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127章
作者:银渔
南离将他拥进怀中,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背脊。怀中的身躯在颤抖,他忽然感到,怀里的逄风像是株无根的浮萍,漂泊着依在他怀中。
江逐辰走了,逄风的最后一个故人也不在了。他与世间的联系也被彻底割断,再也无人识得昔日的长夜太子,唯有南离一人记得。
他只有南离了。
南离只醒了一会,便又昏昏沉沉睡去,逄风吻了他的唇,便下了床榻。
房门被叩响了。
逄风提着剑走了过去,墨眸中霜寒凛冽,他的腕骨断了,缠着绢布,却浑然不知痛地提起长剑,走了过去。
有很多人想要南离的性命。
南离在二十年间树敌无数,他危在旦夕,自然有许多人想要他的命。
因为阵法,他们进不去新房,可逄风却提着剑,一剑剑将他们全杀掉了,尸身被砍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血被冻作冰尘,扬在空中。
不能脏了他和南离的院子,他想。
南离说过,天气暖和些,便在院中种些菜,养几只鸡,自给自足。
逄风不知自己的右眼已经化作浓重的漆黑,他伸手推开了门,也抽出了剑。
门外的人却让他为之一怔。
逄风缓缓道:“……孟仙师。”
老者抚着胡须叹:“殿下,好久不见。”
逄风眼中敌意消散:“怠慢仙师,我近些日子实在繁忙,并未与仙师见面。”
孟仙师:“让我看看那条狼罢。”
逄风侧过身,让他进屋,可细长的手指却始终警惕地搭在剑上。
银须银发的老者先是为南离把了脉,才道:“殿下,恕老朽当时冒犯,以为你如那京城纨绔,养灵宠只为个新鲜,才让殿下对它负起责任来,如今看来,却是误了一生。”
逄风眸光冷了下来:“怎能是误?怕是寻遍天下,也找不出他这般真心的道侣了。”
他毫不客气:“仙师若是无事,请回。”
那层温和的表象已从逄风身上被撕毁了,他又变回了曾经冷厉又不留情面的模样。
孟仙师倒不与他争辩,只是说:“这狼妖,或许还有转机。”
逄风却冷淡垂眸:“断肢,怎么可能?”
近些日子,诸多神医异士自称能治好南离,腐肉蝇蛆般往上凑。逄风极其厌恨这些以南离行骗的骗子,他们的血已经染红石阶。
他清楚,南离不是九尾狐,不可能再生断尾,断了便是断了。
孟仙师又道:“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他理应是水兽,却生为火兽,甚至有双尾。”
逄风:“那又如何?”
孟仙师:“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人有天生异相,贵不可言,譬如重瞳额骨,此为仙神垂青之证,妖亦如此。”
“或许这头狼,无意中得仙神垂青,为其改命换尾。若是寻到仙神,他便有一丝解法。可如今世道,难、难、难!”
老者哀叹一声,便起身离去,只留下逄风若有所思,紧盯着自己的双手。
几个时辰,南离醒了。
江逐辰殁了,长夜举国同悲,长夜卫更是全军缟素。官府下令修建将军祠,那柄银亮的长枪被摆在祠堂中,受历代长夜卫瞻仰。
他所驻守过的城池同样满城缟素,老人乞丐都在街头烧纸,痛哭不已。
一袭白衣的逄风方从丧葬礼归来,便急切地去看南离。南离的精神还不错,甚至有闲心读本闲书,没等他开口便抢先道:“宝贝,我饿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逄风嗓音沙哑:“肉包、羊肉汤……我去为你盛。”
南离如同饿狼,“咕咚咕咚”喝尽了两大碗肉汤,又塞了六七个包子。他一抹嘴角的油:“不愧是你的手艺。”
他维持着侧身的别扭姿势,不让那骨茬碰到床褥。逄风心底痛楚:“……还痛么?”
南离若无其事道:“痛?已经不痛了,只是有点不习惯。但可惜晚上没有尾巴给你抱着睡了,你只能抱着我了。”
他故作轻松抖了抖耳朵:“宝贝,你可不能因为我没了尾巴,就嫌弃我,去换别的坐骑……”
逄风却忽然流了泪。
南离被吓了个手足无措——他几乎没见过逄风在他面前哭泣。他赶忙将逄风揽进怀里:“随便换,宝贝想换几个都可以——”
“不换,”逄风声音沙哑变调,“我只要你,我只有你一个夫君。”
湿润的墨眸注视着南离的绿眼睛,哽咽着:“南离,我一定会将尾巴还给你。”
深夜静寂。
熄了灯的屋中没有一丝光亮,逄风便在这无边夜色中摸索着去扯南离的里衣,几乎称得上急切地,与他彻底融在一起。
南离知道他很难过,肯定不想与自己做。可自己受了伤,他又不得不与自己双修。
熄了灯,他肯定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这一夜,逄风断断续续地呜咽,南离不知是因为情事,还是因为他心中的郁结与痛楚。
狼认为是后者,只是逄风将它掩盖在剧烈的欢好之中。逄风在他怀中,几乎像是碎掉的瓷瓶,可他即使碎成一地残片,尖锐的瓷片边缘也能割断人的喉咙。
他不愿被人察觉到自己的脆弱,南离便也没有拆穿,只是沉默地托着他的腰,狠狠磨着他的魂魄,这一夜注定无比混乱而漫长。
却是狂风骤雨之中,仅此一夜的脆弱。
第212章 冰块
“羊肝,白水煮过的,比豆腐还嫩,稍微淋了些汁,还有羊心,你最喜欢的。”
雪白的狼蹲在他身前,似乎想摇摇尾巴,可只有森白的半截骨茬动了动。
逄风目光柔和,将餐盘放到狼面前,狼却没有吃。它磨蹭到逄风面前,闪电般舔了他的唇。逄风借机拥住狼,狼的皮毛蓬松,他将脸埋在皮毛之中,呼吸着熟悉的味道。
狼又将爪子递给他——示意逄风,虽然它没了尾巴,至少还有肉垫和耳朵。
逄风捏了捏它的爪子:“先吃饭。”
狼顺从的“呜”了一声,开始吃。南离化作狼身更适合休养与上药,因此它这些天尽量多化狼身。逄风揉着狼的耳朵。
狼忽然又“嗷”了一声。
——宝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的喜好、习惯……一切都在逄风的预料之中,他总能将自己照顾得妥当。
羊肝很嫩,入口绵密香滑,真如他所说细腻如豆腐,火候想必控制得恰到好处。
逄风微微垂下眼:“我不放心你……很多时候都在跟着你。”
曾为长夜太子时,他时常暗中跟着南离。
逄风记得小狼第一次捕猎,那是它成功猎到一只野山鸡。山鸡急了也啄人,幼小的狼还是乳齿,爪牙未丰,尽管咬住山鸡的细长脖子也无法一击毙命。
它被山鸡啄出好几个血口子,跌了好几个跟头。可狼崽子躯体里一直有着野狼那股不服输的韧劲,死死咬着山鸡脖子不放,最后终于磨死了山鸡,撕开羽毛饱餐一顿。
他知道的东西,比南离以为的多很多。
狼被狂暴的凶兽巨角贯穿腹部,重伤濒死,独自一狼缩在洞中舔舐伤口,他知道。
狼自以为逃脱了他的眼线,快乐地在树丛里打滚,四爪朝天刨来刨去,他也知道。
他知道南离最喜欢吃驼鹿和羊的心与肝,最不喜欢食肉兽的肉,因为酸臭。
逄风眼尾微扬,含着无辜:“夫君,你会生气么?”
怎么可能生气?
南离不由得呼吸加重。
他忍不住了,管什么受伤不受伤的,南离现在就要将逄风就地正法。
逄风似乎有种独特的气质,分明他口中话语极其寻常,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得体之处,可偏偏会让他觉得,他在勾引他。
“我生气了,”南离变回人身,伸手去捉他的细手腕,“你得补偿我。”
逄风不着痕迹扫了他一眼,还能想着做这事,看来精神不错。
红烛晃动,帷帐垂落。
朦朦胧胧的玉色帷帐只透出两人交叠的身影,逄风微微扬着脖颈,被南离托着腰,南离叼着他的后颈,汗水滴在他身上。
南离忽然沉声问:“你这些日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是在做些什么,嗯?”
尾音带了浓重的鼻腔,逄风的脊椎骨窜过一股电流,即使平日里明慧善变,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竟什么借口也想不出。
南离早就注意到,这些天逄风将自己独自关在屋中,锁上门一言不发。有时候他从屋中走出,指尖是湿润的。
他忍不住从门缝偷窥,却发现逄风持着一块蓝色的冰晶,正雕刻着什么。
问他,却不肯说。
炙热的魂魄破开冰湖冷冽的水,南离开始肆无忌惮将沉寂的冰湖搅得翻天覆地。
逄风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没有、没有做什么……真的没有,唔——”
“真的没有?”南离加重了咬着他后颈的力道,刻意磨蹭着他的魂魄,在逄风白皙的皮肤留下了醒目的齿痕。
逄风眼神失焦:“没有……”
他不愿说。
南离也不会逼他说出来,只是沉默地叹了口气,将他拥得更紧,像是要融进身体中去。
逄风的阴气不间断地流进他的体内,开始修补他破碎的本源与暗伤。
只是尾巴却是无能为力的。
逄风这颗行走的千年人参,南离翻来覆去吃了无数遍,从里到外都吃干抹净了。他的灵力此时已经暴涨到骇人的地步。若是此时有天劫飞升,恐怕他下一刻就会渡劫。
他并不缺灵力。
仙神也并非不能断肢重生,相传那万树之神就曾自断一臂。可他的伤是天劫造就,并不是肉身断裂,连同本源也被斩断。
而本源的伤势几乎不可能修补。
怀里逄风的身躯猛地一颤,随后倚在他怀里。南离抚摸着他的墨发,忽然感知到什么沁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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