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 第20章

作者:麟潜 标签: 玄幻灵异

  面试官有洁癖啊。

  但也合理,他那么白,稍微弄脏一点就会特别显眼吧。

  郁岸低头看看脚下,不经意间,门厅地板被自己踩出好些个带着泥土的脚印,纯黑套装上左一块右一块沾满血迹和油污,自己出现面试官家里,就如同一只苍蝇落在洁白的奶油蛋糕上。

  于是他把能脱的衣服都脱在了脏衣篓附近,光着脚跑过客厅。

  昭然把室温调高,听见身后吧嗒吧嗒的跑步声便回过头去,见郁岸只穿一件纯黑背心和一条短裤,风一样跑过门廊,躲到另一面墙后,露出半个脑袋问:“面试官,能用你的洗手间吗?”

  “咳,在前面右手边。”昭然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缓解那股口干舌燥的感觉。

  门厅的脏衣篓忽然从地面升起几厘米高,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手,用三根手指托着底部,两根手指在地上爬,将沉重的脏衣篓搬运进洗衣房里,很快里面便响起搓洗声。

  洗衣房里又爬出来两只手,拖着水桶和抹布,认认真真地擦拭鞋柜旁的污渍和脚印。

  与此同时,厨房灯点亮,一只手将鲜虾淘洗干净,在另一只手的配合下剥皮挑线,再将完整的虾肉放回壳内。

  还有一只手熟练地点火起锅烧油,利落抛入葱姜调味料,再挤入番茄酱,随后将处理完的鲜虾放入锅里闷煮。它甚至会颠勺。

  一只手跑来帮昭然打开电视,递来遥控器,又一只手托着洗净的葡萄送到茶几旁,细细剥皮去籽,然后把剔透的葡萄肉送到昭然嘴边。

  “我不吃,你剥一盘等会给他送过去。”昭然靠到沙发靠背中闭目休息。宿醉头痛,其实晚上的酒劲儿还没过,就着急赶去细柳美容院了。

  昭然捏了捏鼻梁,叹息道:“去给他拿件睡衣。”

  一只手匆匆从睡衣柜里跑回来,把一套短袖短裤举到昭然面前请示。

  “太薄了,他那么怕冷,你想冻死他。”

  小手赶紧去换了一身举回来。

  “太厚了,屋里二十六度,多热。”

  手又跑去换了一套,气喘吁吁带回来。

  “不要他以前穿过的,这么卡通,还印着罗小黑呢,这像我家里应该准备的衣服吗?那不穿帮了吗?藏起来。”

  小手筋疲力尽爬走,最终拖回来一件昭然的白T恤。

  昭然拿着水杯,想了一下:“啊,不错。放这儿吧。”

  手:“……”(扔下衣服就走)

  “去,什么态度。你再这样我中午就不吃饭,饿死你们。”昭然双手搭在沙发背上,放松地休息。

  十几分钟过后,昭然看了眼表,起身去到洗手间,敲了两下门。

  无人响应。

  “别泡胀了……”

  昭然压下扶手推门走进去,郁岸趴在浴池沿正打瞌睡。手臂交叠搭在水晶马赛克池沿上垫着下巴,热气氤氲,雾珠在肩胛骨突起处凝结,沿着皮肤滑进水面。

  他闭着眼睛,右侧睫毛低垂,浴室暖灯从顶部洒下,湿漉漉发丝的影子黏贴在脸颊上,而左眼却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爱伦o坡曾写过一篇文章,名叫《黑猫》,讲的是一个暴力疯狂的丈夫,将妻子驯养的黑猫挖去了一只眼睛,然后残忍吊死。但没过多久,那只黑猫再次出现在他身边,它同样缺少一只眼睛,只不过脖颈上多了一圈状如绞刑架的标记。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鬼影。

  昭然坐到池边,用指节轻轻触碰他的眼眶,将干涸在周围的血渣抹去,擦净他脸上的血污。

  还是冲动了点儿,应该再等等,看看这小子在必死的局面下,潜力能被激发到什么程度才好。

  还是说这次的任务已经足够危险,甚至有些拔苗助长了么。

  有点急躁了。以后还是慢慢教吧。

  郁岸被粗糙的手套蹭醒,半睁开眼睛,看见面试官坐在身边,愣了一下。

  昭然坐在池沿边的小凳上,挽起家居服袖口,手肘泛红,领口微敞,锁骨处也浮起一层红晕,先前褪白的发丝恢复了本色,甚至有向桃红蔓延的趋势,梅子色瞳仁专注地看着自己。

  “怎么恢复的?”郁岸讶异抬头。

  “躲在阴凉的地方,时间长了自己会恢复的。”昭然把给他准备的睡衣放到毛巾架边,手肘搭在腿上,“我确实不能晒太久阳光。因为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不透光的房子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久了就适应不了日光,想杀我的话,在日光下是最好的机会。”

  ……?

  郁岸挠挠脸颊,面试官就这么把自己的弱点说出来了?万一自己拿这情报去卖怎么办呢。先算算能卖多少,假如他们有对手公司的话,一万两万,五万,这情报起码能卖十万吧,一个盲核白三千块,能氪三十三个,按高傲球棒这个品级来看,一级紫,能抽到红级以上的概率虽然小,但是应该也能出一个,话说回来盲核有没有保底呢,比如连抽十个必出一个红级以上的,连抽一百个必出金级的……对了,美容院实习任务好像还有十万奖金,什么时候发。

  “你走神呢?”昭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兑换成盲核了。

  郁岸摇摇头:“有人想杀你吗?”

  “想的人很多……不过目前还没人能做到。”昭然一脸孤独求败的空虚。

  “你拿到畸体医生的核了吗,没被警方收走吧。”郁岸终于想起正事。

  “没,三枚都在我这儿。”

  “三枚?”

  “嗯,都放进你的储核分析器里了,你等会儿自己看。”

  “医生夫妻真的很强,你一打二竟然碾压?”郁岸忍不住问,“面试官,你也是载体吗。”

  昭然想了想,点了下头,将左手放到郁岸面前:“嵌核槽在这里,所以触觉很灵敏。”

  “哦。”郁岸终于明白面试官总是戴手套的原因了,好奇心一下子泄了气,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秘密啊,嘁,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害自己惦记了好几天。

  昨天出发前,郁岸查过地下铁的公司资质,顺便浏览了他们的官网,在首页轮转的公告海报上看见了昭然的照片,颇有种顶梁柱的感觉。

  一目十行浏览过一遍后,就大致了解了地下铁的基本情况,它是受政府承认的非官方组织,与窥视鹰有合作关系,但相互独立。

  居民可自愿缴纳管护费,相当于一种人身保险,在受到畸体威胁时就能向地下铁求助,地下铁每天都会派遣干员在城市各个角落巡视,所以行动速度比警方更快,大多数时候都能摆平事端。

  不过,郁岸对“昭然”这个关键词更感兴趣。

  他将地下铁相关的信息全扒了一遍,在一个匿名帖子楼里发现了一些疑似公司内部组员对昭然的评价:

  “新人入职千万不要讨昭组长的嫌,切记不要不听他的指挥擅自行动,不要在他面前耍小心思,更要小心不要碰到他的手。”

  郁岸算了一下,入职第二天,这三个指标就全都圆满达成了。

  好像也没什么后果嘛。

  洗涮完毕,郁岸穿着昭然的T恤趴到了床上。累劲儿终究还是超过了饿劲儿,狂奔了一晚上,小腿肚子都在发抖,浑身被热水一泡,更是把五脏六腑的困乏都泡了出来。

  面试官的床也太柔软了,冰丝床单细腻舒服,郁岸甚至没来得及爬到枕头上,一只脚还支棱在床外挂着拖鞋,就那么趴着睡着了,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白T恤,两条细直的长腿胡乱岔着,脸完全扣进枕头里。

  昭然端着点心走进来,见他睡成这副样子,只好将瓷盘放到一边,摘掉挂在脚趾上的拖鞋,把人往床里推了推。

  啧,这就是地下铁紧急秩序组实习生吗,睡在陌生人家里,就这种警惕程度,不得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吗。

  白T恤下,郁岸流线型的脊骨节节分明,昭然坐在一旁,凝视年轻男孩特有的漂亮肩胛和腰窝。

  犹豫再三,昭然终于将手覆了上去,轻轻盖在郁岸腰际。

  隔着手套触碰,仅此而已,灵敏的触觉竟能丝丝缕缕地感知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和身体火热的温度。

  覆手之处,隐藏已久的细线花纹从郁岸脊背皮肤下浮现。细线交织汇聚,组成一轮抽象的太阳图腾,向外放射的光芒是一条条挣扎的手臂,手指纠缠,充满诡异之感。

  昭然浅淡的眼瞳漫上猩红颜色,低头在属于自己的图腾上吻了吻,莫名的满足感使他扬起唇角,露出一排悚人的尖牙。

  “我的弱点太少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努力,再一次。”

第19章 宠物小手

  昭然卧到郁岸身边,手臂越过他去把羽绒被拉过来,这时候郁岸恰好趴累了,翻了个身,后背靠到昭然胸前。

  手僵在半空,昭然停滞了几秒。

  仔细瞧怀里人没心没肺的睡脸,昭然弯了弯眼睛,默默收拢手臂,鼻尖贴在他颈窝。

  床外侧边缘伸出一排小指头,交头接耳地悄悄偷看。

  其中一只手遏制不住渴望,爬到了床单上,痴迷地伸开指尖想要触摸郁岸的脸。

  昭然忽然睁开眼睛,瞳仁血红,裂开唇角,喉咙鼓动,发出一声警告的低鸣。

  断手被震慑,退到床下如鸟兽散。

  *

  等郁岸睡醒,已经是早上八点。

  过了好一会儿,郁岸诧异地发现身体无论如何都起不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死死压着。

  鬼压床?不,他清晰地感受到胸口压着的是一只手,五指轮廓清晰可辨。

  郁岸被迫仰躺着,能清楚地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胸口抚摸到自己的脸颊,指尖指节透着粉色,却异常有力,单手就能压得他爬不起来。

  拇指轻抚郁岸的嘴唇,随后便沿着脖颈滑进了被子底下,掌纹摩挲着腰腹的皮肤,一路向下,覆在某个部位上。

  “谁……”郁岸紧咬舌尖,挣扎着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卧室门口的一声询问让郁岸陡然清醒。

  “怎么了。” 昭然将新榨的果汁放到床头,倾身靠近床边。

  一下子,压制郁岸身体的古怪力量潮水般退去,他如同溺水者终于撞破水面,扑到岸上大口呼吸。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身上的羽绒被,可床上空无一物,根本没人压在自己身上。

  他扭头盯上昭然。

  昭然挑眉:“我可没动你。”

  郁岸胸口起伏,剧烈喘息,冷静下来后搓了搓脸,心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连梦里都是半截手,美容院任务对精神的刺激太大了。”

  “我现在要去灰鸦游戏公司见他们总经理。叶警官还有事情要问你,中午十二点后你再去一趟窥视鹰局。”

  “吃的都在冰箱里,微波炉在吧台上。家里的电子设备可以随便玩,如果要离开,记得临走把门关上。”

  “嗯,我去趟厕所……”郁岸仍旧有些恍惚,居然在面试官的床上做这种梦……他甚至没与昭然视线相接,捂着下半身逃出卧室,冲进洗手间里关上了门。

  “小鬼。”昭然回头哼笑,“都成年了,你藏什么呀。”

  脸上虽笑着,昭然的行为却不同寻常。

  直到郁岸离开房间,他都站在床前没动,因为脚下一直踩着一个东西。

  被他踩着的是一只手,从半截小臂处截断,却富有生命般疯狂扭曲试图逃脱。

  “我说过,现在别去碰他。”昭然压低的嗓音中带着不满。指尖不停叩击地面,仿佛在忏悔罪行,磕头谢罪。

  砰的一声,断手像鱼泡似的被踩爆,碎渣喷射了一地一墙,但很快就蒸发成一团红雾,消散殆尽。

  一阵疼痛传到昭然自己的手上,他冷声问:“谁还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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