两人刚踏进旅馆就被起哄了个日月无光。

  全贵芳觉得这姓赫的城里人可有意思了,她突然看见了这世界的五彩斑斓,就像她原先从来未曾睁开过双眼一样。

  她在尘封的记忆里找到一本名叫“安徒生童话集”的书,那书的封面还烫着金色的小卷花,里面是公主和王子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可惜她不是公主,她是那个祖父投湖自尽、父亲狱中病逝、姑父和姑姑双双“发配边疆”劳动改造的、全身上下几乎都是黑历史的黑户。她以前有多缺根筋只顾着往前冲,此时就有多顾虑重重步伐迟疑。

  因为赫连峰的父母发话了。

  “这样的人家出生的女孩,不太适合来我们赫家。”

  夕阳洒满了东郊别墅的前庭后院,今天临州的天气好得很。全贵芳坐在走廊的安乐椅上,椅背轻轻地摇晃着,仿佛昨天才被赫连峰握着双手,听他说“不用担心,我会说服我爸妈的,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抬头向院子里正趴在草地上不知瞅着啥的两屁孩看去,原来转眼连捡回来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啊。

  “连峰啊,咱们一峰给咱们娶了个男媳妇……没想到吧,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全贵芳轻声跟她的老赫聊起了天,“不过人家父母还没答应。哎你说,当年你父母不也反对咱们吗?这一代代的,净纠结些没用的,操蛋得很。”

  越飘越远的思绪被保姆的声音拉了回来:“太太您电话。”

  全贵芳接起无线听筒,礼貌性地“喂”了一句,等着看电话那头是哪个不长眼的。

  “妈,是我。我问您个事儿。”儿子的声音难得的正经,“我爸他,也是警察?”

第102章 旧友

  全一峰和季廉敲响经侦大队长卢常春家大门的时候,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开场白。卢常春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位“不速之客”,说:“你们可算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惊讶之余,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

  全一峰拍拍卢队的肩膀,非常哥俩好地揽上人脖子,说:“在你休假的时候来打扰,兄弟先给你赔不是了哈,改天找个好地方喝两壶去。”

  “瞧你说的……”卢队被全一峰略带激动的语气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回点什么,就听屋内传来一声:

  “春子,谁来了呀?”

  “嘿,我爸在厅里煮茶呢,我妈跳舞去了,一般得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卢队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去、里面去。”

  他一边招呼着来客,一边跟屋里头的人答应着:“刑侦的老全,还有季教授。”

  卢父看样子五十多不到六十,是个皮肤黝黑的大汉。全一峰之前见过他两次,他的一边腿脚不是很灵便,听说是多年前因公负的伤,后来组织照顾,在衙门里挂了个闲职,现在天天煮茶看报遛鸟,半退休生活过得倒也滋润。

  “老全啊,”卢父看着两人走进客厅,半站起身,“来来,还有季教授,都坐,坐坐。”

  两年轻赶紧走到他身边,作势要扶,卢父摆摆手,自己先坐了下去。

  其实全一峰之前从来没有听人叫过他“老全”,这称呼对于他真是头一回。客厅这四个人里,除了卢父,都是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更何况他全一峰还是年纪最小的,连二十九都还没到呢。不过这种细节,貌似也不足为意。

  卢父沏好茶,让客人喝了两轮,便拄着拐杖起身。他一边往衣帽架上取下外套帽子一边说:“我到旁边小公园里溜达溜达,你们慢慢聊。”

  卢常春把父亲送出门,回来的时候拐进卧室抱了个大公文包出来,“其实呢,说起来,你们这次过来,我还得感谢你们。”

  “为什么?”两人都十分不解。

  “义信贸易邓中义兄弟的案子对吧?”卢常春示意全一峰把茶几中央的茶具挪开,把包放下,等两人都点头之后,才接着说:“唉,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的家教,我从小听得最多的一条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知道老头以前是不是有什么遭遇,反正我嘛倒是成了习惯,被念叨了这么多年,遇事总归是谨慎些的。我之前还有点为这事儿发愁来着,所以说,你们选择敲的是我家门,而不是办公室门,对我而言,算是省去了一大麻烦。”

  全一峰和季廉听明白了这话里的话,了然地点点头。专案组专事专办,不但接管了刑侦大队的工作,看来是连经侦的也一并纳入了管辖。

  “既然你们人也来了,我门也开了,就不兜圈子了。这是义信案子的部分材料,跟结案相关的都上交给专案组了,这些……”卢常春拿资料的手顿了顿,扭头看看两人,“算是我私下的调查。”

  看着全一峰双手接过文件,季廉问出了心中所惑:“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三院确实是有问题?”

  卢常春双眼直视着季教授,又看看全一峰,语气慎重:“准确地说,是邓老院长有问题。”

  “邓中义邓中信兄弟的父亲,三院前院长邓明礼?!”

  全一峰迅速翻看起手中的资料,卢队指着其中的一份,说:“就这三笔钱,当年经邓明礼之手被挪了出去,一年之后才偷偷移回来的,其中三院的进出勾连我这里证据都齐全。”

  他又往后翻了几十页,接着说:“这里,双方的时间和金额都对得上。从义信贸易及其当时主要的往来商户的银行记录和内部账本来看,这三笔账明显是被挪给了义信救急用了。义信当年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非常严重,海外买家撤单的撤单,倒闭的倒闭,加上他们自己前期使用的杠杆过高,使得公司资金链面临随时断裂的压力。就连三院挪过来的这些钱,也只够应一时之急,并不能救活当时的义信。”

  “从时间上看,邓明礼挪用公款一年以后,邓氏兄弟刚好就开始了他们的犯罪活动。”几个月的苦心专研下来,全一峰对整个案件的所有时间节点都已经烂熟于心。

  季廉补充道:“但还是从时间上看,即使邓中义和曾氏兄妹是再天才的罪犯,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把全部的钱窟窿都给堵上了。”

  “所以说,要不就是邓中义交代犯罪事实的时候在时间上撒了谎,要不就是……”全一峰跟季廉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还款来源,根本就不是他们后来的犯罪所得。”

  卢队即使只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表层意思,一时间内心也不免震动:这个案子,究竟还会牵扯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