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上仙三百年 第41章

作者:木苏里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甜文 玄幻灵异

  倒是乌行雪有些好奇,当初花信究竟做了何事才保住了云骇一点残命,但这点连云骇自己都不清楚。

  而且萧复暄说,花信负剑下人间时,他在苍琅北域。等他回到仙都,已是很久之后。

  仙都无人知晓花信做了什么,只知晓一些后续——他跟当年的云骇一样,在灵台跪受天罚、闭关百日。

  再之后,除了更加不沾烟火、更像个仙首之外,就再无异样了。

  他们又沿着云骇的墓穴摸索了一圈,没能发现任何足以窥见一斑的痕迹,只好作罢。

  众人从大悲谷地底墓穴出来时,东方既白。

  三位仙门弟子正在收乾坤袋,他们找齐了三十三尊童子像,找到了所有惨遭“点召”的百姓,一边说着“得罪得罪”,一边将他们纳进了乾坤袋里。

  “送还时,记得修整一些,起码做些障眼法。”医梧生十分操心,叮嘱了他们一句。

  那些百姓多数尸首分离,死状可怖。若是原模原样地送他们回家,实在有些残忍。

  小弟子躬身行礼:“前辈放心,一定好好超度,妥当安置。”

  师兄师姐们来了那么多趟,均无所获。他们三个初出茅庐者,却一下子带回了所有人,这在门派、甚至整个鱼阳来说都是大事。

  他们本想邀萧复暄他们一起回门派,但被婉拒了。

  哦不,天宿没有婉,只有拒。回了两字:“不了。”

  乌行雪倒是要婉一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若是去了你们门派,你家家主、长老们怕是要高兴得脸色乌青呢。”

  小弟子:“……”

  医梧生最是正常,他说:“我现在只剩一口残魂,撑不了几日,就不去叨扰了。”

  小弟子们一听这话,自然不敢再拽着他耽误最后时日。

  他们行礼道别,背着乾坤袋和三十三位亡魂去往鱼阳。

  乌行雪问医梧生:“先生有何打算?”

  医梧生摸着口鼻上的黑布,他其实有所感知,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在马车上还能摸腕探灵,到了大悲谷底已是处处力不从心,眼下,他连五感都不如之前清明。

  他看向萧复暄:“上仙,我这残魂还能再撑几日?”

  萧复暄指背一抵,静默片刻,沉声道:“四日。”

  医梧生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然后他回答乌行雪:“我还有些缺憾事,想再去看一眼,应当会先去一趟葭暝之野,再拐往桃花洲,若是运气还不错,能踩着最后的时日到家。”

  他说着话,忽然自嘲一笑。

  他攥着乌行雪衣袍让对方杀了他的那一刻最为干脆,现在有了些许余地,反而越要越多——

  最初说弄明白花家遭罪的缘由、找到梦铃踪迹,便能从容上路。现在两件办完,他又想起一些缺憾事来。

  人啊,总是贪心。

  他自嘲完,冲乌行雪和萧复暄行了个斯斯文文的礼,就此别过。

  结果刚走没几步,操心病又犯了。他实在没忍住,走回来对乌行雪说:“这话说来有些唐突,不知……”

  他想说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这梦铃如何使用,如何解梦。他看得出来乌行雪忘了很多事,恐怕梦铃的用法也在其中。

  但冲着原主问这句话,他又实在有些张不开口。

  乌行雪见他犹犹豫豫,半天没有下文,目光却落在腰间缀着的梦铃上。索性手指一勾,拎着梦铃道:“你想问这个?”

  医梧生点了点头,正要斟酌着开口,忽然目光一震。

  他惊道:“这梦铃怎么满是裂纹?!先前在墓里还不是这般模样。”

  乌行雪却并不那么意外:“先前里面就有裂纹了,只是还没显到外面,万幸现在还算完整,没裂成八瓣,不知能不能用。”

  “万万不可。”医梧生连忙道。

  “为何?”

  医梧生:“这是仙宝,仙宝灵气太重,又混了神仙命元,用起来总有忌讳和讲究,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成事,还会走火入魔。”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但仙宝这种事,自然是神仙最熟。

  于是乌行雪拎着白玉铃铛想了想,扭头去看萧复暄。

  萧复暄:“确实如此。”

  其实医梧生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还是说得轻了,真出了岔子可不仅仅是走火入魔。最麻烦的是仙宝珍奇就珍奇在不仅世间少有,对神仙自己来说也是不可多得极难再有。

  一旦受损,那真是上天入地都难复原。

  偏偏乌行雪对此并不知晓。他拎着铃铛轻轻晃了一下,有些出神,过了片刻问道:“那能恢复么?”

  这事依然是神仙最熟,所以他问完又扭头去看萧复暄。

  萧复暄:“……”

  眼见着天宿上仙薄唇轻动,似乎张口就能蹦出一个“不”字,但他最终没吱声。

  他偏了一下脸,片刻后转回来道:“能。”

  医梧生:“……”

  他默然半晌,咕咚一下把“不可能”三个字咽了回去。

  他心说这就是神仙吗?被人一眨不眨看上一会儿,就能把“不可能”变成“能”?

  他实在想见识一下怎么个“能”法……

  于是半个时辰后,去往落花山市旧址的马车上,多了个原本“就此别过”的医梧生。

第四卷 落花山市

第31章 玉精

  马车里人不少, 氛围却并不很好。

  萧复暄依然不爱坐着,倚站在老位置。

  方储同医梧生坐一边,他从上车就靠着车壁“死”过去, 一副要睡到昏天黑地的模样。

  宁怀衫同乌行雪坐在一边, 瘦瘦一条靠在角落, 他颈上的剑疤又开始痛了,摸上去湿湿软软的, 似乎又要裂开口子。

  他被这反复发作的旧伤弄得窝火,无处发泄,便斜睨着医梧生, 毫不客气地说:“你不是还有一些缺憾事么?怎么着, 又不憾了啊?”

  医梧生一脸赧然道:“惭愧。”

  他好奇心是真的重, 凡事总爱刨根究底, 颇有点文人迂气。但若不是这性子,他也琢磨不出那么多新的丹方。

  以前碍于在花家的身份地位,总要顾全大局、要稳如泰山, 他还会克制一些本性。现如今时日无多,倒是真的做到了随心所欲。

  宁怀衫本来就是支棱起来扎他一下,见他只羞不恼, 又觉得没意思,瘫了回去。没过一会儿, 就开始搓他脖颈上的剑疤。

  他本来就瘦,靠在角落更显得委屈巴巴。

  医梧生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这疤——”

  宁怀衫登时凶神恶煞:“要你管?”

  那伤痕毕竟是当年医梧生留的, 虽说仙门弟子除魔卫道天经地义, 但这会儿他看宁怀衫那样,又忍不住犯了操心病。

  医梧生问:“是又疼了?”

  宁怀衫:“不疼!”

  医梧生:“我这有一点药——”

  宁怀衫:“不吃!”

  医梧生还要开口。

  宁怀衫:“再说话你死了。”

  他骂起人来一向无所顾忌, 话不过脑,说完才意识到这医梧生确实离死不远了。

  他居然有一点点心虚和理亏。

  医梧生愣了一下,笑笑没说什么,依然从药囊里摸出了一粒丹药。

  宁怀衫更理亏了。

  他再一抬头,就见旁边闭目养神的城主半睁开眸看了过来,顿时偃旗息鼓,一把抠了医梧生手里的丹药,硬噎下去。

  咽完,他伸长了桌案下的腿,抵着方储的脚传音道:“别装睡了,快救场。”

  方储闭着眼一动不动,半晌传音回了一句:“不。”

  方储之所以上了马车便开始装死,就是因为当马车帘子一放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来大悲谷的时候,还是这辆马车,还是这五个人。他们以为车里三个是照夜城的邪魔,一个是邪魔约束下的傀儡。他们占上风。

  而仙门弟子医梧生一根独苗,夹在群魔环伺中,那是要完犊子的。

  眼下却不然。

  医梧生并不是受绑架,而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傀儡也并不是真傀儡,而是真天宿上仙。他们城主也不再是单纯的城主了,还是仙都的灵王,跟天宿齐名的那种。

  五个人,三个沾了仙,他和宁怀衫才要完。

  更何况落花山市的旧址,现今已经变成了魔窟照夜城的入口。他俩带着这一车仙回去,也不知算通敌还是算造反。

  去哪儿不好,为何偏偏是落花山市……

  方储在心里呕了一口血。

  刚呕完,就听见了他们城主带着困意的倦懒嗓音。

  “萧复暄。”乌行雪道。

  倚在门边的人转眸看过来。

  乌行雪问:“你不坐么,明明有位置。”

  一句话,装死的方储和虚弱的宁怀衫瞬间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