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神是只小奶狗 第54章

作者:度虔 标签: 网游竞技

  景木榆拔下鼠标的时候, 下意识用余光打量了一眼楚辞。楚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转而对他笑笑, 说:“还好。”

  景木榆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 楚辞的还好,是真的还好,没有藏着埋着什么。虽然情绪不高,但也没有坏到极致。

  实时积分榜出来后,就没有其他队伍什么事了,RTP上台做领奖准备,其他选手组织着离场。景木榆和楚辞边讲话边走,走得比较慢了,和前面的林队长拉开了距离。

  “我其实还有点庆幸的,”楚辞笑起来,嘴角边浅浅的梨涡露出来了:“幸好killer没来,不然我可太丢人了。”

  “还好,”景木榆想了想:“我们没犯什么大失误。”

  “我们是没犯什么失误,”楚辞呵地笑了声:“奈何有人在我们拉枪线的时候打包,打药的时候到处跑,那没办法,这谁顶得住啊。”

  他毕竟年轻,甚至还没有成年,景木榆看着他暂时毫无异样的脸,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先吃饭,不说了。”

  楚辞已经两次在国际大赛上受挫,第一次被killer齐根斩下最盛的锋芒,而第二次信心满满卷土重来打算洗清污名的时候,却又遇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糟心事——队内出了演员。这个剧本景木榆太熟悉了,赛前楚辞还跟他说过觉得白糖可能缺点运气,可楚辞自己又何尝不缺点运气?

  运气运气,多少人,多少曾经的天才,叱咤风云风头无两,最后也死在这“一点运气”上。

  电竞圈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消失最快的也是天才。景木榆以tree的身份在电竞圈多年,还是风浪最大的lol圈,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以天才冠名出道后受挫一蹶不振销声匿迹的数不胜数。电竞圈不缺天才,他也早就对天才中道陨落这件事习以为常,甚至已经能站在客观的立场角度来评判,可景木榆不想——他唯独不想他的天才也走上一样的悲剧道路,这是他自己的私心。

  楚辞耸耸肩,不以为意的样子:“怎么不能说?输了就立正挨打找原因呗,又不是什么心头血朱砂痣得供起来说不得,”他顺手打开了手机想进社交媒体看看观众的评价,被景木榆一把遮住屏幕。

  楚辞讶异道:“你……”

  他抬起头,看见面无表情的男人,用一只手牢牢盖住他的手机屏幕,过了几秒,觉得不够,把另一只手也叠上去了。楚辞看着他,他也看着楚辞,寸步不让,意思很明确了:不给你看。

  景木榆不善言辞,就决定直接用动作表达了。

  这就有点孩子气了——楚辞想。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捏着手机,往上扬了扬,用边框顶了下景木榆的掌心:“哥哥,松手。”

  “不。”景木榆的回应很坚决。

  “我就看一下,”楚辞哄他:“就一下。”

  “不。”景木榆紧紧抿着唇,半晌终于憋出解释的话来:“看了,不舒服,没必要,不重要。”

  楚辞大致理解他的意思;因而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看了那些攻击的话就难受,这好像有点直指景木榆心灵脆弱之嫌,不好;说你的逃避解决法对我无效,我需要一些攻讦的话才能让自己清醒,激发斗志,这样说也不好。发愁的同时,心里其实还有点暗爽的:景木这么紧张他。

  “哥哥是不是很怕我因为这个自闭啊?”

  他想了半天,笑嘻嘻地问。

  景木榆下意识点点头,对上楚辞的目光后,又赶紧摇摇头。

  “没有。”他冷着脸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看那些,影响不了什么。”楚辞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他就算不直视也感受得到那股视线。他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越编越乱,急于找些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们,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就,乱说的,很烦,而且让自己心情不好……”

  他想着理由扯着话,走得越来越慢。楚辞索性停下来,盯着他看,脸上的笑容有扩大的迹象。

  景木榆不知道是哪句话出了破绽,更慌了。

  在他磕磕绊绊还在勉强地说的时候,楚辞好像漫不经心似的抛了句话:“哥哥,我之前听说人说谎的时候会结巴。”

  “……是吗?”景木榆当即停下之前的话头,完全被楚辞的话吸引,问道。

  楚辞盯着他乌黑的眼睛,在原本的一片平静里窥见了骤然慌乱的痕迹。

  他满意地笑起来,像只小狐狸一样狡猾地说:“骗你的。”

  楚辞关上手机,将景木榆握在自己手机上的手夺过来,扣在自己手里,顺势贴过去,趁着景木榆呆滞时,浅浅碰了碰景木榆的嘴角。他动作太快,景木榆反应过来的时候,楚辞已经若无其事地牵着他往前走了。

  景木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吭声了。快到休息室的时候,他闷闷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聪明?”

  他起码也比楚辞年长三岁,按理来说阅历和经验也比楚辞丰富。可楚辞简直不给他一点点展示长辈关怀温暖的机会,聪明、强大且坚韧无匹,常常还能反将他一军,像个完美的假人,或者隔壁家的小孩。

  楚辞总觉得那声音里无端透着委屈。说也奇怪,旁人根本分辨不出tree的情绪,只觉得是一概霜冻严寒没有感情,只有他总能听出来景木榆种种掺杂在里面的小情绪……他笑了起来,回过身屈起中指刮了下景木榆的鼻尖,凑近亲昵地说:

  “因为哥太笨了。”他贴得很近,和景木榆鼻尖对着鼻尖,眼睛里笑意盈盈的,用教育小孩子的口气和景木榆说话,亲昵里带着一点点指责:“什么事都藏不好。”

  景木榆耳朵尖红得要滴血。被后辈看穿看透、反过来教育的感觉相当糟糕,甚至是羞耻,他只觉得血一下子全冲上大脑,简直要冒起蒸气来,一把推开了楚辞大步往前走去,脚步匆匆,狼狈逃离。

  楚辞一点都不介意,快走了几步追上景木榆,重新牵回他的手。景木榆倒没挣脱,只是不肯跟他说话了。剩下的路,他俩都没说话,但一个止不住地笑,一个闷着头走,之间总隐隐绕着挥之不去的粉色泡泡。

  粉色泡泡在进门前戛然而止了。

  还有一点点路,他们在门外十几米的时候,就听到了门里面隐隐传来的声音。

  “是我说得难听还是你在演你麻痹你自己心里有数,”是林不语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那种无能狂怒式的气急败坏,反而沉淀得很冷:“你还配和我谈条件?你自己想清楚,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

  “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陶广的声音:“而且战队直播合同三分之一给我,我定为老板全力以赴。”

  林不语平静的声音传出来:“做梦。”

  楚辞和景木榆停在门前,面面相觑,有点犹豫,拿不准现在该不该进去。里面的谈判,或者说单方面放肆还在继续:

  “那没什么好谈的了,”陶广无所忌惮,随意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战队的合约还有一个月到期,我不续签了。”

  “随便。”林不语厌烦道:“没别的事了就出去。”

  她对陶广接下来的动向并不关心,也没有任何兴趣关心,不一巴掌打死这个演员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陶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板,你要想好了,”他悠悠地说:“我在WTF也待了小半年了,还是有感情的。但我也不想一直坐冷板凳,我觉得我的实力不该坐这个冷板凳。我今天来,是想最后跟您谈一谈,既然谈崩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希望以后赛场相见,您千万不要恨我,我们只是各自为政。”

  接下来就是一声天崩地裂的震响,把门外的楚辞和景木榆都吓得一抖。

  那声音是林不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她终于绷不住了,之前积攒的火气统统发泄出来:“政?”她抬手直直指着陶广的鼻尖,怒斥道:“你也配和我提政?”

  房间里有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再后来就是脚步声,门开了,陶广一脸无所谓地走出来,越过楚辞和景木榆扬长而去。林不语在桌子后端着水杯喝水,再抬头已经收敛了之前的怒容,平静地对楚辞和景木榆道:

  “一会儿RTP约了555和我们聚餐,你们准备一下,领奖仪式结束了就走。”

  景木榆其实心里有点担心。他也是当过队长的人,大致能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他……”

  林不语摆手打断了他。

  “不用担心,”十九岁的女队长一身大姐大的匪气,摆着手笑得灿烂:“我罩着你们,保证这玩意儿以后再也恶心不到咱们兄弟。”

第84章

  RTP邀请他们聚餐的地点是一家部队火锅。

  由于陶广这个突发插曲耽误了点时间, WTF一行人到地方的时候, RTP和555的人已经来齐了。聚会牵头人是RTP,当下大京笑着站起来迎接WTF三人, 寒暄了一阵后各自入座。

  虽然战队之间粉丝可能有矛盾冲突, 但实际上电竞就那么大一个圈, 顶尖选手也就那几个, 再加上彼此之间经常要约训练赛, 见面也多, 战队队员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所以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大京也不多话, 直接举杯:“敬各位老哥一杯, 在韩国地盘加上这个弱智积分制咱们还能名列前茅, 真他妈的爽!”

  他说完一口闷下, 随后习惯性亮杯底,尽管他刚刚喝的只是汽水:“让他们玩那些花里胡哨的, 又卡签证又调积分的,结果一出来我们还是在第一页亮着,爽!这就叫什么,一力降十会!”

  这次韩国邀请赛, 他们拿到了第一, WTF则是第二,555稍微差一点, 第五。当下彼此之间又是一顿恭维和谦虚, 你来我往的, 场面很热闹。

  “强还是大哥带妹吃鸡强……”

  “你们猛你们猛……”

  “你们带的新人也不错……”

  包厢里声音乱哄哄的。景木榆本来就是喜欢安静的性子, 不太爱讲话,就一直待在座位上喝点果汁,也没什么人打扰他。但他旁边本来坐着林不语和楚辞,林不语跑去跟RTP的女领队讨论指甲去了,他身边就空出来一个位置,RTP的突击手圈圈趁机挪了过来。

  景木榆果汁喝到一半,身边突然多了个面生的人。他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圈圈倒是很热络地跟他搭话:“兄弟是tree吧?”

  景木榆不知道他突然挤过来干什么,点了点头,没说话。圈圈倒是和他队长大吉如出一辙的自来熟,热络道:“兄弟今天很猛啊,最后一局把我们都打懵了。兄弟你那颗雷怎么丢的,一下能炸三个人?”

  景木榆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在指最后一局WTF成功把RTP拦在前十开外。那一局他们首先碰到了RTP,陶广送了,开局先成残队;后来二进三的时候路上又遇到了RTP,他们三包四把RTP打了一波团灭。其中景木榆一颗手雷立了大功:当时RTP在树后,景木榆盲视野丢过去炸倒了三个人。

  景木榆觉得这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凭感觉。”

  他本来也不善于解释这些。退役后他也有过想转型当教练的想法,自己尝试过一阵,发现效果并不好:他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解决,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之前的队伍里,澜流姜闻音这些都是跟着他打了好久的老队员,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理解起来并不困难;但是对新人,他的讲话方式就相当难理解。

  比如复盘的时候,他作为一个adc在高风险的团战里自然明白什么地方不能走,他能操作出来。但要他传授给别人,他只会干巴巴地说:这里,这里,不能去。而不会说,盲僧位置靠前,冰女大招前摇蓄力抬手出现了,在这里会吃到控制,所以不能去。

  细节问题他说不上来,他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去,有危险。

  他这种鬼才式的聊天方法让圈圈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决定不再扯关于比赛的话题,左顾右盼一阵,找到了新的聊天点:“兄弟,你们队只来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景木榆沉默了一阵,平静地说:“有事,没来。”

  “哦……这样。”圈圈若有所思:“你们应该也是签证被搞了吧,上了个替补,那个没来吃饭的那兄弟看着不像之前跟我们打的那个。说起来我总觉得你们那替补兄弟有点眼熟,打了三局的那个,4399吧?好像是叫这个,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比赛座位安排,RTP就在WTF旁边,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包括中场休息时的选手轮换更替动静。圈圈自己引出了这个话题,把自己问住了,开始冥思苦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面孔;景木榆也不出声打扰他,坐在一边等他的下文。

  “哦!想起来了,”圈圈拍手道:“我好像什么时候,常规赛吧,在休息室KW那边见到过他,怪不得今天觉得眼熟,我之前还以为他是KW的呢,没想到今天跟着你们出来了。”

  景木榆愣了一下,觉得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

  俱乐部倒是没有明文规定签约期的选手不能和别的战队接触,但是在签约期跑去别的战队内部的选手,一般都是已经有了转会想法,两边开始沟通了。景木榆想到了他和楚辞回去的时候在门口听到的只言片语,现在看来,显然陶广是已经找好了下家,有恃无恐,所以才能这么狂妄。

  他没出声,记了这个事,打算回去在战队里私下说一说。

  圈圈又扯了几句,像是习惯了景木榆的这种十句回一句的对话方式,自顾自在一边讲得起劲。景木榆被拉着说话,无法享受安静的自闭氛围,目光十分茫然无助。

  去上洗手间的楚辞回来,看见的就是他哥一副被缠得生无可恋的样子。他忍着笑过去打算解救一下景木榆,结果圈圈倒是很上道,一见楚辞过来就热情地把他拉去跟队里的狙击手永恒认识,成功将焦点从景木榆身上转移到了楚辞身上,楚辞变相围魏救赵成功。

  景木榆盯着碗边,组织语言。等饭局结束,三个人坐在回酒店的车上,景木榆找了个时机把陶广私下接触KW的事情说了,末了还加上了自己的想不通的地方:“我不懂,KW综合实力并不是很强,之前还出了小组赛开挂的事,把自己名声搞得很差,他居然会选择去那样一个地方。”

  林不语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嘲讽道:“KW综合实力不够但是老板有钱啊,可真是适合他的一个战队呢。”

  “其实我觉得他挺奇怪的,”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陶广也不可能继续在战队待下去,楚辞索性也加入讨论:“一个战队总是有替补有首发的,他既然分到替补的位置,好不容易有上场机会就调整自己的个人风格配合战术好好打,说不定能争取到首发的机会。他这个人,太注重数据了,眼里完全没有团队,还喜欢打压队友。但这样也就算了吧,他既然不适应我们队,那就等合同到期了自己走就是了,还非要在最要紧的关头演一下。说实话,挺恶心的,要是这事抖出去,哪个战队敢要这么一个临走前还反咬一口的队员。”

  “谁知道他什么心态,”林不语不屑道:“可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觉得我们耽误了他。但当初不是他自己往我们战队投简历的吗?最可笑的是临走前还挖墙角,把help也挖走了。我倒不是多看重一个help,但他这种行为着实恶心人。”

  “是挺恶心的,”楚辞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想得还挺全,先沟通好KW转会,再策反二队的人。这样我们去韩邀赛,不管带谁,只要不是一队的人,那就全在他的掌控里。他是铁了心一定要演我们一回的。”

  景木榆接了句话:“第二局打完换人的时候,我就觉得,没用的,他们串通好了。我没说。说了挺影响心态,还不如,好好把比赛打完。”

  “是我不好,”林不语自责道:“没有提前发现这个问题。我早该知道的,结果被他之前的表现骗过去了。”

  “没关系的,这个,”景木榆道:“这种突然生异心的,之前也发现不了。主要是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恶心。”

  “他也是自己没想明白,最后一局没演好,”楚辞笑了笑:“之前都快演出花来了,结果最后一局栽了个大跟头,开局暴毙,不能按照孤儿院院长救世主的剧本演下去了。我们也不算输得太离谱吧,最后一局拿到吃鸡分,打完一看我看他那个脸色阴得啊,啧啧。”

  “进了KW倒也符合他的个人气质吧,”林不语想到陶广就烦,继续嘲讽道:“挂壁战队加一个演员,相得益彰。”

  关于陶广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回到酒店两个人都已经很疲惫,还要赶第二天的飞机回国,进房间就准备洗漱睡觉了。

  在关床头灯的时候,景木榆停了一下。他看着还在躺着玩手机的楚辞,犹豫地问:“你……看了他们的话了?”

  他是指观众的评价。楚辞当然知道,闻言笑笑,调侃他:“之前不是叫我不要看?现在又好奇了?”

  景木榆知道他故意在曲解自己的意思,抿着嘴不说话了。楚辞大笑,丢开手机一骨碌从自己床上翻起来,爬到景木榆床上一把抱住了他:“别生气,哥。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不要担心,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床头灯的昏黄里,他贴近景木榆的耳朵:“我呀,——”他拉长了声音,甜蜜地说:“最喜欢你啦。只要质疑不是来源于你,我就是坚不可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