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 第74章

作者:唐泽泉 标签: 玄幻灵异

  任祺安这才放心,被戚星灼扶着走出去。

  在医疗室输血时,任祺安还联系了联合军团那边的人。

  “蕾拉的死不是你的责任,不用太过自责。”那边的少将说,“不过你要让乔斯钦去带那些人出来,恐怕很难。组织内部分流是事实,那边是不会管乔瞰这边人的死活的,你要说硬抢嘛,两边内讧归内讧,可乔瞰那种冷血动物真会为了一个小儿子跟那边撕破脸?也没定数。”

  “……嗯。”任祺安沉吟良久才应。

  那边停顿了一下:“不过好消息是,根据我们的情报,组织抓人回去多半是为了那个基因编辑实验。”

  “就是他们用来再现灭绝物种的那个实验?”

  “没错,但早就已经不仅限于动物了。”那头说,“他们通过无性繁殖制造出大量的白板实验体,又用类似PRISM的仪器把已有基因折射到白板身上,相当于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出他们想要的实验体,包括人类。”

  “当年组织应该保存了所有人的基因样本,但也许是在那一战中丢失了一部分,所以他们才要把那些实验体抓回去,进行完整基因序列的采集,辅助白板实验。”

  “所以…”任祺安手臂有些使不上力,换了只手拿手机,“那些被抓回去的人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理论上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任祺安说,“那就好。”

  “不过…这个实验在人体上如果能成功,那就算是E404那样的,他们都能再复制无数个出来,不止这样,他们还能把多个人的基因节选拼凑,编辑到同一个白板身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任祺安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已然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他无心思考,更无心去担忧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是见程宛蝶过来拆针,没等那头应答便很快结束了通话,“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凌子夜从噩梦中被惊醒,在梦与现实的交界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搡了一把,推开了梦里试图侵犯他的人,也推开了现实中抱着他的任祺安。

  任祺安看着惊魂未定的他,正要说什么,刚刚清醒过来的他就略显焦急地问:“Ann呢…?”

  “去给看医生了,没什么大事,只是这阵子不能跑跳了,放心。”任祺安说。

  凌子夜松了松,没再说什么。任祺安抬手要搂他,他却有些抗拒地撇过了身体,只是目光掠过他手臂的伤,抿紧了唇。

  任祺安收回手,胸腔愈发沉,一开口仍是轻柔的语调:“对不起,是我的错…”

  凌子夜不说话,也没看他,他又自顾自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带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凌子夜眼睫颤了颤,缓慢地抬眼看向他,神情有些诧异:“你在说什么?”

  “我们去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忘记这些人和事,都不回头看了,好不好…?”

  凌子夜蹙起了眉,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你真的以为我们可以丢下一切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你觉得我们离开就真的可以自由吗…?”

  “这重要吗。”任祺安说,“不管我是清醒还是疯了,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管——”

  “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凌子夜打断了他。

  任祺安心口一空:“什么…?”

  “我忘了,”凌子夜有些突兀地笑了一声,“你从来不会问我的意见,不是吗?但不论如何,我不会跟你走。”

  任祺安花了些时间反应这短短的一句话,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太过冷冽,任祺安或许还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并不是不尊重凌子夜的意见,而是根本没考虑过他不愿意和自己走的可能性。一直以来凌子夜对他毫无保留的付出让他即便在今时今日都坚定不移地相信凌子夜爱他,他便自以为是地臆断有些事情不必问。

  他制定了周密的出逃计划,规划了无数种意外情况发生时的应对措施,甚至已经在着手筹备,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凌子夜会让这一切都落空。

  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将这一切归咎于凌子夜的情绪不稳定:“是我…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我求你、我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你还不明白吗…?”凌子夜轻声说,“即便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是我的本意,一切也都是因我而起,以前是我没有考量后果,但不论还能不能弥补,我都不会再为了一己之私让更多的人受伤。”

  他更不愿看到任祺安为他放弃所有、丢掉自我,将所有筹码都押在自己这个异端身上一起脱轨,走向灭亡。

  “别这样……”任祺安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我不够好,我——”

  “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从来到你身边开始,你带给我的伤害比爱多多少呢?你真的有能力负担这份爱吗?我们真的有能力负担这份爱吗…?”

  这些话固然刺痛了任祺安,却也往凌子夜心口插了刀,他艰难地出声:“我累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

  一种古怪的失重感迅速在胸腔膨胀开,已经濒临崩溃的任祺安瞬间便被他短短几句话推下了万丈深渊:“所以你现在后悔来到我身边了是吗…?”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个不该相遇的错误,任祺安也愿意为他背叛自己的立场去爱他。

  可现在,就连凌子夜自己都坦言这一切是“不该”,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们的所有。

  而所谓的爱,也成了他口中一时欠缺考虑的极坏后果。

  这一刻,甘愿为他放弃所有的任祺安却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在这场荒诞的爱中遭到了他的“背叛”。

  “没错,我后悔了。”凌子夜喉咙有些发哽,避开了他的目光,“但既然已经不能回头,现在我只想纠正这个错误…”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但凌子夜从没有、也不会对自己选择爱任祺安这件事感到后悔。

  只是如果,他别那么贪心、别那么自私,可以安静地躲在角落默默爱着任祺安的话,很多事情或许不会发生。

  “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错误,对吗…?”任祺安咬紧牙,一把掐住他脖颈,“是你先说爱我,是你机关算尽要来到我身边,让我爱上你,让我再也离不开你,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放弃???”

  眼泪滑过他脸颊,落到任祺安指尖时还带着微弱的温度。他抬起手覆上任祺安掐着自己的手施力:“……那你杀了我吧。”

  某一瞬间,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任祺安真的很想跟他同归于尽,能就这样死在一起似乎也已经是极大幸事。

  可最后,任祺安还是颤着手松开了他,用指背轻轻拭掉他脸上的湿润,自己却掉了眼泪。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梁静茹《慢冷》,作词:姚若龙】

第88章 无情是你的本性

  凌子夜不忍看他,他又开口:“你说你爱我,可为什么你可以为了别人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一点点…?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我只是爱你,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凌子夜咬咬牙:“不只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我自己…”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痛苦吗…?”

  “——是。”凌子夜说,“很痛苦。”

  他解开衣扣,露出满身骇人的伤疤。肩膀被撕咬的裂伤结着大片的痂,后背被玻璃刺破的零碎疤痕,手臂上三道凸起的深褐色伤疤,以及被毒液腐蚀得鲜血淋漓的皮肉,触目惊心、令人心悸。

  “你为什么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任祺安握紧了拳头,红着眼说不出话。

  与其说是恨凌子夜,不如说他是恨自己。恨自己的病症、恨自己的出身、更恨自己的无能,令到他连爱一个人都成为错。

  但凌子夜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下他,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你放过我好不好?”凌子夜裹起衣服,声泪俱下地看着他,如同绝望的控诉。

  “原来爱你也是我的错……”任祺安扯扯唇角,笑了一声,“可你是不是忘了,最初是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得到我的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要爱我给你,你要我我也给你,为什么现在说不要就不要…?”

  他湿润的眼逐渐晦暗,晕出阴狠的冷光:“先招惹我的是你,即便痛苦,你也得给我痛苦一辈子。”

  “永远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凌子夜。”

  任祺安不再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出入地下室,就连Ann都不被允许去陪凌子夜。他像一个被任祺安强行隔绝于世的囚犯,在黑暗的地下室品尽孤独和恐惧。

  这里没有花草、没有太阳和月亮、没有晚风和雨雪,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幽深黑暗和寂静,他的时间已经在这里停滞,仅剩的生命力也在这里消耗殆尽。

  “你不能这样把他一个人关起来。”棕熊找上了任祺安,“你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这种滋味吗?”

  “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不是还有我陪他吗?”任祺安嗤笑道,“难道要让这些想杀了他的人都去参观他的惨状吗?”

  “至少你应该让我们去看——”

  “我是他的alpha,你算什么东西?”任祺安睨它一眼,没等它说话便拿着医疗室配好的药转身进了地下室,嘭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凌子夜被关在这里的第十天。起初他还期盼着Ann可以来陪陪他、或是棕熊能为他带一枝花园的花,但是没有。

  时间久了,发现自己不可能等来除任祺安以外的任何人时,已经快要崩溃的他甚至开始期盼任祺安能来看他,即便任祺安的出现只会深化他的疼痛,但那至少让他短暂地与外界的气息联通。

  他肉眼可见地愈加憔悴,任祺安逼他吃药,悉心照料他没有痊愈的伤口,却不知道这些对他而言不如被自己带进来的一身雪屑。

  是冬天的冰冷气息,还带着接骨木叶微苦的淡香,凌子夜忍不住靠近他,用手背去碰他被融化的雪沾湿的衣料。

  凌子夜并不喜欢冬天。寒风如同无数锋利的冰刀私下飞窜,让他抽不出枝叶、开不出花。

  可真正缺席了这一年的冬时,他又开始思念那冽冽寒风。

  世界本就是这样,有盛夏的炽烈阳光,就会有严冬的寒冷霜雪,有暖春的绵润细雨,也会有金秋携来桂香的清风,不论更偏爱哪一个,能感知到阳光倾洒的暖、冰雪融化的冷、微风的浮游和水的流淌,这些都是人活着的证明。

  就好比,伊斯梅亚的风沙是那么锋利、烈阳是那么炙烫,总能引来踏足伊斯梅亚的人们怨声载道,却能令被关在组织的母亲那样想念。

  书里说:“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感受到极度的幸福;只有感受过死亡接近,才能欣赏活着的快乐。”

  同样的,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能体会自由的珍贵。

  任祺安把药喂到他嘴边,他却只是攥住任祺安的衣角:“放我出去…”

  “你真的这么想出去。”任祺安抬手轻拂他鬓角的碎发,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愣愣地点头:“我求你…”

  “那我说要带你一起走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任祺安的音调陡然压低,“你不是不想离开,你只是想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是吗?”

  “只要你说你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你走…之前你说的话、做的事,我都可以当不存在……”

  任祺安看着他,期盼着他可以心回意转,可他只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即便不能让所有人都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也不会再剥夺任何人自由的权利,包括你……”

  “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自由???”任祺安问他,“没有我,你就能自由吗…?”

  凌子夜沉默。想说自己不要自由了,就算现在立刻死去也没关系,但他死不了。可只要活着,他就无法抑制自己对自由的渴望。

  “我对你不起,可你就真的清白无辜吗?”任祺安说,“你慷慨、博爱,就连抛弃我的理由都那么令人感佩,而我只能一个人变成自私的叛徒…”

  “你又为什么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这些我没关系,都没关系。”

  “可你要丢下我去做大圣人,我偏不会让你如愿。”

  直到现在任祺安仍很难接受凌子夜的无情。他爱所有人,为所有人的痛而痛,唯独无视自己的伤痕。

  他要做所有人的天使,却成为毁掉自己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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