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生游戏里开玩偶店 第28章

　　兰婆婆打开了尘封的工作间，亲手擦拭干净自己的工具，然后抚摸着台面深深叹气。

　　针线在她苍老细瘦的手上像是生了灵，手指翻飞间就将娃娃的破损修复，而且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来。

　　燕楼也是第一次知道岛上还有这么个人，他看着兰婆婆修补娃娃的动作，眼底逐渐亮起了光。

　　薇薇安虽然有一手好绣工，但刺绣做衣服和做娃娃终归事有区别的，在这方面还是兰婆婆更专业。

　　燕楼连副本都顾不得盯了，等玩家一走就敲响了兰婆婆家的门。

　　“谁呀？”兰婆婆慢吞吞的打开门，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有些不解，“你也是来补娃娃的？”

　　燕楼摇摇头，“不，我是来向您学习做娃娃的。”

　　兰婆婆为了工作戴上了老花镜，她扶了扶镜框，费解的问：“学做娃娃？学这个做什么？不好，不好。”

　　她正要关门，燕楼挡住了她，说：“您想离开这里吗？离开这座海岛？我可以帮你离开。”

　　兰婆婆一顿，她扶着眼镜仔细的看了他一会，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走吧，走吧，我不会教你的！”

　　燕楼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能让兰婆婆脱离副本，不再遭受玩偶的威胁，也不必再经历血腥的死亡，他甚至能给她一具玩偶的身体，让她在玩偶店内安享晚年。

　　兰婆婆一言不发的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

　　燕楼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以为脱离副本和玩偶应该是岛上的人所盼望的，为什么她会拒绝这样的交易？

　　他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交易对兰婆婆百利而无一害，燕楼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所以隔了一会，他再次敲响了兰婆婆家的门。

　　见一直没人来开门，燕楼说了句“失礼了”，抬步一迈便穿过木门走进院子。

　　兰婆婆站在工作间门口生气的看着他，“我说了不会教你，你走吧，别来了，随便进别人家里是很不礼貌的。”

　　燕楼站在院门口没有靠近，他歉意的朝兰婆婆欠身，然后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应该是很想脱离这里的，您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兰婆婆拿他没办法，沉默半晌后解释说：“我喜爱娃娃，把他们当成孩子，我希望他们过得简单快乐，而不是像那些迷失的孩子一样。”

　　她看着燕楼的眼睛，“你虽然说着要学习做娃娃，但你眼里没有多少对他们的喜爱，你只是把他们当成工具，让他们替你去杀人，去做伤天害理的事。老婆子我没本事去救人，但我可以选择避免害更多的人。”

　　燕楼沉默一会，微笑道：“您说对了一部分，我的确不像您一样热爱玩偶，我制作玩偶是为了工作和职责。但另一部分您说错了，我不会让他们去杀人为恶，恰恰相反，我是引导和约束他们的人。”

　　他指着远处的娃娃林说：“您制作出了玩偶却无法赋予他们灵魂，更无法引导他们成长，但我可以。由玩偶师制作出来的玩偶并非天生残暴，他们可以有选择的活着，我会给他们成长的空间，也会引导约束他们，不会让他们走上歧途。”

　　“至于杀人这件事，您更不必担心。”燕楼说，“您所看到的死在这里的陌生人并没有死去，他们会遗忘这一切，在原本的地方平安生活。至于岛上的人，您应该知道，你们并不是真正的人，没有死亡这一说。”

　　玩家进入游戏的初期被称为新手保护期，这个时候的玩家受游戏影响不大，进入游戏的只是一部分意识。游戏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和梦无异，哪怕死在游戏里也只是失去对游戏的记忆。

　　过了这一段时期，玩家从游戏中获得了力量道具，他们与游戏的联系也愈发紧密，进入游戏的意识越来越多，这个时候死亡他们会精神萎靡一段时间。

　　等到玩家的身体也受到游戏影响时，游戏会给予玩家一个选择，他们可以在这个时候抹掉记忆退出游戏，回归正常的生活。

　　而如果要继续，到后期死亡对他们的伤害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是真正的死亡。但总有一些人为了力量或者其他原因的玩家会选择继续，这个时候的生死就由他们自己负责了。

　　至于海岛上的居民，也就是玩家眼中的NPC们，他们大多是由逃生游戏复刻的，虽然拥有现实中的人的记忆和相似的想法，但他们终归只是虚拟的存在，就像电脑中的一段程序一样。

　　除了作为核心的boss们，副本中几乎没有真实，这也是燕楼坑玩家毫无负担的原因之一。

　　“你真的能让他们拥有灵魂，还不会走上歧途吗？”

　　燕楼说：“可以，我虽然成为玩偶师的时间很短，做出来的玩偶也不好看，但有几个幸运的拥有了灵。第一个是个小姑娘，她叫桃乐丝，很聪明也很讨人喜欢，但是有点淘气。”

　　“你进来吧。”兰婆婆叹了口气，以极轻的声音对自己说：“我终归是有私心的。”

　　她佝偻着身体慢吞吞的进屋，然后领着燕楼来到一间没有窗的小房间。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黑暗中少女水润的黑眸也被一同点亮。

第33章 娃娃岛

　　“奶奶, 你回来了？”少女坐在小床边，有些困倦的揉着眼睛。

　　兰婆婆“诶”了一声，说：“依依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好困。”少女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才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精力不济，眼皮沉重的直往下耷拉。

　　“你再睡一会。”兰婆婆说, “等睡醒了再叫我。”

　　“好。”兰依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乖乖点头躺回床上，片刻就像睡着了一样没了声息, 连一丝呼吸都没有。

　　燕楼这才走上前去, 有些惊讶的看着床上的少女，她的皮肤很白, 五官秀气, 神态举止都和常人无异, 如果不走近的话根本无法发觉她不是真人。

　　这个娃娃制作得比岛上任何一个都细致，不难看出制作者倾注的心血。

　　“这是我的孙女，十年前她在海边玩耍时不小心落水身亡。”兰婆婆轻声说，“我舍不得她，所以花了好几年做了这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娃娃。刚做好岛上就出了事, 我不敢把她带出来，怕充满怨恨的村民会迁怒她。”

　　“我把她藏在这里, 但是有一天，我发现她醒了。”兰婆婆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慌还是激动, “她跟依依一样叫我奶奶, 她记得以前所有的事, 但对落水和之后的事一无所知。我几乎以为是依依活过来了, 但是她很快就困了, 睡着以后又变回了娃娃，不会动不会说话。”

　　燕楼将手贴在娃娃的额头，片刻后收回来，“是个非常微弱的灵，只有F级，她很不稳定，随时可能熄灭。”

　　“她是因你而生的。”燕楼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兰婆婆，“真神奇。明明是处于虚假的幻境里，只是一段复刻的记忆而已，却可以用感情和意念创造一个灵。”

　　这是点灵中很特殊的一种情况，因意念而生灵，比较通俗的例子如信仰所创造的神。它被算在以灵点灵类别里，首任店长卓禹笙认为人的意念、信仰、情感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真实的存在着，而且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一个凡人的力量或许微小，但无数人的意念融合起来却是一道洪流，当他们拥有共同的信念，那么这些汇集的力量就像是一支无形的笔，能绘下世间最玄奥的符。

　　所以，他在手册的末尾曾说，顶尖的玩偶师应当以心为笔，心念一动即生灵。

　　燕楼不知道卓禹笙如今是否做到了，反正这个目标离他还远着，如今他只是一个尚未脱离手残的新手。

　　他看向兰婆婆，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兰婆婆说：“我希望你带她离开，让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为此我可以复出我的灵魂。”

　　“付出…灵魂？”燕楼直视她的眼睛，“你愿意为了一个娃娃去死？为什么？”

　　“她不止是一个娃娃，她还是我的孙女，我的家人，我爱她。”兰婆婆脸上罕见的带着点温和的笑容，“我一个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够了，用这条老命换我孙女平安顺遂很值得。”

　　燕楼收回目光，“我不需要你的灵魂。”

　　“但是拥有我的灵魂，你就能直接拥有我的记忆和手艺，这对你不亏。”

　　燕楼说：“你很希望我收下你的灵魂？”

　　兰婆婆说：“是啊，我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我可以让你离开。”

　　兰婆婆苍老的眼像是看透了他，“你喜欢用交易来处理各种关系，我付出的代价越大，对依依的未来我就越放心，希望你能给我的依依等价的报酬。”

　　燕楼看着院墙边的一颗杂草，出神了好一会才说：“好，等这批外乡人离开，我就来带走她。”

　　“谢谢你。”

　　燕楼走出这个老旧的小院，唐吉和八、九在等着他。

　　唐吉问：“大人怎么不高兴，是不顺利吗？”

　　燕楼摇摇头，他将拥有兰婆婆多年的经验和手艺，还得到了奉献者的感谢，应当说是很顺利的，但燕楼却有些茫然。

　　他不懂，实在不懂……

　　“唐吉，那个老婆婆愿意为了她的孙女去死，你觉得可能吗？为什么？”燕楼问完又摇头，这件事不应该问玩偶，玩偶没有父母亲人，更加不会懂这些。

　　唐吉怔了怔，他果然困惑的挠头，好半晌道：“大人，我不太懂人类的亲情，但我往年游历时见过一些父母愿意为孩子付出生命，奶奶应该也差不多吧。”

　　燕楼淡淡的笑了笑，说：“我也见过的，只是……不太懂罢了。”

　　唐吉说：“是上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人类是这么说的吧。”

　　燕楼面色淡淡的说，“这话错了。”

　　唐吉茫然的看着他，“啊？”

　　燕楼摇头，“没什么，走吧。”

　　短暂的迷惑后，燕楼很快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继续去察看玩家和副本的进展。

　　有了兰婆婆帮助的庄淑雅三人无事一身轻，庄大小姐虽然财大气粗相当大方，但也不会傻白甜的上赶着给别人帮忙，其他玩家只能自己想办法修补玩偶。

　　被玩偶吓破胆的余浩和罗玲把玩偶丢在房间，他们根本没打算补玩偶，而是开始向岛民们打听离开的办法。他们根本不相信村长所说的话，那些可怕的玩偶怎么可能祈福？它们肯定是来害他们的，村长跟玩偶是一伙的。

　　岛民们大多不理他们，他们挨家挨户的询问，直到问到一个瘦小的男孩。罗玲给了他一个肉包子，男孩撕开肉包迫不及待地吃里面的肉，并且毫无顾虑的告诉了他们离开的办法。

　　“西边的林子最深处有一个祭坛，出口就在那里，滴上血就可以离开了。”男孩吃干净包子里的肉，然后将面皮丢进水沟里。

　　“但是，我听说那个林子里全是娃娃啊……”罗玲有些害怕的说，她现在只要想起娃娃就发怵。

　　“那有什么关系？趁着白天娃娃不会动的时候离开不就好了。”男孩无所谓的说。

　　“娃娃白天不会动？”余浩回忆了一下，昨天娃娃确实是晚上活动的，天亮的时候就安静下来。

　　两人有了亲身经历，自然更偏向男孩的回答，让他们晚上离开的老村长果然不安好心。

　　等两人欢天喜地的离开，小男孩舔了舔干燥的唇，露出夹着肉丝的利齿，眼底微微亮起玻璃光泽的红光，“快了，马上就有新鲜的血肉了。”

　　四处碰壁的许铭山三人离开又一户岛民家，许铭山面带愠色的踢了一脚围墙，“不识好歹的乡巴佬！”

　　“行了。”杨钊皱眉拦住他，“走吧，去下一家。”

　　“岛上就这么些人，咱们都快转遍了，刚刚遇到其他人也说什么都没借到。”许铭山怒道，“这帮家伙根本就是在耍我们！”

　　“副本给我们设置的难题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许铭山仍旧不爽的哼一声，旁边的叶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边两个人是不是玩家？”

　　两人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两道有些鬼祟的身影匆忙往西边走。

　　杨钊眯着眼道：“是那个姓余的男人。”

　　“他们往西边去干什么？去林子里？”许铭山双眼微亮，“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杨钊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至于两人会不会回答，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两人身高腿长，叶香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不一会就追不上了。她焦急的道：“你们、等等我啊。”

　　“跟不上就回去。”许铭山不耐烦的说了一身，随后彻底无视了她。

　　叶香咬牙，倔强的跟在他们身后。

　　杨钊一跃落到屋顶上，几个闪落后挡在余浩和罗玲前面，“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