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第39章

作者:仙山有朵云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逆袭 玄幻灵异

  要是冷,他可以自己再给自己弄个炭盆烤烤。

  津哥忽然道:“这张床可以睡得下两个人。”

  诚然是如此。卿晏愣了一下,为对方提议的方案而感到略微惊悚,道:“……不了。”

  津哥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是要照顾我?”

  诚然也是如此。卿晏说:“我晚上不会睡太死,你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行。”

  在医院彻夜陪床,也没有陪到一张床上去的。

  “……”

  沉默须臾,津哥没再提出什么异议,算是默认了这个方案。卿晏转开脸,换了个话题,说:“最近北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春天应该快到了吧。”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卿晏只知道跟着北行的马队离开千鹤门的时候大约是冬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计算过究竟过去了多少天,不知春日什么时候到来,在这深山之中,也无历书可以查看,只能凭借温度和体感变化猜测。

  “十日。”津哥忽然说。

  卿晏抬头,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嗯?”

  “还有十日,便到立春。”

  卿晏感叹:“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津哥道:“在北原住得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卿晏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好半晌,才“嗯”了一声,他扭头看向窗外,树梢上的冰凌不知何时悄然融化了,水珠凝聚成形,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

第40章

  因为津哥受伤的缘故, 卿晏彻底没了指导练剑的老师,好像学校放了寒暑假似的。但他不是那种一没了老师监督就放纵疯狂的学生,卿晏挺自律, 每天都去雪阵内自己练习。

  他这么自觉,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在这山里没有电子产品, 没有别的娱乐,他不去练剑, 就只能整天待在小屋里, 闷都要闷死了。

  除了练剑,卿晏还每天都出去打猎。除了第一日是捡漏的,其他时间他都是靠自己实力吃上的肉。

  之前卿晏从没杀伤过任何一个活物, 雪桩、雪阵, 哪怕是会动会耍小脾气的雪人,都不是真正的活物, 而这一次是来真的。覆地剑第一次见血开刃, 杀了一只正在吃草的雪兔。

  兔兔很可爱, 兔兔很好吃。那红眼睛在雪地里分外鲜明,小嘴一动一动的, 咀嚼的速度很快,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仿佛能听到咔哧咔哧的声音。卿晏催动剑诀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再回神定睛一看时, 兔兔已经被覆地剑钉在石头上了。

  卿晏把雪兔拎回小屋,心情颇有些复杂。

  雪兔的红眼睛已经没了光彩, 他抓着兔耳朵, 能感觉兔子的体温在一点一点流失, 变得冰冷僵硬。

  亲手夺去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这滋味不好受。哪怕是平日天天吃肉,并无什么泛滥过度的慈悲之心,但和亲手杀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卿晏不禁想起了津哥所说的杀孽。

  一个人,要杀多少人,才会被称为“孽”?才会让天道都震怒,降下神罚天谴?

  他杀一只兔子,心里都不好过,津哥杀那些人的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不得而知,但卿晏觉得肯定不会是快意。虽然津哥一贯面无表情,但他每次提起“杀孽”的时候,语气总是低沉的,虽然未见明显的沉痛,但有种漫不经心的哀伤。

  为什么要杀人?卿晏又不禁在心里胡乱猜测,他杀的是什么人?是无辜之人,还是该死之辈?

  谜团太多,津哥这个人本身就充满了神秘,卿晏也不是很了解,也没法问。

  他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把兔子的皮剥了,烤到滋滋流油的程度,很有分享意识地拿进去邀请津哥一起吃。

  这几天打猎的人换成了卿晏,他不光负责填饱自己的肚子,还把津哥也算上,像他之前投喂自己那样投喂他,给这个流了好多血的人各种补。

  津哥的救命之恩,加上传道授业、帮他度过情热期的恩情,是还不清了,在这种小事上,卿晏就能还一点儿是一点。

  作为被照顾的病人,津哥一点儿也没矫情客气,安之若素,对卿晏的殷勤照单全收,也没再说自己辟谷,给什么吃什么。

  渡灵灯说他伤在元神,卿晏觉得大约确实如此,因为他在津哥换衣时看了两眼,那疤痕早已结痂,快要愈合了,恢复的速度飞快,但卿晏瞧着津哥苍白的脸色,总觉得病容犹在,那一贯散漫的情态之中总有几分恹恹。

  卿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帮不上什么别的,只能多猎点进补的野味回来。

  那一日,他在林中看见了一头鹿,赶着追着猎那头鹿,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跟着鹿跑到哪里去了,卿晏一抬头,就发现四处都是陌生景色。

  小须弥山很大,卿晏就算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他到目前为止,认识的也只有小屋附近以及去往雪阵的那几条路。

  此刻,眼看着太阳也快下山了,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卿晏捻诀捏了个掌心焰——现在他做这个已经是信手拈来,非常熟练了——然后借着火光打量四周。

  环顾一圈,他确定了,自己真的不认识这是哪。

  就这样,卿晏迷路了。

  虽然乱走可能会走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待在原地更不是办法,卿晏只能尝试着选一条路走一走,看能不能走得通,走到自己熟悉的道路上去。

  结果,走了半晌,他不知怎么地回到了原地,根本没进展,在原地绕圈。

  “……”

  这可怎么办?卿晏有些发愁。

  他在原地蹲下,拿覆地剑在泥土地上戳戳画画,凭借自己的记忆,画了个粗略版的地图,分析自己刚才走过的路线。

  他看着覆地剑,心想要是覆地剑跟渡灵灯一样,修出了灵体的话,就能让剑灵带他回去了。

  不对。很快,卿晏又在心里自我否定,想道,覆地剑修出灵体,说不定那剑灵跟他一样,也是个路痴。

  别无办法,卿晏提剑起身,正准备换个方向再走走试试。正在这时,他指尖的掌心焰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以卿晏现在的灵力,无法让掌心焰维持太久,这都快要一个时辰了,火苗渐小,终于支撑不住地灭了。

  卿晏很心累,此时也没有再捏一次诀的打算,只迎着林间稀疏的月光,试探着往前走。

  忽然一阵风起,卿晏眯了下眼,见一道雪白身影穿林而来,叫了声:“卿晏。”

  听到熟悉的声音,卿晏抬头一看,见那人缓缓抬步踩着枯叶走到他面前,卿晏眼睛一亮,叫道:“津哥,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我来找你。”津哥道。

  卿晏把自己迷路的事说了,有些丢脸地垂下头。

  “嗯。”津哥没嘲笑他,只是点了下头,淡淡道,“回去吧。”

  当下,津哥什么也没说,领着卿晏回到小屋,一夜无话。只是次日卿晏出门时,被他叫住了:“等等。”

  “嗯?”卿晏听话地停下脚步,“怎么了,津哥?”

  津哥走到他面前,问:“今天再迷路怎么办?”

  卿晏“啊”了一声,提起这个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今天不跑远,就在这附近打猎。”

  津哥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教你一道传音符,若是迷路了,可传讯给我,我来带你回去。”

  嗯?卿晏意外地扬了下眉,关于符契的书,他也曾在津哥的书架上看到过,只是从来没翻开过,一则卿晏没接触过,不知从何下手,二则他现在剑术还没学成呢,再学符术,那不是像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么?到头来,哪一个都没学好。

  津哥道:“不难。以你的悟性,很容易学会。”

  卿晏于是点了下头,专注地看着津哥演示了一遍。

  修长手指在半空中结印,灿烂灵光顷刻便从指尖飞出,凝结成一道发光的符咒,悬于空中,卿晏看到中间用古体字篆了一个“津”字。

  津哥道:“谁传的信,一目了然。”

  学神亲自做了道例题,对卿晏说:“你试一试。”

  卿晏刚才看得认真,把学神演示的每一个步骤都记在心里,此刻依葫芦画瓢,试了一下。

  勉强是捏出了一道符咒。

  但是,他的符咒歪歪扭扭的,丑得像被卷巴揉搓过的废纸,光芒也很淡,灰蒙蒙的。

  津哥淡声夸赞:“做得很好。”

  卿晏不这么觉得。跟大佬的满分作业相比,他这顶多刚擦过及格线。

  津哥道:“捏得那么好看做什么,能用就行。”

  他倒是个实用主义派,但大佬可能是因为已经能捏出完美的符咒,才这么风轻云淡,不当回事。

  可卿晏有轻微的完美主义倾向。学会了使用传音符之后,他倒是没有再迷路,没给自己使用这道符咒的机会,但由此开始对符契感兴趣了。

  他从津哥的书架上找了好几本符书,把以前匆匆一瞥没仔细翻看的那些书全都拿下来看,看得津津有味。

  符术比剑术还有趣。

  剑锋芒在外,出鞘必要见血,是夺人性命的利刃。可符术不一样,符咒的种类繁多,衣食住行之中产生的很多小问题,都有相应的符咒可以应对,这才是日常真正使用频率高的术法,真正的家用智能小帮手。

  卿晏虽然被津哥使剑的样子吸引,但他不爱杀人,杀一只无辜的兔子都让他有点过意不去。他看符书看得上瘾,甚至连剑修都不想当了。

  雪阵荒废冷落了好几天,卿晏倒是把符书中的每一道符咒都试验了一遍,全都很有意思。

  烧火、温茶、煮饭,都用符咒解决,虽然捏的符咒不太完美,但就像津哥说的,能用。

  他在小屋前苦练符术,身后窗边有一道背影懒懒倚在那儿欣赏他勤奋的身姿。

  手上的这本书翻完了,卿晏去书架前还书并换下一本的时候,身后淡淡响起一道声音:“都学会了?”

  卿晏转过身,挺高兴地答:“嗯。”

  符术不光比剑术有意思,还确实像津哥说的一样简单,不用老师也行,津哥这儿的辅导书质量都很高,他照着步骤学就会了。

  “同心契,”津哥偏头问道,“也学会了么?”

  卿晏愣了一下,下意识老实答道:“没。”

  他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道符契,答完才想起,这不是两个修士结为道侣时必须要结的那道契么?

  在修真界,两人若要结为道侣,成亲、婚宴不是必须的,这道符契才是实打实具有这个世界的法律效力的。

  津哥道:“我教你。”

  卿晏微微茫然地“啊”了一声。

  看这位老师的样子,好像在责备他漏掉重要课程似的。可是,不是他偷懒,是他用不到这个呀。

  他没有和别人结为道侣的打算,所以用不到这个。

  用不到的东西,没有什么学的必要吧。

  他默然间,津哥已经走到他面前,卿晏呼吸微顿,闻到熟悉的白檀香气落下来,清冷悠长地散开。

  津哥抬起手,指尖勾住了卿晏胸前的一小缕黑发,将尾端与他的一缕发系在了一起,而后并指为刀,将那一缕系住的发丝划断了。

  同心契须二人一起才能完成,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别的人了,只能在卿晏身上演示。

  卿晏慢半拍地抬眼,见那双漆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对视时万籁俱寂,然后,津哥念动了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