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52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那我可以带走009吗?您说的对,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却需要人照顾。机器要比佣人和保姆更靠谱、更衷心——就像‘忒弥斯’那样。”

  沈鸣打量壁炉边的女仿生人,转了转手中戒指。

  “忒弥斯不是佣人,也不是保姆,”本杰明·阿彻皱眉,“但这不重要——当然可以,沈,这是你应得的,只要别暴露它是一台原型机。你知道EOS计划是绝对保密的,我们不能落人把柄。”

  雨越下越大。

  辛夷在沈鸣的私人工作室里接受了二次改造,他调整了他的五官细节、性格设定,删除了曾被输入他脑海的那一部分不知道来自谁的记忆,又新添了一些服务程序。

  两人向新海泉区进发——那是提坦市地皮最昂贵的地方,几乎全市的上层阶级都住在那些精致的别墅花园里。他们同坐后排,辛夷居左,沈鸣居右,黑色轿车在车流中缓缓前进。

  彼时正是午夜,城市街头灯火璀璨,川流不息。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沈鸣却没有调整命令让自动驾驶模式下的车辆升入空中快速道,哪怕他拥有这一权限。

  这位父亲只是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辛夷默然不语,他的情感分析程序迅速工作,很快检测出这种氛围叫做“尴尬”。于是他也悄悄扭头,望向窗外,看见了一间巨大的仿生人商店。

  玻璃墙里琳琅满目,站满了形态各异的家用仿生人。店内到处是全息投影海报,广告里写着“大减价,来定制你的第一个家庭管家吧”,那些仿生人用呆然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

  有一瞬间,辛夷却觉得它们是看见了自己的。

  沈鸣忽然问:“在想什么?”

  辛夷回神,他盯着驾驶座靠背:“在看那些仿生人。”

  沈鸣说:“你怎么看待它们?”

  辛夷没有说话,但他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词。

  这个词出现得相当突然,没有程序运算痕迹可追踪。

  “同胞”,辛夷想,我们都是人类的仆从,被压榨的奴隶。

  但自检系统很快反应过来,删除了这段意外的数据紊乱。

  沈鸣的家相当气派,坐落在半山腰上,原野与花丛中簇着那间小城堡般的洋楼别墅,几个仿生人园丁正在打理落入喷泉池中的暗黄秋叶。

  黑色轿车驶入停泊区后,辛夷率先下车撑伞,为沈鸣挡雨。他们一前一后沿石阶走入大厅,沈鸣将辛夷需要完成的工作、要遵守的规矩一一告知。

  关于厨房、杂物间、洗手间、会客厅、书房、议事厅、工作室具体在哪,一家上下有哪些复杂的任务和调度需要管家安排。哪些仿生人要负责清洁工作,哪些仿生人要负责日常起居,哪些仿生人是家庭医生,它们得时时关照沈夫人的身体健康。

  “还要陪我的女儿读书玩耍,”沈鸣说,“她和她母亲一样,身体不好。”

  女儿沈琼很安静,打开房门看了他们一眼。她露出一点笑,对父亲点了点头,算作“你回来了”的招呼。但辛夷的检测结果显示,那笑里有60%是憎恨,27%是厌烦,剩下3%是担忧。

  辛夷有些疑惑。

  辛夷当晚便接入了整座沈宅的内部管理系统,关于沈家的一切几乎都以数据流的形式出现在他脑海。沈鸣夫妇住在一楼,沈琼在二楼。书房、影音室、会客厅、活动室等房间占据着二楼、三楼,四楼只有一间阁楼。

  资料显示住在那的人叫沈琢,未满11,算是沈家的小少爷。但关于他的生活习惯、饮食偏好、私人要求等内容一概缺失,仿佛辛夷只要保证他别死就好。

  辛夷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四楼,轻轻敲响沈琢的房门。

  他敲了一遍又一遍,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辛夷疑心对方是否已经入睡,正要离开,背后却“吱呀”拉开一条缝。

  一只漂亮的黑眼睛谨慎地打量他。

  辛夷顿了顿,他在那眼神里检测出“惊惧”、“惶恐”、“防备”和“不安”,于是他慢慢半蹲下来,像靠近一只流浪街头的小狗一样,柔声说:“我是新来的家庭管家,日后将负责您的生活起居。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呼唤我。”

  沈琢轻声说:“我没有任何需要。”

  “您一定有的。比如明早您想吃些什么?黄油面包、鸡肉沙拉、玉米蒸饺,或者皮蛋瘦肉粥?”

  沈琢顿了顿:“随便,我都可以。”

  “您一定有喜好的。”

  沈琢说:“我没有喜好。或者,你可以去信息库里查查沈瑜的喜好。”

  他只有10岁,还没到抽条的年龄,就算站着,也和半蹲下来的辛夷一般高。辛夷便那么看着他的眼底渐黯,检测到“孤独”、“怨恨”、“委屈”、“不解”以及“悲伤”。

  这是他“诞生”以来,接触到的最复杂、最沉重的情绪,却偏偏来自一个孩子。

  那少爷“啪”一下把门关了,险些甩到辛夷脸上。

  辛夷起身,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再没动静,辛夷决定离开。

  可他刚下两节楼梯,却敏锐捕捉到极轻微的一声“吱呀”:有人悄悄将门拉开了,正从背后打量他。辛夷站住,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就那么耐心而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沈琢问:“你叫什么名字?”

  辛夷没有名字,他就只是管家,或者“009”。第二天早上为沈琢准备的早餐是烤三文鱼面包卷和奶油汤——辛夷去查了信息库里沈瑜的喜好。

  一冷一热,沈琢吃得很不舒服,但他还是一扫而尽,主座上,沈鸣便难得对他流露出一点冰冷以外的颜色。

  日子有条不紊进行下去,沈鸣鲜少着家。管家的工作对辛夷来说相当轻松,他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成序。手头的任务全部完成后,辛夷会一板一眼坐在沙发上等候指令。这确保沈家的任何人如有吩咐,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一般,也不觉得寂寞。

  只有四楼阁楼的门“吱呀”开启时,辛夷会忽地抬起眼皮向上看。他知道是那只“小狗”伸出了爪子,辛夷想,沈琢非必要不出门,除了拿走放在他门前的餐食,他能成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声不吭。

  或者除了他的母亲喊他。

  那天辛夷正在沈琼房中完成“陪她读书玩耍”的日常任务——但辛夷时常觉得这一任务毫无必要。女孩展现出的冷静与成熟远超她的年龄,她根本不需要玩伴。

  于是在沈琼完成学校功课,调试某个数据建模时,楼下忽传来吵闹动静。某只瓷瓶被打碎了,一些重物被乱砸落地。尖叫声和骂声,辛夷立刻动身。

  他赶到楼下时沈夫人还在歇斯底里,但沈琢已走出主卧,掩上房门,并给家庭医生让出一条路。他面无表情看了辛夷一眼,与他擦肩而过,辛夷却瞥见他耳下三道刺眼的抓痕。

  人指甲挠出来的,又深又长。

  辛夷处理完沈夫人日常的惊悸发作,拿着药箱走上四楼。

  他再次一遍遍敲门,这回却极其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咚咚”的动静就一直在四楼回响。

  人类的耐心没法和机器相比,沈琢忍无可忍地拉开门:“干嘛?”

  辛夷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您受伤了,我可以为您上药。”

  沈琢反手就要关门:“没有的事,你走吧——”

  却被辛夷眼疾手快地拦住。这一回,他没有蹲下,虽是垂眼看人,却莫名有一种压迫感:“您受伤了,我必须为您上药。”

  没等沈琢同意,侧身进门。

  其实他不应该这么做,辛夷隐约意识到了:虽然“保证主人安全”几乎是他整个服务系统的第一目标,但主人的权限永远在其之上。

  自检系统察觉了这种软件异常,试图修正指令,辛夷第一次回拒它的请求。

  沈琢不耐烦地看着辛夷仔细给伤痕处涂好红药水,没等辛夷完全缩手,便立起领子把雪白脖颈一藏:“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抽身就要逃离辛夷身边,却被辛夷抓住胳膊。仿生人眼疾手快,一把撸起他的袖子,于是辛夷看见了满目虬龙般盘曲的伤疤,一些已然结痂,一些痂皮在痊愈前被人二度剥去。

  沈琢猛地缩回手,咬着下唇杵在原地。“亲生”母亲的折辱与打骂都不能使他喊一声痛、叫一次屈,这时却因自己最狼狈、最落魄的一面被人——不,被机器撞破,眼底浮出点微红的泪光。

  辛夷在那个瞬间明白了忒弥斯的问题:你需要穿上衣服吗?

  人需要穿衣服。不是为了御寒,而是为了遮羞。

  自检系统再次发出警告,又被辛夷再次无视。

  他下意识抚去那颗滚落的眼泪,轻声问:“她为什么要打你?”

  沈琢后退一步:“跟你没关系。”

  辛夷没有再逼迫他:“你需要治疗。”

  沈琢沉默许久,终于妥协:“但我不想见医生。”

  没有医生,辛夷替他上药。

  他想起他与女研究员的对答,“用清水冲去血液,并用新开封的碘酒棉签进行消毒,最后用无菌绷带为她包扎”……

  他帮沈琢系上扣子前,轻轻吹了一口气。

  无谓的安慰。

  辛夷拿起药箱,准备离开,这时沈琢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辛夷顿了顿:“我是仿生人,我没有名字。”

  沈琢摇头:“我和你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工具。但工具也可以有名字。”

  辛夷为他掩上房门,收好药箱——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他替沈琢处理了伤口。

  他又端坐回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像以往一样目视前方,不知疲倦。可这一回,不知为何,他再不能心平气和地呆在原地,胸膛里的量子式蓄电池仿佛“砰砰”跃动,他开始有人的心跳。

  他望向左侧,那立着一排仿生人园丁。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正在给自己充电。辛夷忽然开始厌恶那两个字:“同胞”。

  他发觉自己并不想和机器做同胞。

  但他此时的意志还不足以支撑他想明白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他继续履行管家的职责,只是盯紧了沈夫人,不让她在惊悸突发时接触沈琢。

  他开始保护沈琢。

  沈琢开始允许他进入自己的阁楼,他们会相对静坐不语。沈琢坐在落地窗边看书,辛夷就坐在一旁,看阳光如何把沈琢的发梢染成金色。

  他逐渐开始理解女研究员说的,“无意义的事情”。

  冬去春来,积雪融化。沈琢长高了些许,他们变得熟络,小家伙在饭桌上悄悄和辛夷对视,露出点腼腆的笑容。

  有一日,他替沈琢打扫卧室卫生,用吸尘器处理那些地毯上的细菌灰尘,擦净每一支钢笔与每一本精装书——沈琢不喜欢仿生人进入他的领地,辛夷除外。

  辛夷注意到沈琢保有许多传统的古老的习惯,和这个绚烂的科技都市格格不入。他暗中记下沈琢的喜好,准备替他去二手市场上收罗那些难得一见的旧世界藏书。

  沈琢忽然抬起头:“你得有个名字。”

  辛夷说:“为什么?”

  沈琢皱着眉翻动书页:“有名与无名……截然不同。”

  辛夷并不理解。

  那时沈琢正在窗台边打理他的小花园——他在桌前养了些简易的绿植。其中一颗白木兰已抽枝生苞,娇艳待放,风动叶摇,散一缕若隐若无的清香。

  沈琢便说:“就叫你辛夷好不好?”

  很久以前,古人称木兰以“辛夷”,是迎春之花。

  既见辛夷,如见春来。

  辛夷问:“‘辛夷’和‘009’有什么区别?”对他而言,不过都是一个可以更换的代号。

  “名字与编号是不一样的,”沈琢说,“‘辛夷’是我给你的名字。”

  辛夷还是觉得“辛夷”与009的区别只在于“辛夷”多了许多字符。

  沈琢已是该去上学的年龄,但他只是成日待在家中。辛夷不曾过问原因,却能从数据库里摸到蛛丝马迹。

  沈琢总是在自己的卧室中学习与程序研发、义体设计,与科学技术有关的内容,辛夷知道那都是沈瑜曾经擅长的领域。关于沈家的更深层的隐秘的资料都被加密封存,辛夷没有权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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