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 第76章

　　浓烟四起、爆炸连天的战场上，机甲驾驶舱里却突然寂静，空间跳跃的倒计时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小伊……给你介绍一下，洛克，我的Alpha，”兰嗤笑了一声，“可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范洛伊愣神的一刹那，机甲被两枚飞梭导弹击中，强烈的冲击让他更懵了。

　　「嘀嘀，护盾损伤35%……」

　　「空间跳跃倒计时，10，9，8，7……」

　　“狄塞尔，洛克.狄塞尔。”

　　这是范洛伊第一次听见洛克的声音，冷冷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兰悄悄垂下眼，轻声念着：“……洛克.狄塞尔……”

　　范洛伊的机甲从密集的火力包围圈中一闪而出，从雷达上突然消失不见。

　　拜恩像松了口气，轻轻叹息，就是刚刚那一瞬间，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也像是突然消失了，贯穿全身的疼痛延迟降临却迅速扩散，仿佛能将他的灵魂撕碎。

　　“戴斯蒙德，”洛克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空间跳跃必须是成功的。

　　两台机甲向高空不断攀升，借助DSSJ的速度将自卫军的机甲甩在身后，但他们又控制了速度，没有直接脱离自卫军的射程范围，而是引诱着自卫军紧追不舍。他们要掩护Rebecca撤离。

　　***

　　黑暗的宇宙像永远沉睡不醒的夜，忽闪而现的机甲恍若尘埃漂浮在无边的寂寞中，而星海只在远方。

　　范洛伊甚至来不及眨眼，所有一切都戛然而止，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又仿佛是堕入了梦境。

　　“……呵……”兰发出了一声喟叹，他们还活着。

　　两个人看着机甲雷达上空无一物，四周一片漆黑，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小伊，你还好吗？”最终还是兰先开了口。DSSJ对驾驶员的匹配度要求很高，范洛伊是Omega，还是第一次驾驶机甲，直接跳上了DSSJ，经历一场恶战之后又是空间跳跃，对他的身体和精神压力都非常大。

　　范洛伊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兰，你被标记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

　　“……”

　　“……”

　　仅仅半年时间，两个无话不谈的好友居然不约而同地选择缄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范洛伊望着无尽的黑暗，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操控杆的双手。他从小将驾驶机甲作为人生理想，从没有想过放弃，就算是Omega，他的心里也并未真正放弃。直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荒唐，操控机甲并没有让他觉得快乐，那强烈的冲击、急速的飞驰、巨大的破坏力，无一不让他体会到深深的绝望和悲凉。

　　那些关于战争的真相才是拜恩不想让他来的原因，不愿让他亲历的东西。

　　还有，周意……

　　范洛伊突然陷入昏迷，把兰吓了一跳，但机甲系统给出的驾驶员体征报告显示他并没有身体或神经元的损伤。比起昏迷，他更像是睡着了，只是心跳过快、体温也偏高。

　　“范洛伊！”兰叫不醒范洛伊，突然憋不住眼泪掉落，抱着头崩溃地哭了出来。

第106章 银河勋章

　　范洛伊是在医院醒来的，医生说他昏迷了三天，是被第四舰队的搜救小组送来的。兰也跟他一起被送进来，在另外一间特护病房，兰家谢绝访客，范洛伊无法去探病。康柠作为范洛伊和兰的家庭医生，全程参与诊疗，但兰那边她根本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渐渐地几乎成了范洛伊的私人陪护。范洛伊向康柠打听兰的状况，康柠不能跟他透露病情，只告诉他兰没什么事。

　　范洛伊留院观察两周，在这期间，路辛川一有空就会来看他，就算人不来也会每天给他一个视讯电话，然后把林见遥派来。范洛伊并没有什么身体损伤，林见遥来看一眼确认他还喘着气，一般不会跟他多说话，来去匆匆。听说路卓最开始范洛伊昏迷时偷偷来过，被林见遥赶走，后来没有再出现。路安来医院复诊手臂的时候，顺路也来了一回，说是来观摩一下疯子，替他吃了不少水果，还有医院给的复合维生素果冻。

　　这两周范洛伊并不清闲，搜查科的人来得比路家人来得都勤快，范洛伊违反了规定私自离开伦萨，如果不是他住院，搜查科更希望把他押进审讯室。

　　范洛伊对搜查科是有问必答，但答案大部分都是“涉及机密任务，我不方便透露，请向特战部核查”，不用多久搜查科对他的不满就爆了表，天天都来骚扰他，每一个问题都要换着法子问好几遍，直到被康柠赶走。

　　而从始至终，范洛伊没有得到任何来自特战部的消息，没有任何关于拜恩的消息，就连路辛川都没能得到任何信息，又或者是路辛川知道什么却不告诉他。

　　两周后，范洛伊出院，搜查科对他的调查没有结束，UNX的项目他被禁止继续参与，公司副总杨素就带了一堆活儿丢给他，确保他忙成陀螺。

　　联盟的新闻对赫西斯也没有任何报道，生活正常得仿佛一潭死水，好像只有范洛伊一个人惧怕着如此真实的假象。

　　范洛伊又拨了拜恩的电话，在一长串拨号音之后仍然是那一句简单、潦草、有点不耐烦的“在忙，请留言”。

　　“……早点回家。”

　　空荡荡的家安静得让范洛伊害怕。他披了件针织外套走下楼，厨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冰箱里原本新鲜的食材都早已腐坏，被Zed清理掉了，橱柜里除了剩下的两包坚果，还有就是营养剂了，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范洛伊站在空空如也的冰箱前好几分钟，终于在Zed的催促下关上了冰箱门，他呆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酒柜，将其拉开，在琳琅满目的各种烈酒中来来回回地游巡，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伸手又关上了酒柜，径直回了房间。

　　兰失踪的时候，范洛伊请了灰鹫四处寻找，现在拜恩失踪了，他却不知道能向谁求助。

　　在家休息了几天，范洛伊就回到公司上班，他像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在公司和实验室两头跑，每天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公司职员忍不住在没有领导的小群里大呼救命，甚至有人偷偷问彭浩，能不能赶紧把老板领走。

　　彭浩倒是想，可范洛伊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不是有关工作的话题，他一个字都不听，更不会回应。

　　不工作的时间，范洛伊就在家拼拼图，拜恩留下来的一大摊子拼图，他一块一块、一点一点拼上去，效率居然还挺高，没到两周就完成了八成，还剩不足一百来块，眼看马上也能拼好。可拜恩还是没回来。

　　又到了周六，范洛伊不想在家待着，又准备去实验室加班，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家里突然来了意外的访客。

　　这一次，沃尔特上将是一个人来的。

　　“您请进来坐吧。”

　　沃尔特上将没有进门，向范洛伊递出一个呢绒的饰品礼盒：“我就不进去了。你应该并不欢迎我。”

　　范洛伊看着沃尔特上将手里的东西愣了几秒，慢慢接了下来，问：“这是什么？”

　　“银河勋章。”

　　“为什么给我？”

　　“它属于你的丈夫，戴斯蒙德.拜恩。”

　　范洛伊低着头，冷冷地说：“那您该交给他。”

　　“对不起。”

　　沃尔特上将说的没错，他不受欢迎。范洛伊差点直接将门甩在他脸上，他想听到的并不是“对不起”，永远都不想听到。

　　范洛伊背靠在门上，站了不知多久才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光鲜噌亮的银河勋章。教科书里写说银河勋章是熔铸了数十种来自各个星球的矿石而造的勋章，它有彩虹一般绚丽的色彩，也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纯白光芒，它是联盟的最高荣誉，是多少军人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而现在，它就静静躺在盒子里，就在范洛伊手里、在他眼前，这时候范洛伊才意识到它原来那么轻。

　　银河勋章边插着一张小卡片，上面有拜恩的签字和一个可以扫描读取的信息码。

　　范洛伊扫取信息码之后得到的是一个视频文件，打开后他看见了拜恩，他调整了一下摄像头，坐在一架钢琴前面，冲着镜头笑了笑，竟然有些憨傻的腼腆。

　　范洛伊一下笑出来。

　　拜恩留给他的是一首钢琴曲，范洛伊并不熟悉，搜了一下才找到。

　　《Don’tForgetMe》——

　　Don‘tforgetme不要忘记我，

　　Keepmeinyourmemory把我留在你的记忆里，

　　Letmebeyourfavoriteangel让我做你最爱的天使，

　　Justkeeponmovingon继续前行，

　　Remember记住，

　　Thatlifealwaysgetsbetter生活总会变得更好，

　　Cryforme,but,promise,darling为我哭泣，但，答应我，亲爱的，

　　Youwillkeeponstayingstrong你会一直坚强，

　　Lookatme,lookatmeintheeye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Youhavegivenmeaperfectlife你给了我完美的一生，

　　Iampromising,thisain’tgoodbye我保证，这不是再见，

　　Everythingwillbealright一切都会好起来。

　　曲终的时候，拜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镜头，微笑着说：“阿洛，我爱你。”

　　“阿洛，对不起。”

　　范洛伊靠着门缓慢地蹲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握着手机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又拨了拜恩的电话，依然是长长的拨号音，依然是简短且敷衍的留言信箱。

　　「在忙，请留言。」

　　“……”

　　范洛伊咬着后槽牙，狠狠将手机砸出去，跌跌撞撞的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他好疼，好疼！

　　他缩在地上，肚子刀绞锥刺的剧烈疼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咬着牙不肯呼喊，却忍不住痛得闷哼。

　　Zed挪过来，发觉范洛伊身体状况不对，立刻开启应急呼救。

　　范洛伊在剧痛中很快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等他在醒来，是康柠在他身边。

　　“醒了？”康柠见他睁眼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柔声问他，“感觉好点了吗？疼吗？”

　　范洛伊看着康柠，眼神发直，又好像并没有看着她，他轻轻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泪就掉落下来。

　　“……”康柠愣住了，她没见过范洛伊哭，这个人一贯像个感情系统故障的疯子，就算是当年为了乔予，他都没有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康柠摸了摸范洛伊的额头，又帮他擦掉眼泪，叹气：“没事了，没事了。不疼了。”

　　范洛伊一直没说话，他不出声，只是眼泪止不住。康柠骗他，他疼，很疼很疼。

　　路辛川急匆匆赶过来，范洛伊并不想见人，躺在床上装昏迷，路辛川在病床边上陪了半小时，最终被林见遥劝走了。

　　林见遥看着范洛伊，只有一声叹息。

　　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范洛伊在黑暗里睁着眼，仿佛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宇宙，他想求遥远的星海、求一点点不朽的光，可他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第二天康柠来的时候，一看范洛伊的状况就知道他一夜没睡，憋不住叹了一句：“哎，怎么……兰这样，你也这样……”

　　范洛伊听见康柠提到兰，才有了些反应，慢慢启唇，用干哑的声音问：“兰怎么了？”

　　“……”

　　“兰怎么了？”范洛伊问了第二遍。

　　康柠一咬牙，回答了他：“要死不活！”

　　“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