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 第56章

作者:苏一恒 标签: 都市情缘 推理悬疑

  “你呀,年纪轻轻,说话像个好头儿似的。”凌菲菲嘴上这么呛着全一峰,自己心里头也明镜得很。

  无论是平头百姓为一套150万的房子大打出手,还是亿万富豪为一摊150亿的生意众叛亲离,其实能有什么区别。人有我无的嫉恨、明刀暗枪的争斗,都是老祖宗几十亿年前就给刻进了基因里的珍贵遗产。

  都是人性。

  “菲姐你还在为……嘉东那个案子自责吗?”全一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没有人可以保证在工作中不出现任何差错,谁都一样。”

  “不是,你想多啦。你也知道,最近这一两年对于我个人而言,各个方面都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我需要一点个人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吧?就是……”凌菲菲用手掌在自己的眼前笔画了一下,“就像是所有的经历杂乱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就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就继续往前冲。”

  全一峰点点头,“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那边正式上岗之前,我得好好享受享受我的超长假期。回过头来想想,我才发现参加工作之后的这十几年,我竟然一次长假都没有过过。连当年的婚假,都在第二天就坐着红眼航班赶回了队里,我自己也要佩服起我自己来了。”

  “敬工作狂。”全一峰又跟凌菲菲碰了碰酒罐子,转换了话题,“菲姐,你觉得季局是个怎么样的人?”

  凌菲菲看了他好一会儿,“为什么这样问?”

  全一峰看向院子里正跟李允彬聊着什么的季廉,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凌菲菲的反问,“季廉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爱的人,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一样。”

  “行啦行啦,没事虐什么狗。”对于全一峰的花式秀恩爱,回归了单身狗关爱协会的凌菲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适。不知怎的,现在的大龄男士,好母老虎这一口的倒也意外地不少,反正凌菲菲身边不乏追求者,可见她的个人魅力不小。

  “怎么?在老丈人那里遇到障碍啦?”

  全一峰和季廉这一对平时低调得很,但也没有太刻意遮掩什么,所以身边日常来往最密切的同事也都心照不宣。全一峰突然那么一问,凌菲菲自然而然想到了这方面去,“家里给季廉压力了?”

  “还不算吧,虽然季廉跟他爸一向不太对付,但那是历史遗留问题。”

  “那不就行了嘛,你俩都这么大的人了,又各种独立。只要跟家里关系不弄得太僵、太狗血,说句真心话,这年头,谁还管得着谁呢。”凌菲菲这话说得有底气,毕竟她自己就是谁也管不着的一员。

  “他妈妈心脏不太好。哎,我都给你带偏了。”全一峰这才顽强地把话题拐回自己预设的路线上,“我的意思是说,你来市局这四个多月里,跟季局相处下来,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工作上的?”有点出乎凌菲菲意料之外。

  全一峰点点头。

  “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凌菲菲在脑海中简要回顾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说,而后又补充道,“对下属稍微有点过于不苟言笑。”

  全一峰不置可否地呷了口啤酒,“听说他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不怎么爱开玩笑。”

  “你从哪里打听回来的八卦?”凌菲菲打趣道,“方芳不会神通广大到这程度吧?”

  “一位老前辈那里。”

  “哦?”这可勾起了凌菲菲的兴趣。

  “季局是部队转业到的市局,进来的时候还很年轻,从刑侦大队的侦查员到副队再到正队,当上队长那一年才28岁。”全一峰慢慢呷着啤酒,把听来的故事跟凌菲菲缓缓道来。

  “哇,那真是开了挂的人生。”凌菲菲不由感慨。

  “之前的大队长是一位姓黄的,因为屡立奇功,快要升了。黄队自己一手提拔的大弟子有两位,都是当时的副队,季局是其中之一。两位副队旗鼓相当,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在队里的声望都不相上下。”

  “那他最后是凭借什么接了班?”

  “那时候,大概二十八、九年前,有一个叫严彪的通缉犯,是个在全国范围内四处流窜的亡命徒,从在老家盐州犯下第一起命案起,已经在不同省市犯了五条人命,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各地主管部门极为重视,但凶手一不为财二不为色三不为仇,纯粹是个以杀戮为乐的高智商恶魔,作案随机性强,行踪毫无规律,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束手无策。正巧就在黄队长升迁之前,这个通缉犯逃进了临州,还被当时的季副队掌握了行踪,最终一举将其抓获,才让这场轰动全国的大追捕落下了帷幕。”

  “这个案子……好久以前的事了。对,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点印象。没想到,原来是在这么个巧合的时机发生的。不都说七分拼三分命么,季局这也算是实力和运气兼备了的。”凌菲菲突然又想起些什么,“不过,你说的另外一位副队,我怎么好想没在队史资料里看到过?”

  这时,全妈妈提着一大篮子刚从烤箱出炉的小饼干走进了院子。新鲜奶油饼干的香气霎时充盈了整个后院,院子里忙着烧烤、聊天和打闹的大人小孩儿们全都聚拢了过来。

  全一峰也走了过去,从母亲大人手里领了七八块打赏,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季廉身边,没话找话地凑到季廉耳边低声说:“你今儿都冷落我半天了。”

  季廉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刚刚跟菲姐不是聊得正欢嘛,我干嘛没事老粘着你。”

  “咱妈真偏心,连给你的饼干都特别好看些。”

  季廉拿这个突然犯幼稚鬼病的家伙没办法,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块就往全一峰嘴里塞,免得他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不料全一峰趁没人注意,竟然就势连饼干带手指一并含进了嘴里,臭不要脸地舔了一圈才放过季廉可怜的食指。

  季廉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惊世骇俗的混世魔王,心里小猫人的脸“刷——”地红了个透,小脸蛋整个儿比那红彤彤的水蜜桃还要馋人得很。

  全一峰从季廉那里讨了个大便宜,心情颇佳地回到走廊上。仿佛刚才是出去充了一趟电,这才攒够了能量,继续先前的话题。

  他说:“另外的一位副队,之所以现在大队里的人都没有听说过,是因为他被局里抹掉了全部的资料。包括他的个人资料,连同他最后经办的案件资料一起。”

  “全部抹掉了?”凌菲菲对这个绝不寻常的陈年“八卦”毫无心理防备。

  白日里还暖阳高照,夜里却忽的下起了暴雨。初冬时节临舟的雨夜,电闪雷鸣,实属罕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凌菲菲家的大门外响起。

  开门的瞬间,凌菲菲有种时间认知错乱的感觉。因为,此时站在她家门口的是她的前夫邓彬。水滴顺着垂在邓彬身边的直柄雨伞疯狂地往下淌着,他几乎浑身湿透,头发、袖口和裤腿都在滴着水,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被护在胸前的一个黑色公文包依旧是干的。

  这幅景象,多少跟从前邓彬无数次下夜班回家的样子有点点相像。

  “有什么事吗?”凌菲菲问,语气中是不屑隐藏的探究。

  “菲菲,这么晚打扰你,你别生气。”邓彬略显局促,“我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需要马上给你看看。我……能进去说话吗?”

  凌菲菲把邓彬让进客厅,给他拿了条干毛巾,还倒了杯热水。

  邓彬把公文包放在崭新的茶几上,捧着温暖的杯子稍稍环视了客厅一周,仿佛屋里的每一件陌生的家具和摆设都在审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这是我今天在院里拿到的一份头颅CT。”邓彬在房子主人的耐心耗尽之前,终于开了口,准备说明来意。

  凌菲菲接过邓彬递过来的一沓CT片,对着一旁的立灯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邓彬也没指望她一行外人能有所发现,直接解释道:“这是中心医院的一位病人今天下午刚拍的。这位病人在特需住院部待了有半个多月了,今天中午出现了不明情况的昏迷,所以给他做了CT。他入院的病因不在脑部,所以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只是刚好今天值班才看到了这些CT片。”

  邓彬抽出其中的一张,用手指指向上面的一处,“你看这里,颅骨这里有一处骨折的痕迹。”

  说着他又抽出了另一张,跟刚才的那张相比,似乎是同一个部位的不同角度的影像,“这其实是一个圆孔状的骨折,结合周边的组织形态,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很有可能是一个由中弹造成的旧伤。”

  “中弹?”凌菲菲终于从邓彬的叙述里听到了一个似乎跟自己本行相关的信息。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你的原因。”邓彬从公文包里翻出另外一沓文件,这一沓从材质上看要比刚才的陈旧许多,纸张泛黄变脆,甚至上面的部分文字都已经模糊不清,“这个案例实在是太罕见了,虽然我只是多年前在文献资料里读过,但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刚才当我看到这些CT片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即联想到了这个案例。这些是我在医院的档案室里吃了半天灰才找到的资料。”

  仿佛是知道凌菲菲一个外行对于这么专业的医学数据无从下手,邓彬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了笔记本电脑,“你可以直接看这个,这个是我对于这个案例所做的立体图形,是当年自己私下做着来玩儿的,比较直观。”

  凌菲菲看着画面中这个三维立体的脑部图像,上面连子弹射入造成的弹道痕迹和最终停留的位置都清晰可见。凌菲菲对于邓彬作为一名脑科专家对于脑壳的痴迷一点都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案例本身:“子弹打进脑袋里都没死?”

  “对,这就是它的罕见之处。枪伤在我国已经属于较罕见的伤害,更何况是被子弹打破了颅骨进入颅腔还活下来的。所以我的印象才会那么深刻。”邓彬把CT片举到屏幕的旁边,“两相比对下来,我对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

  过了好一会儿,凌菲菲的视线才从屏幕移向那沓泛黄的文件。她拿起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第105章 遗物

  全一峰和季廉跟着全贵芳来到王洪庆家的时候,王洪庆也刚好从银行回来。

  得知全贵芳已经向儿子坦白他身世一事,惊讶之余,王洪庆的内心深处更多感到的是如释重负。这天他特地从银行取回一个小盒子。那是一个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待了十几年的老物件。

  王洪庆抱着盒子,有些犹豫地看了季廉一眼。全一峰连忙解说道:“叔,这些事情,季廉一直是跟我一起查的,我知道的他都可以知道。”

  王洪庆又看了全贵芳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他若有所思地重重呼了口气,才从书房的保险柜里取出钥匙,把盒子打开。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份很有年头了的老文件。

  全一峰和季廉看着这份被珍藏的文件,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来源于它上面临舟市局刑警大队审讯笔录的抬头,陌生感则在于它的样式,实在是太老旧了,连上面的表格边框都保留着手工的痕迹。

  落款中那个距今二十九年又八个月之久的日期,无声地向它的读者们诉说着光阴的如梭。

  “这份口供,是叔您跟我提过的那个案件,三十年前的人口拐卖大案中的一份?”全一峰接过手套带上,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笔录,不出意外地,在罪犯的供述中看到了王洪庆儿子王东的名字。

  “是的,这份就是主犯吴强的口供。”这个让他每次提及都如芒在背的魔鬼名字,即使尘封了那么多年,至今仍是他心底最隐秘之处的那一根刺。“我当年差点折在那个魔鬼的手下,是连峰,你爸爸,从魔抓下把我救了出来。”

  连峰,这个仿佛带着一团烈火的名字,多少年过去了,终于可以再一次在人前亲口提起。王洪庆没有料想到,说出故人名字的这一刻,自己的心里竟是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全贵芳此刻比他要平静许多,或许因为之前跟儿子的坦白已经让她积攒了旧事重提的勇气。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经年往事,多少尽在不言中。

  连峰。

  赫连峰。

  全一峰在市局大队的官方旧档案里,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名字。一种跨越时空的虚幻的真实感,扑面而来。这个跟他血脉相连又素未谋面的人,像是踏着地平线的一缕光,从二十九年前的星辰下,径直朝他走来。

  之前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全一峰不是没有想象过。但那些原以为贴近真相的想象,在此时此刻似乎都显得太过苍白了。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第一次确认他也曾经是一名刑警,到第一次看到、抚摸到他当年留下的亲笔字迹。究竟是深藏在基因里的神秘力量作祟,还是从来秘而不宣的思念蛊惑,全一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把他从信奉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里生拖硬拽出来。

  而这股力量,太过于真切,太过于有血有肉。他看见那个人向他张开了双臂,就像一个父亲张开了双臂迎接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感受到一只温暖的大手隔着母亲柔软的肚皮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他看到在炎炎夏日傍晚的街头大排档里对饮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在跟好友兴奋地宣布自己即将当爸爸的喜悦;他听到那个年轻人牵着未婚妻的手,郑重其事地许下排除万难也一定会让她成为最幸福新娘的诺言。

  只是转眼间,一切灰飞烟灭。突然飞溅起的血光冲天,染红了整个赫家的宅院。紧接着的无声的硝烟四起,又在一阵令人窒息的讳莫如深中尘埃落定。

  “这份档案是连峰在出事的那天给我的。”王洪庆低哑的嗓音把全一峰从二十九年前的那片人间炼狱里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王洪庆对事发当天的回忆,全贵芳这些年听了不下十次,无论是为了解事实还是探究真相,每一次旧事重提,对她而言,仍旧像是被刀子在心里划拉出又一道口子。

  “那天中午,连峰来到我的档口,他是骑着自行车来的。那年的八月份不是特别热,但他满头大汗,制服都湿透了,看起来很着急。”

  “我那时候的档口很小,从里到外摆着的挂着的各种货物几乎能把里面的人给埋了起来。他把自行车往旁边一靠,就直接钻了进来,跟我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我,问我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我跟他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没有犹豫就点了头。他就一把把我拉进里间。说是里间,其实就是用一块窗帘布隔出来的一丁点大的空间,但也足够跟外界隔开了。他就是那时候从制服的暗袋里拿出了这份档案,塞进我的怀里,对我说让我务必保管好这份材料,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今天来找过我的这件事。

  “连峰他性格刚正不阿,却也不是一个板着脸的人。但那天,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严肃到让我背脊发凉。直到现在我都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我那时候的感受。我不知道这这份档案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他正在把一件至关重要的证物托付给了我!”

  王洪庆说到激动之处,不得不停了下来。全一峰给他挪来了椅子,他坐下喘了一会儿粗气,看着全贵芳忧虑的眼神点了点头,继续道:“唯一的遗憾,就是当时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仔细问,他就接到了一个传呼机消息,急匆匆地走了。但我记得很清楚,他临走之前扭头跟我说的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他说:‘我怀疑我们的队伍中出现了不纯洁的因素’。”

  没等在场的两个年轻人在震惊中缓过神来,王洪庆又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琢磨究竟当年连峰为什么会冒险把这份笔录从队里拿出来,还违规给了我这么一个体制外的人。这份笔录我细细翻看了成千上万遍,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我的脑子里,但我还是没能从中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我有时候猜测,他当时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蹊跷的情况,但其实他还没有确定问题出在哪里,而把这份笔录带出市局,可能是出于他的直觉。你们别笑我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那是因为我是见识过他在破案的时候,他对于案件的那种直觉的厉害的,那是一种天赋。”

  季廉自然没有嘲笑王洪庆,他甚至突然很能理解王洪庆的感受。他看看全一峰,他在后者的身上也不止一次地见识过这种天赋。

  “但是我终究不是破案的料子,之后发生的那么多始料未及的事情,也让我时常怀疑,这份对我而言纪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笔录,是不是连峰错付了。”

  书房里升腾起两股纠缠的白烟,一时间室内烟雾缭绕。两个老伙计一人握着烟斗,一人夹着烟卷,吞云吐雾间回味着各自大相径庭又密不可分的人生。

  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王洪庆把烟斗搁到一边,一只手按在那小盒子边上,说:“直到那天,晶晶被绑架的那天,我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连峰当年的直觉是对的。”

  “晶晶的绑架?”全一峰和季廉的心里几乎同时咯噔了一下。

  王洪庆没来得及往下说,全一峰也没来得及往下问,只听书房的门“嘭—”的一声被从外面撞开,王晶晶闯了进来,后头还牵着一个女人的手。那女人便是极少露面的琼婶。

  外来者的突然闯入不但令屋里的人被吓一跳,闯入者本人显然也愣住了。王晶晶看着书桌旁打开的保险柜门,书桌上摊开的文件,还有这一屋子神情严肃的人,原本就怒气攻心的脸顿时更加青劲爆起。

  “你们在立遗嘱?!”王晶晶像头被激怒的猛兽一般,朝着书桌上的文件扑将过来,动作之迅猛,若不是全一峰在场,这些文件怕不是都已经惨遭毒手。

  “你要干什么?!”才反应过来的王洪庆,以从来未曾有过的严厉态度大声斥责道。

  发了疯一样王晶晶,就跟大半年前在市局大队里的光景重现一样,让全一峰头疼不已。

  “那天被炸死的应该是他!是他!”王晶晶甩开手臂上全一峰并没有太用力的钳制,尖叫的破音撕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你是什么意思?”全一峰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敏锐地觉察了她话里的不对劲儿,“为什么应该是我?”

  “那辆明明是你的车!你的车!就应该是你去送死!”王晶晶死死地盯着全一峰,眼光似是要插穿他的双目。

  “你那天怎么会看到我的车?”全一峰没有理会那眼神里□□裸的挑衅,继续死死地抓着重点不放。

  对啊,今年的四月一号,那天王晶晶被绑架了,而他休假。凌队自己的车恰好入厂检修,情急之下便开走了他停在队里的车。王晶晶是他在追踪定位器信号的路上碰到的,在遇上之前,王晶晶项链里的信号断了一段时间。他记得他是在信号刚恢复不久便遇上了她。信号为什么会中断?又是如何恢复的?对了,王晶晶的项链是什么时候弄丢的?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深究下去?

  全一峰瞪大了双眼。

  “我何止看到了你的车!我还把我亲爱的爸爸送的跟踪器偷偷扔回了绑匪的车里!”王晶晶把“爸爸”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他们那车里有跟踪器探测仪,只要我把定位器开启,他们很快就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