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头血案 第21章

　　第二天早上十点，杨昊到了游戏公司，在等电梯的时候有人错按了向下，往地下停车场去的电梯在杨昊面前打开，停了几秒钟就被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按了关门，就在这几秒钟里，挤在人群里的杨昊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被人扶着的轮椅上，带着顶和炎热天气格格不入的加厚渔夫帽，他抬头扫过电梯门外的人群时，杨昊看到了他苍白病态的脸，然后他就垂下头，一双瘦出骨节的手紧紧抓在轮椅扶手上。

　　没有盯视任何人，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凉意让电梯里同乘的人都贴在另一侧，尽可能远离他，只有推着轮椅穿着护理衣服的人和形似保镖的黑衣人站在他附近。

　　一闪而过的那双眼睛像极了胡桃核……

　　杨昊差一点就喊出那个名字，可是时间太短，等他从人堆后面挤出半边身子，电梯门已经关上，指示灯跳着下去了。

　　那一眼的时间太短暂了。杨昊迷迷登登地等到了下一趟去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但他要找的人早就没影了。诺大的停车场里，冷冰冰地停着各式各样小车，甚至还体贴地开辟了专门存放非机动车辆的地方。就连守卫的保安也相当专业……专业到，不管杨昊问什么，对方都回答“无可奉告”！

　　蔫头蔫脑的杨昊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对啊，肯定是认错人了。宇文仲那么自信、又聪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身体有缺陷的人，他刚才一定是把别人当成宇文仲了。

　　擅长于自我安慰的杨昊撇开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又想到一会儿即将捞到的好处，开开心心地乘电梯去了十九层。

　　出电梯时，杨昊就觉得有人在看他，于是很自然的回了个视线——某个英俊高大的精英人士一身看着就是名牌的衣服，满脸见鬼的表情盯着他不放。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杨昊下了结论，说不定也是认错人的。

　　这么想着，杨昊与精英擦肩而过，却在下一秒被人拉住了。

　　“杨昊？！”老实说，如果杨昊不那么宅，他应该能分辨出来，那语气里大部份只是试探。可惜，他单纯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扭头和精英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果然是你，我就是罗纳德。”精英人士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完全与身上的名牌不搭调。

　　不过这么一来，杨昊倒是看出了眼前这人和游戏NPC相同的地方了，都有点神经质。早听说游戏公司方面为了保证人性化的设计，特意让某些NPC由真人扮演，看起来是真的了。

　　“你也在这一层上班啊？”杨昊的语气比在游戏里客气多了。如果在电话里没有听错，他来的这一层是决策人办公专用的，如果罗纳德也在这一层上班，那可是跟他的奖励息息相关的。

　　罗纳德迟疑了片刻，有些不甘愿地交待：“我爸爸在这一层，我上来是为了游戏奖励的事情。”

　　果然！杨昊眼睛一亮，不过同时也识趣的没有再多问，既然罗纳德和奖励发放无关，就不用理他了。他开始心中默念：快走吧快走吧！

　　罗纳德露出有些惆怅的表情：“你见到我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呃，不是，我怕耽误了预约时间。”杨昊渴望地看了一眼离自己不到十步的贵宾接待室。

　　老实说，罗纳德长得挺不错。偏向亚麻色的头发还有高挺的鼻梁，以及微陷的眼眶，造就了一副混血特有的帅气五官。但是杨昊又不是花痴，他就像一般男性那样，甚至对长相比自己出色的男人隐约带点嫉妒的阴暗心理，对罗纳德的顾影自怜当然更没有同情心，反而还有点埋怨罗纳德，做NPC也不敬业点，缠着他算怎么回事嘛！

　　“真的？我陪你一起。”罗纳德立刻咧嘴笑开了，一口白牙能晃得人眼疼。

　　杨昊眼角微抽，刚想说别客气，就被罗纳德拉着进了贵宾室。

　　领奖过程很顺利，倒不是真有高层决策人员来接待，但杨昊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高层行政人员又是亲切谈话，又是热情劝茶，脑子已经先晕了。交身份证，数码留照都是糊里糊涂被罗纳德拉着办的，速度反而很快。

　　一切都办好后，杨昊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分到了什么奖励，听罗纳德从头解说了一遍才明白——原来3P公司旗下有数款游戏，牢不可破之狱和光明神域在今年初同时公测，牢不可破之狱主打暗黑系，较受GG玩家青睐；而光明神域则走的明亮和平风格，更偏向MM玩家。两个游戏各自受到玩家热捧，在游戏排行榜上难分上下，但其实两个游戏只是宣传方向不同，实际上是同一个游戏的不同版图！

　　由玩家来主导游戏进程，由玩家来开辟探索，作为两个不同游戏运营到什么时候合并，公司并不知道，除非有玩家进入连接两个版图的“通道”——地下之城，并把它开启，才是两个游戏合二为一的时候。

　　容纳了牢不可破之狱和光明神域后，游戏正式更名“传说大陆”。

　　游戏公司方面早就准备好了这次升级，除了将同一游戏中的光明与黑暗两大版图相接、正式开放可攻打的地下之城外，还有加入降低目前游戏难度和増加游戏乐趣的骑宠系统，但管理层方面所预想的开放时间还要晚一些，因此只能取消原本的后台升级，迅速启动紧急备案。杨昊做为开启地下之城的第一任城主，享有系统赠送神兽的奖励，而由于系统升级，无法在游戏中及时领取，只能通过外部数据写入来完成，这才需要杨昊到游戏公司办理手续，确认领取。

　　罗纳德说得头头是道，杨昊更加确信罗纳德的NPC身份，暗道还好在游戏里没得罪这尊大神。不过，宇文仲的身份却没打听到，杨昊试探地问了几句，就被罗纳德转到了别的话题上，再加上工作人员一副保密的样子，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想到宇文仲或许真的就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杨昊心里不免焦燥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上游戏确认了。

　　随即，他想起罗纳德是光明神那边的NPC，而他归属黑暗，并且把地下之城的属性也搞黑了，似乎……还是不要和罗纳德多说废话了，早点走人比较好。

　　于是，在罗纳德邀请杨昊一起午饭的时候，杨昊委婉地拒绝了，并且装做有事，挤出一脸焦急表示要先走一步。

　　罗纳德显然不愿意，他从十九楼一直劝到了一楼，结果电梯门一开，杨昊就像一只兔子，嗖地就蹦了出去，边跑边喊电话联系。

　　“你在地下之城等着，我会去救你的！”罗纳德心中一急，本想撒腿追上，奈何杨昊短跑爆发力真的很强，一下就窜出去老远，而自己身上的名牌西装束手束脚，只好改用狮子吼。

　　当然，这声吼叫没有唤住杨昊，反倒惹得一层来来往往的人员都齐刷刷斜眼瞟他，罗纳德凶狠地把众人瞪退，拉了拉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这才迈着模特步回到电梯里。

　　“SHIFT，那个小笨蛋忘了留电话号码给我！”电梯上升了一会儿，罗纳德才反应过来，咬牙往电梯壁上捶了一拳，不过很快他就喜笑颜开：“啧，忘了资料里有留……”

　　“哔——”突如其来的警告声打断了罗纳德的幻想，电梯突然失去控制往下掉了一层，然后卡住不动了。

　　罗纳德傻眼地看着电梯指示不停闪烁，楼层却始终没变，刚咒骂着想再往电梯那揍一拳，但又不得不硬生生收住……这要是，完全失控，九楼掉下去好像会死人吧！

　　同一时间，杨昊鼻子发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当然，他不认为是谁在惦记他，也对敷衍罗纳德没有任何负疚感。这就好像和一个陌生人告别时，习惯礼貌地说上一句：有空再联系，而事实上，又有谁真的这么做了呢？

　　回到家里，杨昊重新试了一次登录游戏，还是上不去。转登了论坛，一登录就看到牢不可破之狱和光明神域两大游戏不同的玩家互相之间的对骂，看来游戏还没正式开始敌对阵营，现实里已经对立上了。还有光辉一边的玩家指责地下之城本该是光辉玩家开启的，却被黑暗方的人无耻夺走，杨昊想了想，城里只有他和宇文仲，哪有什么光辉一边的玩家？发帖的人纯属无中生有。要不是他和宇文仲一路滚到底，估计半年后也没玩家进地下之城。

　　杨昊无心辟谣，只随意看着打发时间，论坛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帖子，无非是讨论这次游戏更新的内容，还有触发更新的神秘人。

　　杨昊看了无数怀疑YY贴，不免有些失笑。从第一天滚进随机出现的洞穴里开始，他们压根就没碰到过人，有玩家猜测他们三头六臂、外星来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样也好，被人肉的风险大大降低。

　　没多久，论坛上的官方发言人出来表示，系统更新时间为24小时，届时将开放种族对抗、骑宠云云。大致内容和杨昊去游戏公司时了解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多増加了一些细节。

　　杨昊托着下巴瞪着更新内容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所事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游戏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份，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实。想到电梯里看见的宇文仲，杨昊蓦然胸口一痛，他无端的替宇文仲难受起来。

　　灵机一动，他跑去楼下小卖部花了两毛钱用公话打去游戏公司：

　　“你好，我是宇文仲，我早上到过你们那的……对！”心情紧张，声音都快抖了，杨昊做贼心虚地扫了一下周围，深怕被人发觉他冒充，“我想、想确认一下我的个人信息，怕出错。”

　　本以为对方会报出宇文仲的联系方式等等个人信息，结果对方只说：“好的，我们稍后会和您的秘书联系以确认信息完整正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杨昊懵了一小会，反正都已经撒谎了，索性骗到底吧！

　　“我想自己确认，我的秘书她……她办事去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吧！”

　　然后，对方要他说出地址电话……杨昊绝望，挂断了电话。

　　就在他不断猜测宇文仲身份又不断推翻的时候，当初一起进牢不可破之狱的朋友也因为无聊没事做找他一起出去玩。

　　杨昊心想不能再这么下去，暂时放下对宇文仲的忧虑，和几个朋友一块去了酒吧。

　　刚入夜，五彩的霓虹就点亮城市。和白天的严谨快速不同，夜幕一降下，整个城市都颓废奢靡起来，懒洋洋一如喷泉池上随波荡漾的色彩，随心所欲地破碎、拼接。

　　杨昊不是太喜欢夜生活，可是现在一个人呆在家里只会不停地乱想，还是出来的好。

　　“晚潮”酒吧依旧熙熙攘攘，门外停满了一整条街的各色车辆，男男女女进出频繁，刚要踏进去，杨昊听到一个男人极其不爽的声音。

　　“喂！你别太过分！”

　　离他几步外，一辆开着车门的豪车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俯身抱着还坐在车内的另一个人，看样子想把对方从车里抱出来，放到旁边空着的轮椅上，轮椅后站着穿护理服的人，人行道上还有一个形似保镖的黑衣人警惕地盯着来往路人。

　　杨昊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了。

　　车外身材高大的男人说：“你自己说我把你逼得透不过气来，要出来透气，怎么到地方又不肯下来？不知道谁更过分？”

　　为了听清车里人说话的声音，杨昊走近两步，却被黑衣人瞪了一眼，也许看他长得不像坏人，才转开眼。

　　“呵……你不过分，我不想透气了，回家吧！”

　　冷淡的声音，比平常人说话还少了几分高低起伏，却最为杨昊熟悉，杨昊几乎要热泪盈眶了！他忽然发现前方商店的橱窗倒映出车门内的情景，忙注目一看。

　　和游戏里没有半分差别，中性化的五官带着点妖娆的味道，乍一看给人惊艳的感觉，瘦削的肩，没有血色的脸，双腿似乎不方便行动——杨昊的心沉了下去，宇文仲果然就是电梯里坐轮椅那个人！

　　他站在几步外激动得一塌糊涂，一时有点不敢走近相认，那边宇文仲还在和车外的人顶着干。

　　“刚找了车位停下，你又想回家，不是任性是什么？还总不承认。”

　　“你要玩就自己进去，我先回去了！”

　　“小仲，任性可以，太任性就讨人厌了啊！”

　　“你肯讨厌我就谢天谢地了！”宇文仲扯开男人环抱的手臂，满脸不爽的神情。

　　跟他在游戏里生气时表情不同，杨昊正在想是哪里感觉不对，男人伸头进去，宽阔的背挡住了车里的情形，但看动作……像在宇文仲嘴上亲了一下，杨昊僵住。

　　是了，宇文仲那表情不像真的生气，倒像在跟情人耍小脾气。

　　杨昊目瞪口呆，直愣愣没了反应。

　　男人直起身，带着刺眼的宠溺笑容看着车里：“都是被我宠坏的，脾气反了天了！我陪你回家行不行了？从下游戏就不给好脸色，哪对不起你了？”

　　“滚！”宇文仲伸出一只手，把男人推得一个趔趄，“碰”地大声关上车门。

　　男人绕到另一侧上车，经过杨昊时看了他一眼，像是有点奇怪他一直站在这里，就这么一眼，让杨昊生生打了个冷战，活像被人拿匕首比了一下脖子……那种威胁的目光，让他全身鸡皮疙瘩都爬了出来。

　　杨昊甚至没注意到推轮椅的护理人员和黑衣保镖怎么离开的，他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车辆开走的方向，胸腔里活像被挖走了一块，空洞洞地难受。

第24章

　　突如其来汹涌的感情猛地冲开了一切，然而却失去了目标，在心头泛滥，找不到方向。杨昊按着心脏的位置，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一瞬间，失落、难过、委屈、背叛……种种的情绪搅得他不得安宁。不用多想，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已非常喜欢宇文仲，也许用被迷惑来形容更加恰当。哪怕，他们现实中只见了两面，他甚至没得到宇文仲一个眼神，就连宇文仲的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可他控制不住。

　　“杨昊？你蹲这里干什么？快进去吧，都等你呢！”

　　朋友的声音没能让杨昊更好受一点：“我要回家了，你们玩吧！”

　　“哎？干嘛？”

　　杨昊连头也没回，他现在就想呆在家里，等着游戏更新完毕第一时间进去，找到宇文仲……然后，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他需要这样！

　　一路上，杨昊脑子里都想着宇文仲，从他们在游戏里的最初相识，到后面的默契配合，游戏里的面孔和现实中的不断交替，他发现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牵肠挂肚。

　　虽然宇文仲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是没有在一起游戏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也并不是那么相爱。杨昊开始自作聪明地分析。至少，他觉得如果是他和宇文仲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肯定是不希望分开的，更不会让宇文仲有和别人成为伴侣的机会。

　　至于残疾也并不是不能接受。首先，偏瘫还是截瘫并没有确定，而且对勃起没有影响，再说了，他完全可以采取主动。当然，如果只是腿部有隐疾，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们都可以享受到……STOP！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开始担心做爱问题？

　　杨昊红着脸站马路中间发呆，连擦身而过的车辆里不时有人丢下一句“傻B”都没听到！

　　所以说，恋爱中的男人智商直线下降有理可证。

　　心中确认了目标，杨昊的干劲又回来了。他盘算了一下，上一次接单赚的钱还够活到年末，索性跟阿三说一声，有新活暂时不接。为了避免被阿三追杀，杨昊发了条短信广而告之，然后直接关机。经过楼下小卖部时，想了想，扛了箱泡面，再提上火腿、榨菜一袋上楼。

　　他决定要长期抗战，誓将宇文仲拿下！他的座右铭向来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而宇文仲是不是有这方面意思，杨昊直接忽略不计了。或者说，杨昊觉得只要诚恳再诚恳，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不都说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么？跨种族的先躯都有金钢了。反正宇文仲明显是喜欢男的，只是从另一个男的身上换成自已而已。

　　所以说，成为杨昊的恋爱目标是个杯具同样有理可证。

　　为了保证上游戏后能有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杨昊回家认真的泡了个澡，外加夜宵一碗泡面，还啃了两根火腿肠，这才信心十足的、躺下睡觉。因为吃得太饱，他不得不又花了一个小时逛游戏论坛，看其他玩家接棒玩正邪口水大战，手痒插了几个正义贴，结果被战争波及，灰头土脸注销退出论坛后，在床上翻覆数分钟，耐不住胡思乱想，从互联网上搜索同性纯爱小说若干，从中选了篇名字高雅的进行拜读，结果发现里面词汇深涩，极端费解，看着看着，睡着了。

　　杨昊一旦入睡必须睡足一定的时间，否则就算闹钟也叫不醒。因此，他再一次破坏了自已的计划，直到游戏开启的两小时后，他才惊醒。匆匆忙忙地漱口刷牙，同时不忘抽空泡面，带着满口牙膏味三两口解决完所谓的早餐，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向游戏仓。在游戏仓闭合的那一瞬间，杨昊总算吁了口气。

　　一登进游戏，杨昊耳边就充满了“哔哔哔”的系统提示音，然后一条一条的系统信息开始自动顺序读取。

　　“……获取城主初级权限，当城市发展指数提升，权限将同步扩大。”

　　“……城主伴侣同享城主权限，特殊指令需双方达成共识。”

　　“……获取地下之城城主专属座宠火龙蛋一个。”

　　“……获取城主服一套，城主饰品一套，城主裁决锤一只。”

　　“……”

　　杨昊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好处砸晕，他看着储物袋里闪闪发光的装备直流口水，一时间把宇文仲忘到了爪畦国！

　　“奖励发放完毕，请召唤城主伴侣进行献祭仪式，正式启动地下之城的能源系统。”

　　献祭？杨昊后背一凉，有点似曾相识的危机感。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词。不过这不重要，他试着触碰戒指，再一次默念召唤宇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