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十七年 第28章

　　古往今来大家都知道，参加比赛不要做开场，但这件事上路西就没办法：

　　花滑项目选手的登场顺序是按照积分排的，积分越高，出场越靠后。可路西是第一年升成年组，青年组的积分带不进来，所以虽然凭着世青赛冠军身份破格拿到了全国赛的参赛机会，但是他只能在第一组出场。

　　至于组内的登场顺序就要抽签决定了，路西更加不幸地抽到了所有选手中第二个出场。

　　至于比路西更不幸的呢？

　　说来就更有趣了，是他的好兄弟贺文博，光荣地抽到了一号位签。

　　“老子是tm祭天位啊！”贺文博当时仰天长啸，泪流满面。

　　“别难过。”路西安慰他，“往好处想想，本来你也进不了前10。”

　　贺文博：“……”

　　贺文博咆哮：“有我做铺垫你的分还能高点是吧？”

　　路西：“话可不是我说的。”

　　贺文博：“……”

　　路西笑得相当开心。

　　当时邓畅就在旁边旁听这一切，路西瞟了他一眼，觉得很神奇，这人身上居然带着种介乎于「我很不爽」和「我很愉快」之间的微妙气场。

　　——

　　路西洗漱完毕，准备出门。

　　因为正式比赛不带护具，短节目的考斯滕又直接穿在身上，今天路西冰包里就剩下冰刀。

　　出门时他习惯性拎上自己那件训练服外套，快到门口又「唰」地折回来。

　　然后面带微笑地打开衣柜门，把外套换成挂在柜子里那件崭新的、红白拼色的国家队队服。

　　是的，今天是代表国家队出战，国家队队服穿在身上还是很有自豪感。

　　哪怕这次就是比个内战，那也代表他是全国的顶级战力。

　　路西因为这件战袍，心情很好地出门，众所周知，16岁的男生心情一好，就容易做些离谱的事。

　　比如现在，路西左手穿上衣袖，把冰包往左肩一挂，手机往裤兜里一揣。

　　随后哼着自己自由滑的配乐，边把右手往衣袖里面穿，边踩着小跳的步点颠出房门，脚尖一勾把宿舍门带上。

　　又用脚背顶了下确定门锁上了已经推不开，这才边拉上衣拉链边转过身——

　　一眼看见邓畅站在对面宿舍门前，衣袖挽起到手肘，手指勾在冰包背带上。

　　他明明就是随意靠着墙，却跟凹过造型似的，清瘦手腕和一双长腿都特别抓眼球，整个就是位体特生校草。

　　校草正像看个活蹦乱跳的傻子似的看着路西。

　　路西：“……”

　　——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路西崩溃地问。

　　世界上比让「一生之敌」看见自己放飞自我的模样更尴尬的事，就是一生之敌不但看见了自己放飞自我的模样，而且那会儿他还特别的帅。

　　“因为我住这儿。”邓畅答。

　　语气有点无辜。

　　路西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对面宿舍的名牌，上面确实写着「邓畅」。

　　这人平时不在宿舍，但显然在宿舍楼有自己的房间。

　　应该是因为第二天要比赛，昨天晚上才住在这里。

　　而且邓畅背后房门都还虚掩着，他手指上还勾着钥匙，说明他甚至都不是故意在蹲路西，只不过刚刚好他开门走出来，刚刚好，路西也颠出来。

　　路西瞬间更崩溃了，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为了扳回点面子，他只得强词夺理：“那你也别一声不吭地站这儿啊，你是想吓死我自己好拿全国赛冠军么！”

　　邓畅愣了愣，这种逻辑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过沉默了两秒后，他微微挑了下眉：“那对不起。”

　　虽然嘴上在道歉，但看他表情，明明他就是很愉快。

　　在嘲笑路西强词夺理的那种愉快。

　　路西：“……”

　　路西是个讲道理的人，主要是不讲道理他这会儿也翻不了盘了，他清了清嗓子，“没事，原谅你了，一块儿下楼吧？”

　　邓畅点点头。

　　这人没有嘲讽路西这句「原谅你了」，这是和哑巴做队友唯一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们一块儿下楼，因为就在二楼，短短的两折台阶，没有聊什么话。

　　在宿舍楼门口，他俩遇到了祝思白和另两个青年组的男生，五个人结伴往训练馆走。

　　——

　　天气很好，到训练馆时，陈岐坐在馆外的花坛边，给自己组的三个男单买好了早餐。

　　今天比赛就在家门口，不需要坐车前往场馆，所以时间很充裕，三个人在场馆外花园里的石桌边坐下，边吃饭，边听陈岐训话。

　　“邓畅注意步法的流畅度，后内四周用刃深点。国内赛不抓你用刃，但还是得注意。”

　　“路西胳膊放松，一定要放松，要不特别丑。后外四周要是摔了，千万别影响后面心态。”

　　两个运动员点头表示明白了。

　　“小白做捻转步刃踩好，注意速度，蹬冰再用力点。后外点冰连跳时候点冰一定使点儿劲，每次跳那高度你以为你贴地飞行呢？刃跳尽量别偷周，你每次都在被降组边缘蹦跶。勾手变刃的时候动作大点儿，现在做的跟后内点冰一样。还有旋转记得平刃，你那个蹲踞转结束的时候能跟开始差出去八米远。”

　　收到了十倍于两个同门师兄修改意见的祝思白：“……”

　　他只能默默大口吃包子掩饰自己眼角的泪水。

　　等到早饭吃完，祝思白的小心脏也碎成渣，远远看见包仲杰教练和林应素教练带着自己手底下的队员过来。

　　他们国家队的，还有帝都队的青年组选手，统一在这儿集合。

　　这次全国冠军赛，成年组加青年组，四个项目一共有300多人参加，算下来每个单项都是20多位选手——双人项目是20多组，其中国家队这边派了三个男单、四个女单、四对双人和两对冰舞，都在成年组。

　　青年组没有国家队，他们隶属于帝都地方队，队服也不一样。

　　几个教练寒暄一番，便一起去比赛馆，运动员们在候场区集结。三个省队的队员们都早到了，队服分别是黄色、天蓝色和浅绿色，站成三个鲜艳的方阵。

　　还有零星几个其他地方队的运动员，但加在一起不超过20个。

　　路西他们过来时，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省队队员们望着路西他们红白拼色的国家队队服，满脸艳羡。

　　刚才在宿舍楼的第一面祝思白和他两个青年组的队友就露出了这种表情，他们看着路西和邓畅的衣服口水都快流下来，毕竟对于运动员来说，国家队和省队的含金量完全不一样。

　　平时风头被路西、邓畅甚至崔笑完全盖过的刘新宇这会儿倒是找到了存在感，因为他也穿着国家队战袍，收获了和两小只同样多的艳羡眼神，整个人得意的很。

　　候场等待时，大部分人都在简单热身，过了几分钟，有工作人员过来引导开幕式入场。

　　进场时省队选手排在后面，国家队选手站在第一方阵。

　　每个队伍都有旗手，国家队这边，是双人滑拿过冬奥会金牌那对选手中的女生负责举旗。

　　在激昂的进行曲声中，路西在邓畅边上，跟他一块儿走进场地，进馆时他抬头望，发现人居然都差不多坐满了。

　　“好多人啊！”路西惊讶地小声跟邓畅说，“往年都这么多人吗？”

　　“不是。”邓畅回答，“来看你的。”

　　路西更惊讶了，他将信将疑，来到首体之后他几乎不出门，也不上网，不太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

　　倒是一旁的刘新宇听到路西这么问，气得翻了一个差点让自己撅过去的白眼。

　　——

　　邓畅说的没错，区区一个全国冠军赛，从没有这样座无虚席，这次票卖得这么好，确实是因为路西。

　　花滑是冷门项目，全国冠军赛还是一个连b级赛事都算不上的国内比赛，含金量相当低。

　　往年卖出去的票也就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还都是来看双人滑金牌组合，只不过国家队为了不赔本，强行把所有项目的票绑在一起卖了，单人项目的上座率能有1/5都不错。

　　但是今天开幕式就差不多坐满了。

　　连看门老大爷都能感觉出明显的不同：

　　往年全国比赛来的观众，进门时热烈讨论的都是「xx选手的某某连跳能不能成」「今年能不能有短节目过65的女单妹妹」这样很专业的内容。

　　而今年他听到的都有诸如「有没有男子双人滑啊？」“短节目和自由滑的区别是什么？”这样非常非常入门级的问题。

　　当然，还有最常听到的：“路西第几个出场？”“邓畅呢？”

　　只能说自媒体的力量无敌，这几天路西在dy、微博甚至某书上都快杀疯了，世青赛上他一身黑衣，冷着张俊俏小脸在冰面上滑行、跳跃以及赛后抱着观众送的玩具小熊甜甜笑着挥手的短视频依旧在热榜高位；

　　毕竟他是个长相极标致，冰下奶乖、冰上又很有范儿很酷的漂亮弟弟，更重要的，他还是世界冠军。

　　有顶级实力和顶级漂亮脸蛋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路西不但以近乎一己之力卖出了全国冠军赛的全部门票，甚至立刻有直播平台来买全国冠军赛的转播权——以前根本卖不出去。

　　而且此时此刻，微博上都还挂着#花样滑冰全国冠军赛##路西成年组首战#这样的热搜词条。

　　花滑队立刻抓住路西风头，做了营销，把队里稍微有点成绩的男单女单双人滑选手都推了出去，但他们并不擅长此道，效果就一般般。

　　除了已经很有名气的双人滑选手外，真正推出点热度的，也就邓畅一个，还多亏小邓那张脸抗住了360P超糊画质和神奇剪辑选的超远镜头，硬是让网友们从模糊轮廓中辨认出“哎这个弟弟好像也很不错诶！”

　　——

　　入场式与开幕致辞很快宣告结束，路西他们回到后场等待。

　　男单是第一个项目，路西是第一组登场，所以下了场他立刻开始换冰刀。

　　由少年组小选手们担任的冰童穿着统一制式的可爱考斯滕鱼贯上场，他们按照事先排练过的流程熟稔地卷起开幕式的地毯抬下场去，之后扫冰机登场。

　　扫冰机是维护冰面的机器，有点像大拖拉机，它缓慢行驶过冰面，车头的大刷子将水抹在冰面上，冰面再次冻结时之前的划痕便会被完全抹平，光洁如新。

　　这段时间大概15分钟，这期间其他项目的选手已经都被教练赶回陆地教室、训练馆或者住处练习，就剩下成年组男单这30个选手，在后台的候场区等待，今天短节目结束后，排名前24的选手将晋级明天的自由滑。

　　邓畅、刘新宇他们跟国家队教练坐在一起，路西没过去，因为他是第一组，马上就要上场了。

　　“第一组五分钟后上场热身！”助教拎着个喇叭冲进来，路西还有其他几个第一组登场的选手站起身，那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路西身上。

　　路西是整个全国冠军赛的期待点，他是新科世界冠军，但是青年组，所有人都想看看他在成年组还有没有青年组那么强，能不能跟邓畅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