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 第65章

　　范洛伊拉上拜恩：“我们也回家吧。”

　　回家之后拜恩才仔细问起范洛伊搜查科问询的事情：“到底怎么了？”

　　“他们说，视频是兰拍的。”

　　拜恩微微沉了口气：“所以军方是已经知道了兰的下落了吗？”

　　“不清楚。”范洛伊轻轻摇头，“听他们的意思，搜查科是怀疑兰勾结白月，透露了倪克斯项目、发布了不利军方的信息。”

　　拜恩展臂搂住范洛伊，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听范洛伊说道：“他们还怀疑我将基因试验透露给了白月。”

　　“……搜查科是蠢吗？！”拜恩比范洛伊更生气，但凡长了脑子都不能这么想，范洛伊被白月袭击了两次，远的一次是四个月前，近的一次就是前天晚上，要说他跟白月有关系那也是敌对关系。

　　范洛伊将后脑勺枕在拜恩肩头，轻声问他：“兰是在查基因试验的事情吗？他是想揭露军方的机密项目吗？他想让我做什么呢？军方会想方设法掩盖基因试验吧？”

　　“你在怀疑什么？”

　　“兰在吉赛尔出事一周前把数据寄给了我，他没有跟老师联系，而是给了我，他当时肯定是察觉到了，也无法相信军方的人，才会想到我。或许就算吉赛尔没有遭遇袭击，兰也会遇到危险……”

　　范洛伊不敢那么想，又不得不做这样的猜测，基于已知事实的合理怀疑。兰失踪小半年，人就是找不回来，或许是军方根本就没想让他回来。

　　拜恩抬手覆盖住范洛伊的眼睛，让他靠进自己怀里，将他抱住，柔声说：“我们会找到他的，等找到了一切都会清楚的。”

　　范洛伊窝在拜恩怀中，闷声问道：“如果军方一直在做基因修改的人体试验，并且一直尽力隐藏，如果我找到了证据，该怎么揭露吗？”

　　白月的一段视频、几句说辞已经引发舆论海啸，如果真的有实证，那大概是能颠覆联盟军政大权的事件。站在伦理道德的角度指责军方，那正合白月的意，但避而不谈，包庇军方、纵容军方为所欲为，天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患病、甚至丧命。人体试验带来的恶果恐怕更胜于白月的恐怖袭击。

　　拜恩抱着范洛伊，这个问题他给不了回答。像那道经典的列车难题，一辆失控的列车行驶着，前面有五个人被绑着，你站在可以改变列车轨道的操作杆前，如果改变方向，则可以救下五个人，但是另一条铁轨上的小孩就会死。这是个没有“如果”可言的抉择，或许当真实面对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第90章 踪迹

　　“找到了。”

　　凌晨一点半，周意的电话打过来，范洛伊想都没想就接了，拜恩连拦的机会都没有。

　　“找到了？！”范洛伊一下子坐起来，他让周意找的东西只有一件，带走兰的穿梭舰，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抖，“在哪儿？”

　　“赫西斯。”

　　赫西斯是一座建在木卫三上的卫星城，不属于联盟，而是自成一国，而且拒绝与联盟建交。

　　赫西斯与联盟关系恶劣，究其原因还得回溯到两百年前，赫西斯最初建立的设想是作为星际殖民的一个中转补给站，就在赫西斯建立成城的时候，联盟在木星的众多卫星中发现稀有矿藏，赫西斯就成了矿采集散中心，做矿藏预处理加工。赫西斯非常偏远、环境不好，去的人都是生活所迫，更糟糕的是，采集的矿藏中包含辐射元素，导致工人大量患病、死亡。

　　联盟为了稀有矿藏，秘密向死刑犯和重刑犯提出交易，他们去赫西斯工作，换取大笔金钱以补贴他们的家庭。后来这些事情败露，赫西斯爆发了工人革命，从此脱离联盟。

　　赫西斯的历史背景让它成为一个比赛瑞斯更难抵达的目的地。但还是拦不住范洛伊。

　　“等着，我现在就过来。”

　　拜恩二话没说跟着范洛伊爬起来，换了衣服就走，驾着光电摩托一路疾驰，从接到周意电话，到他们按下周意家门铃统共花了没到二十分钟。

　　周意一个人住着一间两居室，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设简单，稍微有点乱，倒不是他的家用机器人不够勤快，而是他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茶几上摆了个全息影像的沙盘模型，光这家伙就占了客厅的四分之一。

　　“这里。”周意把拜恩和范洛伊领进自己的书房，白墙上的投影屏幕一下子就成功抢占了范洛伊的全部注意力，上面显示的正是那艘穿梭舰，并不是范洛伊给周意的照片，而是实时的。

　　“你怎么找到它的？”

　　“呵，可不容易了。你给我的信息太少了，一张照片，找一艘几乎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的穿梭机，”周意摇头，忽然又笑，“难是难，再难也得看谁在找它。”

　　“我黑了赛瑞斯港口的停靠资料。”周意半倚靠在门边，说话的口气显得十分得意，“赛瑞斯用的网络协议跟联盟的不一样，我费不少力气才接进去，查遍了当天港口数据库里的记录，找到了这艘穿梭舰的具体资料，以及它之前去过的港口。”

　　周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岔开话题问道：“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麻烦了，你继续说。知道它去过哪里也不一定就能知道它将要去哪里，或者现在在哪里吧？”

　　“没错，所以我才说不容易啊。”周意笑着点头：“一般穿梭舰都有固定的航道，知道它去过哪里就能大概知道它的活动区域，说不定能找到其他蛛丝马迹，比如它的日常维护保养在哪里。”

　　“在赫西斯？”

　　“啊，那到不是。这艘穿梭舰一般就在木星航道以及周边活动，舰船维护是在阿南克。”

　　出了火星和木星之间小行星带以外，基本就是离开了联盟的领域，阿南克是木星的另一颗卫星，同样不属于联盟，它是木星周围最大的贸易中心。虽然阿南克不属于联盟，但是一直跟联盟保持着友好的贸易关系，最主要就是将稀有矿藏和其他一些稀缺资源卖给联盟，从而换取一些其他资源和钱。

　　范洛伊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催促道：“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到底找没找到兰的下落？”

　　找到穿梭舰并不是终极目的，兰才是。

　　周意走过来，取了桌上的操作板，把影像资料放到屏幕上，解释道：“别着急嘛，他们一时半会儿哪儿都去不了。”

　　范洛伊皱起眉头，这话听着不像是好事情。拜恩轻轻握住范洛伊的手，给他一点无声的宽慰。

　　“这其中还有高家那些白月雇佣兵的功劳。”周意瞥了一眼屏幕最侧面的一小块窗口，笑着说，“你给我的两部手机我查了制造地和销售批次，都在阿南克，但是它们最初被激活、连通网络的地方却都是赫西斯。凑巧的是，赫西斯也是穿梭舰经常往来的地方之一。所以，你知道我之后查了什么吧？”

　　“赫西斯的港口停靠记录？”

　　“Bingo！猜对了。”周意很快调出了一段监控视频，“根据赛瑞斯和赫西斯之间的距离，以及一般穿梭舰的航行速度，简单推算一下就能知道穿梭舰到达的时间，还真让我找到了。你们看这段，舰船上的人下来只经过了一道关卡，他们走的是快速通道，一路上没有摄像头拍到正脸，唯独在这个关卡上停留了一下。”

　　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范洛伊的心脏好像突然被捏紧，呼吸一滞。

　　是兰。真的是他！

　　但是从视频上看兰的脸色非常不好，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对，一直倚靠在身旁的男人身上，似乎无法自己直立行走。

　　范洛伊刚想开口问什么，忽然察觉到拜恩直愣愣地盯着屏幕，握着他的手正不由自主地使劲，越来越大力道，捏得范洛伊疼了。

　　范洛伊拉住拜恩的手臂，回握他，问道：“你怎么了？”

　　拜恩微微摇头，眉头紧皱、脸色凝重，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拜恩转而看向周意，问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五十二天前。”

　　“你有办法弄到穿梭舰的舰组成员名单和乘客名单吗？”

　　周意笑起来：“这群人是白月，就算有名单也是糊弄事儿的。十成十是假身份。”

　　“那船上原本有多少人，在赛瑞斯又有多少额外人员登舰能有办法查吗？”

　　周意不笑了，拜恩的问题太奇怪了，他跟范洛伊对了一眼，范洛伊也是一脸不明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拜恩看着屏幕，指了指兰身旁的男人：“我认识他。”

　　“你认识？！你跟白月的人见过面？”

　　拜恩摇头，他无法回答范洛伊的这个问题，他所认识的洛克不是白月的人，但洛克失踪已经一年了……

　　拜恩不相信洛克会投向白月。绝对，不信。

　　洛克出身不好，他是战争孤儿，别的孩子刚会跑，他就已经先学会了扛枪、射击、杀人，九岁时才获得了人道救援，被从战场带离，送进了慈善孤儿院。但他的人生并没有渐渐好转，而是经历了更多的颠沛流离和常人无法想象的残酷血腥。

　　当初暴风组特招洛克进组不仅因为他各方面素质过硬，在暴风组内都是极为优秀，而且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精神力可怕，绝对不是白月那一套套忽悠人的说辞可以左右的人。

　　拜恩向周意说：“把这段视频给我。”

　　“哦，行。”

　　周意动动手指，就给拜恩拷贝了一份视频，直接发送给他。

　　范洛伊没有追问太多，拜恩如果不说那就是有不说的理由，他相信他。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兰。

　　范洛伊问周意：“你刚才说他们一时半会儿哪儿都去不了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确认他们会一直留在赫西斯？”

　　“根据预测，赫西斯大概还有二十天会遭遇一次小行星撞击，按照现在的预测，小行星的体积不大，还不到灾难预警的程度，但是赫西斯应该会进入避难状态。”

　　“……”

　　周意看着范洛伊，他正望着屏幕上的兰愣神，仿佛还有点不大敢相信，人终于找到了。

　　“范总，接下来怎么办呢？”

　　范洛伊交给周意的任务他完成了，现在就看范洛伊要做什么样的决定了。

　　范洛伊沉思了一会儿，问：“能有办法以平民身份去赫西斯吗？游客之类。”

　　周意一挑眉，范洛伊还真打算自己去救人？！

　　“阿洛，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好吗？”

　　拜恩的话听着是商量，语气却是坚决，他不能让范洛伊去冒险。赫西斯如果真的是白月的基地，那太危险了。就算不是，赫西斯不在联盟辖区，他以平民身份去，要怎么救人？这分明是有去无回！灰鹫恐怕都不会接他的单子。

　　范洛伊抬眼看向拜恩，压住嘴角闷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拜恩松了口气，幸好范洛伊不是冲动的人。

　　“周意，谢谢你。今天打扰了。之后的事情，我们再商量。”

　　“行。”周意耸耸肩，“不过，范总，你可得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范洛伊点头：“放心，我答应的一定会做到。”

　　“那二位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从周意家出来，两人依然是骑着电光摩托回家，一路无话，心情与来时大不相同，激动和焦急都已不知所踪，剩下的似乎是一片空虚，像是掉进了无底洞，无力的绝望是绑在身上的巨石，拽着他们被未知的恐惧吞噬。

第91章 你不许去

　　范洛伊一回家就开了瓶威士忌，厚重的泥煤烟熏味夹杂着海风的气息冲入鼻腔，顺滑的口感仿佛能让人有一瞬忘记它的凶猛，又在下喉时涌出烈酒的霸道香气。

　　范洛伊没有品酒的心情，却又指望烈酒给他一时的迷醉和清醒。

　　“别喝这么急。”拜恩按住范洛伊握着酒杯的手，慢慢将空酒杯接了过去。

　　范洛伊无声叹息：“人找到了。”

　　这是他所希望的，他找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人，却开心不起来。范洛伊不是没设想过兰的处境，也想过无数种“最坏”的情况，和无数种搭救兰的“作战计划”，但这对他而言实在太过艰难。这不是拟战游戏，对于兰、对于他，输赢既是生死，与其说风险巨大，不如说生机渺茫。

　　而有能力救出兰的联盟军方又是指望不上的。且不说军方内部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白月的暗鬼，就基因试验的事情还不知道军方对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说不定已将兰当做跟白月沆瀣一气的恐怖分子，更别说救他了。

　　拜恩把范洛伊搂进怀里，低声说：“他还活着，就不是最坏的情况。”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会有办法的。你先给我半天时间，让我确认一件事情。”

　　“跟兰身边的那个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