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命真人秀 第80章

　　这里的灯光极为昏暗，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熄灭的错觉，顾明翊毫不怀疑，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身处这个环境，即使平时再怎么冷静，时间久了，绝对会无可避免地感到焦虑。

　　不仅仅是焦虑，这靠近入口部分被道具半分隔出来的空间，顾明翊坐下去尝试了一会，发现恐惧、不安、被抛弃感……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也会在长时间的停留后一个接一个地冒头。

　　这样的环境并没让顾明翊产生厌恶，反而产生了些许的赞叹之情：“前面这一部分，应该是潘仁礼培养负面情绪的地方。”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无比伦比的演戏天赋，在这个行业里，绝大部分的演员都是通过反复的训练体悟，逐渐达到水平线以上的演技。

　　他看过潘仁礼早年的作品，早年的潘仁礼演技真的非常一般，而现在的潘仁礼，演技虽然算不上顶尖，但称一句“老戏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他能到此为止……那该多好。”

　　也许是因为同为演员，也在圈内见过许多偏执的人，顾明翊能猜到为了事业对自己那么狠的潘仁礼，在通过这种方法获得的提升都有限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随着他绕过一个新的道具，眼前所见验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一个和三楼那间道具间有些相似的空间，遍布了各种各样的道具——更准确地说，是刑具。

　　不过和三楼那间主要通过道具施压的房间不同，这个地方的空间布置，只要被困在椅子上，天然就能让人感觉到极强的不适。

　　李叶朗在顾明翊之前已经在椅子上坐过了，确认没问题才让顾明翊自己体验，自己则是走到了椅子正对着的方向，检查起挂在墙上的这面仿佛能将人脸割碎的“四分五裂”的镜子：“这应该是这里挂的第二面镜子，之前的那面更大一点。”

　　李叶朗说话的时候，镜子映出了顾明翊仿佛被割碎的脸。

　　李叶朗自问自己分辨真实和虚假的能力还算不错，但看到镜子里的顾明翊的时候，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心肌梗塞了一下：“明翊，要不换我来？”

　　顾明翊本来一直在盯着镜子看，听李叶朗这么说，他终于移开视线，看向了站在镜子旁的这个人。

　　李叶朗长相一直就是出类拔萃的帅气，顾明翊承认，如果对方长得普通一点，自己可能不会第一眼就对他那么有好感。毕竟演员也是搞艺术创作的，而搞艺术的人对于美的追求……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

　　而这么一个帅的出类拔萃、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淡然以对的人，却因为一面镜子里并不存在的假象，担心地看着自己，顾明翊承认，自己被会心一击了。

　　他对着李叶朗伸出了手，后者虽然疑惑，但还是走了上前，顾明翊发现自己能够到，直接扯住李叶朗的手臂轻轻一拉，人也仰头亲了上去。

　　这一次亲得比上次久一点，顾明翊能清晰感觉到李叶朗后面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也是在察觉到的瞬间，他脸红耳热地松了开来。

　　他亲的时候还没感觉，李叶朗想主动的时候，他突然有些紧张。

　　李叶朗低下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直看得顾明翊眼神游移，才重新站直身体。

　　他是想主动，不过不急……

　　“不跑题了，说正经的。”顾明翊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他听李叶朗应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和自己“算账”的意思，心跳稍稍平稳了一些。

　　说实话，他还挺庆幸自己在亲之前已经把事情全都想通了，不然这一拉一亲……真的什么压抑、不适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从这个地下室的布置、以及人的常规心态的角度来判断，这个地方最开始应该只是潘仁礼设置来磨砺自己演技的场所，甚至我现在坐的这个地方，在一开始也只是这个功能。当时他应该还有一个帮手，有可能是他的妻子，他让他的妻子折磨他，他好从镜子观察自己备受折磨情绪崩溃的状态下脸部是什么模样。可惜，结果似乎并不如人意。”

　　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妻子没办法对爱人下狠手，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无法投入，也可能是因为他心有杂念，总之镜子里的人没有出现他想要的表情，他也没找到对应的状态。

　　“事情到这里还是一个为了事业和梦想虽然疯狂但值得尊敬的人的故事，偏偏当事人已经从疯狂变得偏执，将无辜的人绑到了这里，开始做‘活体实验’。”

　　潘仁礼的所作所为和胡泽有些类似，都是通过对当事人的折磨，满足自己的目的。

　　尽管不该进行这种比较，但顾明翊觉得，死在潘仁礼手下的人，是比死在胡泽手下的人更痛苦的。

　　胡泽想要的只是被折磨人崩溃绝望的情绪，可潘仁礼想要的却是人类所有的负面情绪。受害者经历了恐惧、不安、漫长的折磨、所有的希望就像眼前的那面镜子碎成无数、最终在无穷无尽的暗无天日中迎来死亡。

　　“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会有无辜的人被拖进来了……”从第一期的时候，有些受害者恨不得自己从未进过娱乐圈开始，到这一期，无辜的死者对于艺人的滔天的恨意，终于形成了构成这个异度空间的执念结合体。

　　这个结合体的执念中有残存的盼着自己能解脱的希望、有未泯灭殆尽的希望无辜者不要步上自己后尘的心软、也有想让所有人一起陪葬的疯狂……所有的一切毫无规律，唯一称得上规律，大概只有“规则”。

　　“半个小时，他们终于下决定了。”也是在顾明翊感慨的时候，李叶朗抬起头，看向了他们下来的方向。

　　有极轻的烟味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普通人闻不到，但对经过特殊训练的李叶朗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分辨的气味。

　　顾明翊虽然没发现什么，但李叶朗的语气神色，让他轻易便分辨出那些人在做什么。

　　“他们放火了？”顾明翊挑眉问道。

　　李叶朗点了点头，眼睛仿佛穿过不透明的地板，看到了正在厨房放火的人：“是啊，在半个小时的挣扎之后，他们终于决定，不放过眼前这个大好的机会，一把火把我们两个都烧死在这里。”

第108章 剥夺三感。

　　李叶朗说起有人放火的语气, 和他说起“我有一个反应很迟钝的下属”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明翊听到之后挑眉的模样，和他去动物园看到一只猴子突然抢了饲养员手里的香蕉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区别。

　　无动于衷谈不上，但要说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更谈不上，假如一定要用一句话概括他们的表情, 那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有人这么奇葩倒也正常”。

　　顾明翊向李叶朗伸出手, 后者非常自然地把随身携带的那个烟灰缸递给了他。

　　他对着光举起烟灰缸，轻舒了一口气：“陶应为案件的前情，我之前已经说过，观众们应该也都知晓。”

　　顾明翊的话一开始听起来像自言自语, 但最后一句, 以及他突然看向“镜头”的眼神, 已然昭示了这不是自言自语，而是直白的指证：“陶应为案件的受害者有三人，这三名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脸的下半部分和他逝去的爱人有点像。他把受害者诱骗至家中, 通过下药之后让对方无法挣扎窒息而死的方式, 杀死了三人。”

　　关于陶应为的杀人方式，顾明翊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 但也算不上臆测。

　　他们发现的陶应为房间有异常的东西一共有五样，其中三样找到了，另外两样却没找到。这两样分别为衣柜消失的枕巾, 和床头柜上变轻的花瓶。

　　前者用途明确，就是盖在枕头上的枕巾, 联系一些作品里常见的杀人手法, 顾明翊猜测它和凶器有关, 至于床头柜变轻的花瓶……因为里面之前没有装水之后自然无从倒水，变轻的原因只能是附着于花瓶上的某样东西消失了——比如药物。

　　也是随着顾明翊说完自己的判断，沙哑女声响了起来：“顾明翊破获案件一桩，已确认死者三名，剥夺三感的奖励已计入破获者名下，可随时使用。”

　　这道女声一响，顾明翊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第四期并没有指证错误扣除五感的惩罚，说明这一期是可以试错的。

　　这个试错应该有隐藏的次数限制，虽然他们不知道次数有多少，但总归不会超过三次。

　　所以顾明翊一直到案件基本清晰，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才大胆赌一把。

　　“我要启用我名下两个三感剥夺的奖励。”得到女声回复的顾明翊并没有就此沉默，恰恰相反，他仰起头，顺着刚才李叶朗看的方向，也看向了无法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厨房的两人。

　　他和李叶朗敢在潘仁礼面前暴露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下地下室方法的事实，自然不可能让自己变成翁中的鳖：“我的第一个名额，用于剥夺蒋摄威的三感；我的第二个名额，用于剥夺潘仁礼的三感。”

　　顾明翊话音刚落，两阵奇怪的没有来处的风突然自他脚下升起，卷着已经蔓延进来的浓烟，向入口处涌去。

　　顾明翊闭上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真的在啊……四个人，四位杀人犯，两支你死我亡的队伍，居然为了杀他们联手了。

　　“我们手里还有一个惩罚名额，你们会怎么办呢？”顾明翊极轻地说着这话，说完没有再搭理蔓延进来的烟，而是继续研究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

　　和在这个环境还能笑出来的顾明翊不同，直播间的观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这场真人秀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关心这些人命运的观众基本没几个睡得着的，即使想睡，也是和朋友轮流，生怕错过什么。

　　因此顾明翊和李叶朗离开房间的时候，就有无数特地开着的手机在黑夜中响了起来，好些人刚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顾明翊和李叶朗怎么就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这个入口就当着他们的面，缓慢地关上了。

　　他们目瞪口呆，恨不得冲进屏幕帮两人把入口打开，尤其潘仁礼之后，别墅里还能活动的另外三人接连出现，他们更是恨不得化身贞子钻进屏幕里。

　　【他们想干嘛？搬书房的书到厨房当柴火？】

　　【救救救救救！他们把书堆到通风口了！是通风口吧？他们想放火？】

　　……

　　观众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更不好的是，因为外面搬书毫无看点，画面一切，再次回到了“一无所觉”“优哉游哉”的顾明翊和李叶朗身上。

　　【不要破案了！快出去啊！我要哭了。】

　　【亲了亲了！我当场化身尖叫鸡……不对啊！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在这里谈恋爱？要谈出去谈啊！】

　　……

　　弹幕疯狂的不在少数，虽然中途他们不自觉被地下室的布局和顾明翊的分析吸引了注意力，但当镜头再次切回厨房，看着潘仁礼面无表情地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纸，直接把它丢在堆在通风口的那堆书上，观众只觉自己需要呼吸机。

　　偏偏这个时候，镜头不知道怎的，一直没有切回地下室，而是停留在火光映照下和恶鬼没什么区别的四张脸上，观众更是觉得人生无望。

　　不曾想就在那四张脸陆续露出笑容的时候，沙哑的女声直接在别墅炸响：“顾明翊破获案件一桩，已确认死者三名，剥夺三感的奖励已计入破获者名下，可随时使用。”

　　这道声音让四人的表情凝固了，还不等他们说些什么，两道奇怪的风裹挟着浓烟从通风口和根本没有缝隙的入口冲了出来，夹着火星，点燃了蒋摄威和潘仁礼的衣角。

　　下一秒，这世上所有的声音都从两人耳边消失，除了那道依然沙哑却带了极为强烈的快意的女声：“奖惩机制启动。嘉宾蒋摄威、潘仁礼被剥夺三感。”

　　女声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两人能看到队友反复开合的嘴唇，能看到火焰在他们眼前燃烧，也能看到……和自己相同境遇的人，眼神里阴郁的光。

　　“灭火！”“灭火！”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可他们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就像站在无尽戈壁上，除了自己的回声，再听不到别的。

　　.

　　顾明翊和李叶朗并不关心外界发生的事情，无论是之前飘进来的浓烟，还是现在烟雾散去重新变得清晰的地下室，都没有对他们的情绪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过他们的动作确实快了一些，没一会，他们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

　　顾明翊终于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给他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漂亮的光纱。

　　“我先说？”

　　李叶朗看他这个样子，心终于定了下来。

　　之前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为了顾明翊能留有杀手锏，确认胡泽罪行的事是顾明翊做的。

　　这次一共需要剥夺两人的三感，要么顾明翊一个人做，要么他和顾明翊两个人做，这两者对比，无疑前面那个对他们更有利。

　　顾明翊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李叶朗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一直到看到对方的笑，他才感觉自己放松了下来。

　　顾明翊不知道李叶朗在笑什么，反正看到他笑，自己就开心了，如果不是身处这个环境，他感觉自己应该会更开心一点。

　　“对了，叶哥，我想说的是，潘仁礼案件涉及的死者，应该是两个。”

　　顾明翊说着，正经了神色，指了指左边的刑具：“这边的刑具，主要是通过折磨人精神的方式，让人抑郁、绝望。”

　　他又指了指右边的刑具：“这边的刑具，主要是通过折磨人□□的方式，让人痛苦、疯狂。就像之前说的，潘仁礼和胡泽是不一样的，潘仁礼的目的不是杀人，是通过折磨人的方式，获得观察结果，所以，他杀的人应该不多。”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一个人同时受到精神折磨和□□折磨，崩溃的速度会非常快，为了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获得最大限度的实验结果，潘仁礼应该是将两部分的刑具应该分别作用于两个人，也仅作用于这两个人。

　　顾明翊看李叶朗对自己的判断没有异议，稍稍放松了点：“潘仁礼案件我觉得差不多就这样了。叶哥你呢？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明说，但以他们的默契，在基本确定潘仁礼案件的真相之后，他们自动自觉就完成了分工。

　　顾明翊负责确认潘仁礼案件有多少个受害者，李叶朗则负责查找地下室有没有其他案件的线索。

　　显然，现在前者有了进展，后者也有了进展。

　　“我发现，我们之前对于邹宏案件的判断是错误的。”李叶朗说的第一句，就让顾明翊愣了一下。

　　李叶朗说完这句也停了一下，给了顾明翊反应的时间，等对方反应过来，才继续说道：“我们之前觉得，凶案应该是在沙滩上发生的，但是……”

　　李叶朗递给了顾明翊一根钥匙，和一圈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