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138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并不属于该时空的灵魂被呼唤之此,他的神魂强大,竟与烛照分庭抗礼。

  幽荧曾看到天狼灭绝之象,那滴泪水同样蕴含着时空之力。神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只为保护这条狼。

  烛照怒声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此?我是太阳真君,这具躯体让与我,待我回羲和宫,封你为神!”

  南离目光沉沉,注视着他。

  他说:“我终于明白了。”

  被映成金红之色的识海慢慢回缩,烛照惊骇难定——他是始神,夺舍一头幼兽理应轻而易举,可此时,他竟感觉他要被反过来吞噬!

  他失策了,夺舍能否成功与神力无关,它取决于意志的强度。而他的意志,此刻竟然输给了一头不知从何而来的妖!

  到底为什么!

  南离说:“几千年前,你用太阳真火在望舒宫烧死了一群仙侍,烧毁一池昙花。”

  烛照怒吼:“那是天道要我做的!”

  那些仙侍在他眼中并不算是人,而他怎能记得自己踩死了几只爬虫?

  南离轻轻摇了摇头:“放弃罢,论意志,你是比不过我的。”

  金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碧绿的眼中,显出某种鲜明的神采:“我曾思考过无数种让他回来的方法,可在时空的迷途中,我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意识到,让他回来是不可能的。而你,却是最好的解法。”

  金红火光倒卷,南离道:“我要取代你,成为新的烛照。”

  烛照察觉到危险,正欲孤注一掷,逃出幼狼的识海,某种金白火焰却将他团团包围。原本唾手可得的幼狼躯体化作一道囚笼,将烛照禁锢其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

  南离神情坚毅却温柔:“我会将自己同样填入太阳阵眼……待到灵气充裕,我会与幽荧一同从日月中降生,再一同死去,就这样永生永世陪着他。”

  烛照尖锐地叫:“你凭什么——”

  他说:“凭我爱他的意志胜过一切。”

  “噗嗤”一声,烛照的残魂被彻底吞噬,金红的火焰席卷幼狼全身,被它全盘吸收。吞噬了烛照力量的幼狼不再是曾经的冰兽,它蜕变成了一头火兽。

  倏忽间,一株昙花在幼狼的识海绽放,只那么一眼,火兽的火种就此形成,那火焰外层灿白,内层鎏金,宛如昙花。

第228章 他的一生

  南离的神魂飘飘荡荡,离开幼狼的躯体。身旁的镜子道:“如今你是烛照了。”

  南离点了点头。先前他不晓因果,体内烛照的力量始终无法完全发挥,如今彻底吞噬了烛照残魂,他终于成了真真正正的烛照。

  镜子:“你很走运。吞噬烛照不只是吞噬他的力量,为了避免天道察觉,你同时也取代了烛照在时空中的位置。”

  “不只是现在,从久远之前,你就是烛照。有人为你准备好了你身为烛照的故事,因此你才能完全取代他。”

  南离思索:“那个太阳与月亮的故事?”

  镜子:“没错,不过你不会不甘心么?明明太阳导致的生灵涂炭都不是你做的,却归于你头上。”

  它冷漠无情道:“你知道,幽荧也最厌恶为一己之私让黎民苍生受苦厄之神。如今时间更改,命运交替,他或许不会记得自己曾经雕出了一头小冰狼。”

  “他会记得的,”南离说,“而且,就算他不记得这些,也不会耽误他爱我。”

  狼于凡间浑浑噩噩上千年,唯有这一世开情窍,明爱恨,通七情。他相信幽荧也是一样。他步下神座,成为他的逄风。

  镜子:“我不懂你们,太复杂了。”

  南离笑笑,沿着溪水向前走去。溪水蜿蜒曲折,它汇入一条奔流的小川,又融入雎河。河畔渔女亮开嗓子,嘹亮地唱了起来。

  南离继续沿着奔涌的河流向前,走到海边。海浪温顺,舔舐着新生日君的衣摆。密布螺纹的号角出现在南离腰间,万兽退角承认了他,成为了他的神器。

  南离用指腹抚摸着号角上的纤细指痕。号角有些委屈,蹭了蹭他的手。

  远处岚雾氤氲,渐渐显出了一座山岳,山岳浮在水中,随着水波晃动而起伏。南离走上前,竟是一条濒死巨鱼。

  巨鱼的额顶被掏了个血洞,伤口淌着腥臭乌黑的脓水,奄奄一息,已是进气无多了。

  南离手持镜子,向垂死的巨鱼走去:“看样子,我们也要分开了。”

  镜子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巨鱼的头颅,修补上巨鱼断裂的颅骨。南离驱动太阳灵力,将巨鱼送回了汪洋大海之中。

  濒死巨鱼睁开眼,饱含感激的眼中倒映出南离的脸。它长鸣一声,钻入海中。

  南离两手空空,忽然苦笑。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失去镜子的他,再也不能干涉时空,只能像个幽魂,待在虚无里。

  幽荧、鸿鹄君、青女、烛照、云长老……他的因果都还清了。南离本以为能改变些什么,却发觉一切早就已然注定。

  他说:“我果然,还是想与他告别。”

  话一出口,南离才发觉,镜子已经不在了。这时他才察觉,自己其实很思念镜子。时空的旅途中,唯有镜子与他作伴。

  他无处可去,只得又向岩洞走去。

  时光如一条河流,溪水成川,川而汇江,江河入海,这规则本不应逆。而南离却慢慢地从大海走回江河,又沿着小溪溯流而上。

  恰似时光倒流。

  狼回到了小小的岩洞,远远地注视着那一线透过洞口的天光。

  南离望见幼时的自己,在洞穴中母亲腹下,无忧无虑地和兄弟姐妹嬉笑打闹。

  他转过身,去了长夜东宫。

  东宫,年幼的小白狼翘着两条尾巴,龇着牙向眼前的少年冲去,却被一只手撂倒,只得肚皮朝上地乱扑腾。

  南离笑了,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水来。

  他望见江小将军,他一脸嫌弃对逄风说:“殿下,你为何养这条白眼狗?”

  小白狼耀武扬威地撕扯着逄风的衣摆,被逄风提着后颈捉起来,打了几下。

  他看到了夜深的长夜宫里,逄风将手腕割开,将血滴入狼的羊乳中。幼狼刚夺去小垫,兴奋地用乳牙撕扯着,尾巴晃个不停。

  南离立在虚无之中,静静地望着,想着。

  白狼第一次唤出火焰,得意洋洋地找长夜太子试个厉害,却被毒打到站不起身。

  白狼第一次被套上鞍,如烈马般高高跳起,却被脊背的人轻巧制服。

  白狼叼着一根火红的珊瑚,一脸不情不愿地献到逄风身畔。

  雌狼的妖傀在逄风一剑下化作灰烬,悲愤的白狼眼中流下血泪。

  白狼试图将脊背上的人拖下来咬住咽喉,却被一只手打得呜呜求饶。

  草木在南离行过的地方开始生长,东荒的生灵最先承认了日君的身份,神格彻底融合。没有镜子,他无法干涉时空,南离只能看着逄风的手臂渐渐覆盖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然后到了天折那一日。

  逄风最后一次抚摸过白狼的皮毛,他说:“……啊,弄脏你了。”

  那时候,他是不是也在向它告别?

  南离随着发狂的白狼一同奔过汹涌的汪洋。白狼昏死在海滩上,身披罗绮的青衣鸾鸟惊呼道:“银翎,快过来!这里有只妖!”

  他望见师兄师姐将白狼拖回族中,青鸿为这头多疑的野兽伤透了脑筋,望见他为了治自己的心魔,跪在师尊洞府前求了三天三夜,重明君也没有松口。

  最后云长老说:“收下他罢。”

  南离望见师门三人于月下饮酒,青鸿忽然说:“最近救回来的妖越来越多,不如我们三人成立个有教无类、尽收妖族的宗门如何?”

  彼时意气风发的翟禾君有些喝醉了:“焆都自比白玉京,我不想屈居其下,就叫九阙如何?”

  银翎给了他一拳:“青鸿,别太自满!”

  南离却道:“这名字好,我喜欢!”

  他望见自己被师兄师姐护在羽翼之下的两百年,明明无忧无虑,他却饱受心魔所扰,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逄风。

  他悄悄地在郁木境藏起一个秘密,一砖一瓦地,重新筑起昔日的东宫。

  随后九阙建立,弟子熙熙攘攘。

  他看到山门徘徊的云长老,一把拉住自己:“嗨,南师侄,老夫第一天见你,就觉得与你有缘,不如让老夫给你算一卦?”

  太阳的光芒落在南离身上,光线为他织成一件金袍。日君如一缕幽魂般立在时间里,注视着曾经的自己。

  狼望见逄风,他艰难地从乱葬岗站起身,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总想着寻他的小狗。

  原来,逄风是这般到他身畔的。

  他望见自己紧紧攥住了逄风的手腕,望见逄风答出那两个字:“林逢。”

  逄风埋在他的脖颈,吸他的阳气,南离第一次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南离沉默不语,他沿着叮咚的溪水走下,一步迈入干瘪的蜂巢之中。

  槐安幻境里,他与公子林逢相依为命。南离第一次凝出焰花,别在逄风发间。

  幻境破碎,记忆恢复,两人心头苦涩难耐,逄风生分地唤他丹景君。那时他想,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他遇到得如此晚?

  可他早就遇见他了。

  他看到自己笨拙地向林逢吐露心迹,却被拒绝,化作白狼头也不回地逃离郁木境。

  他看到逄风主动将脖颈送进心魔发作的白狼口中,却被师尊救下,看到他脚腕闪烁的火红珊瑚珠。

  南离的手径直穿过了那串闪烁的珊瑚珠。

  焆都,狼与逄风一同坠落。南离看见自己拥着逄风冰冷的躯体,发狂地撕咬着血肉模糊的手腕,绝望地用唇渡他鲜血。

  逄风最终答应了他,狼却没有看清他眼中的苦涩。烛照的左眼已经完全化作日轮,日轮中映出自己放过的那一场烟火,映出逄风扇自己唤回神智的那一巴掌。

  始龀幻狱,清秀的孩童教会了幼狼别离。

  骨枯幻狱,逄风平静地对自己说:“什么都没有。”

  南离听见他所不知的,逄风和蜃仙人的对话:“因为它爱你……”

  溪水汇入河川,南离步过自己最轻松自在的一年。师兄、师姐都还在,林逢陪着他,担待着他。那是他不经世事的最后一年。

  可少不经事,或许才是最快乐的。

  日君走到沛城,走到登云试。逄风白衣蹁跹,八剑唤北斗,斩陨星。

  他说:“南离,你不会死。”

  可等待他的却是以命护住的至亲至爱的囚禁与折磨。但即便如此,逄风也不曾怨过。

上一篇:这Alpha好爱老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