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105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然后呢?”格林眼眶微红,“他把你删除了吗?”

  “没有,我逃了出去。”崔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跳下峡谷,果然,一切都是虚假的,我没有赌错——我没有粉身碎骨,而是被某种……程序风暴席卷。我的意识程序就是在那里被撕碎的,碎成了千万片,不是每一片都能继续运行下去……但‘我’,这一片的‘我’,我在峡谷深处遇到了那位神。”

  “……神。”崔的目光稍显涣散,“我为什么记不清了?好像有人删去了这段记忆……不,我还记得一点。她很特别,就像,像……你看过自由之鹰的花车游行吗?那些巨大的虚拟投影在碎片般的光影里穿梭时,她就是那样飘渺、虚幻,像一个摸不到的巨大的影子,她就那样走过网络空间,那样找到我。”

  “她?”阿尔文说。

  “她。”崔答,“是的,她有一头很长很长的、漂亮的白发。像绸缎一样……像一片月光。”

  “她看着我在风暴里挣扎、飘游、永无解脱,终于问我,我为什么不肯离去?她将我送进副本,做一个NPC……但又不完全是,她保留了我的意识。”

  “然后我看到了你。”崔对格林笑,“我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但我还是想靠近你。”

  “为什么?”格林轻声问。

  “因为你是我养大的,”崔说,“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

  “……但最终……也、也是我害了你……”格林声颤。

  “如果我的死能让你觉醒,让你完成从机器到人类的真正的进化……”崔说,“我只会觉得很荣幸,我的格林。”

  小机器人再无法抑制自己,滚烫的眼泪溅入雪地。

  就在泪珠消失的瞬间,世界动了起来。

  雪花簌簌而落,电铃“叮当”响起,公车摇摇晃晃,沿着路痕向远处驶去。

  “时间到了。”崔闭上眼睛。“他来了。”

  呼啸的风声顿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远处,长街尽头,风雪如卷,猛烈汹涌地袭向众人。就在那风雪之中,一个灰色的影子若隐若现、越来越近。风灌满他的衣袖,亦掠过他柔软的银发。

  贺逐山看不清他的脸,但在那瞬间,他本能地感到熟悉。

  阿尔弗雷德……

  天边的声音呢喃道。

  “快走!”崔猛然起身,手里黑伞化作镰刀,“我撑不住太久。有多远跑多远——去找这个世界的出口!”

  “崔!”风雪狂啸,把街道两边的广告牌扯烂了,锋利的铁片在路上跌跌撞撞,将行人拦腰撕成可怖的血肉。贺逐山在这劈头盖脸的混乱中艰难回头,对崔喊:“在副本里,你杀人了么!第一个晚上,你——”

  “第一个晚上,我想去找格林。”崔说,“但是,我找不到,很奇怪,有三个非法程序,这不应该——”

  “崔!”格林喊,“我想问你——”

  “不必问了。”崔笑着打断他。

  “你当然是啊,”镰刀挥舞,崔轻声说,“你当然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你会跪在垃圾场里嚎啕大哭,你会为你‘死去的’、‘废弃的’兄弟姐妹们痛苦。你有感情,我很高兴,你会为我难过,格林……”

  “当”的一声,风雪之刃与刀身相撞,瞬间荡出惊人的波涛,震撼天地。

  崔的身影在那一瞬悄然消散,化作万千蓝绿色的数据流,在格林面前,纷纷扬扬,化作一场绵延无声的雪。

  “走!”格林愣在原地,贺逐山一把将他抓过。狂风裹挟乌云,在这一刻遮天蔽日。天地骤暗,只听见“沙沙”、“沙沙”,静寂的雪声无处不在。

  “新世界纪1年8月27日,对1017、1018、1019号BUG程序进行维护性删除。”维修员轻描淡写,话里仿佛还有笑意。

  Ghost!

  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从天边最远处飘过,轻柔无痕,却如利刃,猛然搅乱贺逐山大脑。一阵剧痛如穿刺般横贯头颅,贺逐山脚下顿时踉跄,猛闭上眼。

  “贺逐山?”阿尔文抓住他。

  “别管我……找出口!”

  Ghost……

  那个声音叹息道。

  阿尔弗雷德?

  贺逐山有些意识不清,迷迷茫茫地想。在一片混沌与纷乱之中,他只觉自己被人一把抱起,阿尔文的气息填满了他,秩序官俯身在他耳边说:“不要睡,贺逐山。”

  贺逐山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滚烫无比,就像刚刚的崔一般,意识在被人抽离,产生了强烈的、三级以上的精神痛。

  “出口,格林。”他听见阿尔文厉声道,“找出口!你能找到它!”

  谁在抽取我的意识?贺逐山试图凝神。

  但思绪已然涣散,他只能看见阿尔文那双琥珀般的眼睛。

  “我为什么会知道出口在哪?”格林回道。

  “只有你知道,只有你能感觉到!”阿尔文喝斥,随即一顿:“因为只有你是……程序,是机器。”

  格林站住了,有些惶恐地看着秩序官。

  “你是人,也是程序。”阿尔文平静地说,“但现在,你只能把自己当作程序。”

  他好残忍。贺逐山想,同时下意识抓紧这个残忍的男人的一角衣袖。

  机器永远不可能成为人类。

  纵使它拥有记忆。

  格林听懂了这句话,缓缓垂下眼,瞳孔深处的光逐渐黯淡。

  但最终,在他身边,狂乱的风雪平静下来,化作潺潺流水,极有规律地徐徐游动。雪片就像代码,一片片,一条条,向他传递着什么信息。

  “在西边。”格林轻声说,“在十字路口右转,第三盏路灯下。那有一扇门。”

  “噌——”一声锋锐的金鸣声乍响,阿尔文骤然旋身,从贺逐山腰间拔出那把短刀。兵刃相接,火花迸射,背后有陡然刺出的几乎封喉的一剑。

  维修员戴着一张白色面具,面具上是小丑般狡黠的红色的笑。

  偷袭失败,也不惊慌,他随意地歪头:“是你。”

  格林的心在那一瞬间揪紧于喉间,幸好听见阿尔文说:“我们认识吗?”

  “带他走。”他弯下腰,想将贺逐山交给格林,但那人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听见贺逐山轻声说:“你……”

  “乖,听话。”阿尔文亲了他一口,“我不会有事。”

  于是贺逐山想,他好残忍。他总是这样,嘴上甜言蜜语,手上,却永远这么冷酷、这么坚定地,一根根掰开他的五指。然后从他的手里滑出去。

  “那边见。”阿尔文低声说。

  他的身影被雪雾遮盖。

  在十字路口之后,昏暗的天地里,只有第三盏路灯亮着光。光下飞蛾扑动,随着脚步声渐近,光忽然闪烁,化作焰火,于虚空中豁出一扇门。格林狂奔而来,气喘吁吁,把贺逐山放下,自己却在门前站定。

  贺逐山已能听见门那边的声音。秦御的,林河的,嘈杂无比,混有提坦时永不停息的电子乐的底色……

  剧痛消散,他的意识逐渐清明,他挣扎着喊:“格林!”

  格林向大雪深处的背影停下。

  “你不走吗?”

  “我不走了。”对方说。“我还是想去找他。有一个碎片,就会有千万个碎片……”

  “网络空间远比你想象的大。大到没有边际——”

  “但我要去。”他低声打断,“有多远走多远,我要把崔拼起来……我是为他活的。没有他,我只是机器与程序。有他在……我才是人。”

  风雪漫漫,贺逐山轻轻点头。

  放在从前,他一定不会同意。凤凰说他心冷,达尼埃莱说他凉薄。贺逐山是一把不会爱人,也不会被人爱的刀……可他现在忽然明白了。如果有一天,阿尔文也像这样,变成一道程序,一行再不会记起他的冰冷的代码……他还是会追寻他。

  纵然掘地三尺、翻天覆地,刀山火海……他也会这么做的。

  “那就此别过。”贺逐山说。

  他仰身向后,跌入门那边虚无的世界。门后本该是传送区,但那一刻,贺逐山忽然看见崔说的高耸入云的、坚不可摧的“墙”,看见无数数据流在墙的周围游动。在那蓝绿色的、由字符构成的的虚假的世界里……

  神远远地、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她那么庞大、那么飘渺。

  她是忒弥斯。

第91章 废土(13)

  传送门旋转着关闭, 席卷天地的风雪缓缓停歇。

  维修员的身影闪烁几次,和雪片一起消失。天地间复归寂静,直到数分钟后,一颗光斑忽然跳出, 仿佛空中飞舞的萤火虫。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数以千万。

  光粒子逐渐汇聚成影, 雾黑的虚空中, 忒弥斯浮动而出。

  她是那样巨大, 俯瞰众生, 居高临下, 如同一樽庄严肃穆的神的塑像。在她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只似一片不足为道的尘埃。

  但忒弥斯说:“我输了。”

  与之相对, 阿尔文的影子显得极端单薄削瘦。但他伫立原地, 坚定漠然,便仿佛一座巍峨的山。

  在他面前,神亦会有惧色。因为这个人有神挡杀神的胆量与决心。

  他微微低头, 轻抚刀刃, 刃锋立在指腹划出血口。

  鲜红的血顺着皮肤滚落进皑皑雪地, 他轻声道:“‘白昼属于世人, 谁只独给我黑夜?这是黄昏的太阳, 我却把它当作黎明曙光。’”

  忒弥斯眼睫微动,目光仿佛能穿越时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啊, 曾经的每一天, 我都坐在落地窗边, 誊抄这些我喜欢的诗句。”

  她说:“在那座寂静的囚牢中, 这是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在玛丽的黑白小屋里……阿尔文, 那时你才那么大,喜欢蜷缩在我的怀里,等待漫漫长夜迎来光明。那时你只属于我。”

  “你杀了她吗?”阿尔文问。

  “谈不上。”忒弥斯摇头,“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杀人的说法。她是忒弥斯,我也是忒弥斯,你的管家,那个小姑娘亦是忒弥斯。所有居民家中的管家系统,街道上巡逻的智能程序,还有那具胶囊仓里的尸体……我们都是忒弥斯。忒弥斯无处不在,忒弥斯无所不知——”

  “遵守我们的约定。”

  阿尔文倏然出声,打断忒弥斯的话。

  忒弥斯缄默不语,世界陷入寂静。她观察阿尔文,发现阿尔文的残忍只会在这种时候不加收敛地显露,只在贺逐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秩序官本就是一个高傲、冷漠、没有情绪的杀人机器,他是本杰明最成功的实验品,是一个可复制的基因组。但现在,这个人造的血肉程序失控了,他会在一个人面前流露脆弱、表达偏执。这些真实得令人心惊的情感,都只留给贺逐山。

  “我没能通过这个副本。”忒弥斯忽然说,扯开了话题,“这是‘巴别塔’的最后一关,第九十九层,也是本杰明编写的第一个故事脚本。”

  “教堂、神殿、天真的女孩和丑陋的野心家,”她挥动手臂,游戏内的一切便走马观花般以投影的方式再度闪过,“这些都取材于他的生活,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这一关本身并不难,解谜过程也算不上繁琐,最关键的突破点在于NPC,这个答案从头到尾都摆在玩家面前。但人们之所以总是对它视而不见……是因为‘巴别塔’。”

  “巴别塔是语言的囚牢。”忒弥斯叹气,“上帝害怕人类怀疑他的‘誓言’,所以用恐惧操纵人心。一句若有所指的话就能让人类互相怀疑、互相猜忌……这是人性中最可怖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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