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止水 第59章

作者:烟树小荞 标签: 玄幻灵异

  长兮一震。

  夜心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笑起来,“你不是要孤独终老吗?那我们俩一起孤独终老好了。不错,我是喜欢热闹,我不管凌霄山是什么地方,总之我一定给你弄得热热闹闹的。”

  长兮沉默许久,犹豫着答道,“可师父……不会答应的。”

  “那就见了他老人家再说。”夜心紧紧握住他的手,“就算他把我丢出去,我也绝对不会像你那个忘恩负义的阿归一样掉头就跑忘得一干二净。我天天守在山门口,一百年一千年,我刨也要把山门给刨开。”

  可是长兮终究没能回到凌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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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归台君负了长兮,而长兮负了夜心。

  呜呜呜我哭了,你们呢?可能是我脑补太多……

  曲莲的回忆还有一两章结束,马上回到现在时间线~

第66章 陆拾陆

  [陆拾陆]

  阳春书院忽地来了一名贵客,此人来自一个叫做孤川的地方,自称为孤川太子,本名为应霁明。他在一次政变之中被迫远走他乡,来到云中洲寻找志同道合之辈。

  实在很巧,归台君孜孜不倦地查岗,还真有这么一天,让长阳对一个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他与应霁明初见之日便在静室中促膝长谈,谈了一整夜。长夜漫漫,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交谈,既不用纸笔,也无任何酒乐助兴,竟然就聊得不辨日夜,聊到东窗既白。

  窗外的日光斩开晨云,从爬满露水的窗台望出去,院中的迷雾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拨开,长阳的世界亦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长兮却不喜欢这位孤川太子。

  或许是因为他向来狭隘,心中只有自己的那点小爱,也总是凭着直觉生存,他总觉得应霁明厚厚的斗篷底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再加上他鼻梁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就不像好人。不像长阳人如其名,真如不朽青阳,这位孤川太子给人的感觉阴冷潮湿,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爬行动物,一时的退让不过是为了成就他日宏图。

  然而比起他的不喜欢,归台君对于应霁明更是毫不掩饰的排斥。

  他十分忌惮这位藏头露尾的敌人,总是一刻不停地跟着长阳,生怕放他们两人独处,弄得长阳尴尬不已。

  连长兮也看不下去,或许是自己痛得彻底,看归台君如此求而不得终究于心不忍,一次忍不住劝他,“哥哥对他并不是那种感情。”

  归台君却不领他的情,反唇相讥道,“你怎么还不回凌霄秘境?”

  长兮的丑闻传遍了云中洲,也给长阳惹来不少非议,归台君恨不得他这个污点早日消失,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我要走的,很快就走了。”他不是为了他的阿归才绊住了脚步,而是舍不得长阳。长阳实在太好了,他回去之后又只能在冰湖中看着他,他的哥哥再也无法摸着他的头发,也再也无法拥抱他,他舍不得。

  何况应霁明这位不速之客没来由让他放心不下,想再观察些时日。

  话不投机,归台君转身离去,长兮却最后一次自取其辱,十分平静地问他,“归台君,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也不可能喜欢上我?”

  他本不期待归台君回答,他向来不愿多费唇舌。

  可归台君却破天荒地站住了,可能是见他终于准备走,语气竟也流露出几分温柔,“你没有什么地方不好。你回去吧,回去之后……一切都会好的。好好活下去……都会好的。”

  他的语气淡淡,像一阵轻风吹过,长兮的心中确实也不再起涟漪了。

  不知是他痛得麻木了,还是真的要放下了。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古怪的念头划过脑中,长兮未经思考便问道,“归台君,你那么爱哥哥,难道就没有想过——谶语说我们兄弟注定相生相克,那么最简单的一个破解之法就是杀了我,只要我死了,哥哥就能百岁无忧……”

  他只是想想而已,也不过随口一说,怎料归台君却猛地转过头来,虎目圆睁冲他走来。

  他不敢再说下去。

  归台君的神情实在太过可怖,刹那间长兮都以为他是真的要杀了他。

  归台君狠狠攥住长兮的衣襟把他提起来,暴怒骂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你真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长兮瞳孔震颤,无措地望进他的双眼。

  他死了又怎么样呢?根本无关痛痒,为什么他要如此暴怒。

  归台君身躯颤抖,良久才将他放下,压抑着怒气说道,“不准再想这种傻事,也不准再与任何人说这种混账话。你……你死了,有没有想过爱你的人怎么办……长阳怎么办?!”

  长兮如同挨了一记重锤,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盖在他头上,盖住了他的眼睛。他视野一片昏暗,只听得归台君叹道,“……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回去,回到你师父身边,他会保护你。”

  可他听不到。

  他呆呆地立在院中,在风中沾湿了露,结成了霜,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却无力挪动半步。

  你死了,长阳怎么办。

  一只寒鸦突兀地啼了一声,吓得他回了魂,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感慨地搓了搓手臂,“归台君还真的是……很爱哥哥啊。”

  很奇怪,长兮的一生好像总是事与愿违。他一意孤行想要下山时,师父百般阻拦;待他下了山找到阿归,又已物是人非;眼下他想回山上去,却因为种种原因总是不得成行。

  他到阳春书院的一年多以来也读了一些书籍,虽然与长阳仍不可同日而语,对于凡间事事也算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遇见应霁明后不久,长阳便在一次仙门大会中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云中洲仙首。虽然他年纪尚轻,但修为、才学、人品样样出众,又有阳春书院做他的靠山,倒也没激起什么非议。

  长兮开始与长阳意见相左是在几日之后,长阳宣布要倾众家之力将宛州海上一片孤岛扶上九霄,并命其为云天宫。

  长兮实在不明白,为何要花费这样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做这件事,何况这并非人间帝王建造宫殿,一旦建成便可百岁无忧,如果真要让这座岛漂浮在天上,从今往后的日日夜夜都将消耗无穷无尽的灵力。

  和他一样,开始也有不少质疑之声,然而应霁明大手一挥,众人眼前便出现一片缥缈幻境,赫然是云天宫建成的气派之景。届时修道之人不再需要和凡人、妖魔等挨挨挤挤栖居在大地上,而是可以从万丈云霄俯瞰渺渺众生。那样的高度离神祇只有一步之遥,伸手即可揽月,那是怎样一种荣耀!

  应霁明的幻术炉火纯青,长阳又向来能言善辩,此举一来是为了立威,仙门想要一统云中洲必须要展现出仙门气派,能镇住所有牛鬼蛇神,才能让来者皆甘愿俯首称臣。其次只要众志成城,集众家之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并没有那样困难,未来持续期间也不会影响到每个人的修行。

  议事堂终日人头济济,阳春书院周边的茶叶都连连涨价,长阳几乎说服了所有人,即便有人仍心存质疑也不得不随波逐流,然而他却怎么也说服不了长兮。

  “我不明白,”长兮很执着,每日每日地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做‘神’呢?”

  “长兮,我很累。”长阳靠在美人榻上揉着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弟弟主要是宠溺与怜惜,并不奢求他能理解自己的鸿鹄之志。树大招风,近来他的敌人越来越多,就连原本无条件站在他身旁的归台君也好似有些貌合神离,一切都让他疲惫不已。

  还好有应霁明,他最懂他,不止全身心地支持他,更是推着他向前走。

  长阳慢慢坐起,“不是我要做神,而是要让人相信世上有神。”

  “长兮,你来到人间才几年?不过两年时间,还未见够悲欢离合,没见到那些肮脏血腥的事。我想让所有人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云天宫会一刻不停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我要所有人都一心向善,齐心协力往光明的地方走。”长阳回过头,眼中有熠熠金光,“我要的是这样一个新世界。”

  长兮怔住了,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云天宫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会让所有人都戴上戒环,我和霁明会借由戒环监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乃至他们所愿所想,将一切恶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

  长兮荒谬地笑道,“怎么可能?”

  长阳闻言亦是微微一笑,“不错,确实很难。但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有可能。”

  他从美人榻上站起身,走到长兮身边揽过他一缕黑发握在手中,“长兮,你可知道眼下的云中洲每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人间不止有爱恨情仇,还有很多恶行是不需要理由的。真正善良的人如羊群一样被追逐被砍杀,而恶人却逍遥法外,哪怕真的锒铛入狱,许多恶行哪怕是用他们的命都无法偿还。”

  长兮垂眼,“云中洲确实混乱,群雄割据各自为政。可将阳春书院推为仙门之首,一步步治理云中洲不行吗?一定要用如此极端偏激的手段?”

  “极端?偏激?”长阳轻轻一笑,眼神有些冷,“这样吧,我随便举个例子,假若眼下有一名蛇妖,奸淫妇女数十名先奸后杀,并将女子家中丈夫、幼子、老人全部剥皮生生任其流血而死,应当如何惩治?”

  长兮不答,显而易见,擒之杀之,最严酷的刑罚也不过让他永世不得超生罢了。

  “不够,我觉得不够。刑罚不严、有失公允,损害的不只是这桩案子,而是从今往后的每一件案子。只要有人想到,奸淫的刑罚不过如此,便会有人再去作案。然而如果提高奸淫的刑罚,又会有人想到既然已经难逃一死,不如杀了了事。长兮,是你的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人世太过复杂,放眼望去渺渺众生人人生而不同,想要济这天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左右的。

  长阳的手指成圈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长兮一颤,仿佛真的被戴上了戒环。

  “在我看来,其一,自然是自幼教化,让所有人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而这个天并不是眼下民间聊以自慰所谓的因果报应,而是真正存在的。其二,在妄图作恶之时就小施惩戒,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学会向善。其三,如果仍是犯下滔天罪孽,像我方才说的那名蛇妖,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长阳眯起眼,“他杀了多少人,剥了多少人的皮,我就让他亲身体会。”

  长兮沁出一身汗水。

  长阳看见他额角沁汗,不禁有些好笑,“你为何如此害怕?如果是好人,完全不需要害怕戒环。戒环是用来约束恶人保护好人的,在这个新世界里无人作恶,所有人都以真心相待,这样不好吗?”

  “可是,由谁来惩治恶人呢?你吗?”长兮清声问道,“凡动刀者必死于刀下。云中洲有多少行侠仗义之人,可他们真的能永远不杀错人,永远不变成他们憎恶的杀人犯吗?”

  长阳眼神一凛,继而不以为意地转身回榻,“长兮,你应该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人性。”长兮从未如此认真地说过话,“哥哥,无论你如何优秀如何完美,你终究是人,你不可以去做神,没有一个人会永远正确的。”

  长阳的眼神变了,看向长兮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敌意。

  “哥哥,说到底你和你所幻想的新世界的子民并没有不同,都有七情六欲,都不是非黑即白,那为什么是由你给他们戴戒环,而不是他们来给你戴?为什么你有资格评判他们的得失,决定他们的死活?”长兮摇头,“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是不可以这么做。”

  长阳收紧拳头,“若我非要这么做呢?”

  长兮再抬起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在我眼里,你我与每一个平庸无奇的人都并无不同,甚至与你例子中罪大恶极的蛇妖也有共通之处。无论你想建造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都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世界,而是众生的世界。想要成为统治者,第一步是要走到他们身边,和他们站在一起,而不是凌驾于万物之上。”

  长阳面无表情,“只有蝼蚁才会将蝼蚁视为同类。长兮,满心悲悯不能普度众生,只会一事无成!”

  “……”长兮低下头,轻轻地叹息,“哥哥,你太骄傲了,听不进与你不同的声音。但骄傲本身没有错,现如今,你已变得太傲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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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现新的重要人物,大家可以进行无奖竞猜了~

  天尊?

  洛英?

  归台君真失忆假失忆?

  长阳长兮的政见各有对错吧,如果现实真的能够做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话,犯罪率可能会下降很多吧。

第67章 陆拾柒

  [陆拾柒]

  然而无论长兮如何苦苦相劝,长阳依旧一意孤行,到后来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一次长阳与众仙家应酬有些小醉归来,长兮又如影随形地缀在他身后。其实这日他知道长阳心中不快,不愿再去烦他,可长阳却停在门前,轻轻笑了一声,梦呓般说道:

  “长兮,你长大了。”

  是夜风凉,吹落桂花簌簌,本该是个满怀清香的好夜。

  长阳借着酒意半真半假笑道,“你先是学我,又终于受够了我,处处要与我作对,究竟是针对我,还是针对白露?”

  长兮一讶,他再也没有想过归台君的事,他早已放弃了。

  他无言摇头,轻轻上前扶住长阳的手肘,“哥哥,你醉了,我只是放心不下送你回来。”

  长阳却轻轻一挣,自己走进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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