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26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云长老目光透些怀疑,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几眼,随即一把抓住南离的手:“南离?你可让老夫好找,你身边这小友莫非正是我算出的桃花?这下可有人治你的倔脾气了——”

  南离黑着脸,一把抽出手:“师叔今日怎这么有闲心?不与师尊下棋?”

  云长老“啧”了一声道:“你又拿你师尊来压我?我与崇晴下棋,十次输八次,还下个什么。”

  他凑过来:“还是推命有趣,你还是先说说,你身边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南离咬牙切齿:“师叔,他只是九阙弟子而已。我带他出去,是有公事要办,师叔莫要说笑了。”

  云长老咂了咂嘴,似还想说什么。南离就强硬地拉着逄风走了。他大步流星,逄风细瘦的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疼。

  逄风侧过脸去问他:“你生气了?”

  南离叹了口气:“你别放在心上,云境……我师叔他就这个性子。”

  “他因这断命之术,搞得己身五弊三缺……也是个可怜人。”

  山门的守门弟子见南离来了,根本不敢拦。逄风借着他的威风,也跟着出了山门。

  南离抬头,望了望渐高的日头:“你要去凡人居地?”

  逄风点了点头。

  南离道:“凡人居地……在焆都边缘,那地方我碍于身份去不得,只能将你送去,可以么?”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他依然强硬,摇身一变就化为白狼,没给逄风半点拒绝的余地。

  双尾白狼太过罕见,全焆都也只有一只,他这次特意化去了一尾和额间的纹路,另一只尾巴推搡着逄风。

  逄风:“……谢了。”

  他往常习惯用狼代步,自从从东荒苏醒后,没有狼甚至有些不习惯。

  南离其实也是如此。

  他恨透了将自己当做灵宠的逄风,离开长夜后却总觉得脊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些什么。

  直到他遇见林逢。

  骑着狼的逄风一路上受到无数修士的羡慕。更有甚者,直接凑上来问他:“你这灵宠在哪弄的?这么漂亮。”

  南离听了之后,心头怒起,直接喷出一股火焰,烧着了对方的袍摆。

  逄风忍着笑:“对不住,他脾气很坏。”

  南离一骑绝尘而去,只留下修士手忙脚乱地拍打着着火的衣袍,嘴里嘀咕着为何这火焰拍不灭。

  凡人居所名为慕仙境,自然这名字不是凡人所起。而慕仙境,却只是焆都边缘一处凸出的废地。本就狭小的空间挤满了参差不齐的楼阁,它们临崖而建,只消一步迈错,便会坠入无边云雾中。

  南离深深望他一眼:“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逄风动作自然地揉了揉他脖颈柔顺的毛发:“放心,天黑之前,我便会回去。”

  他从一个打着醉鼾的壮汉那领了块牌,便踏入那浓密如丛林的楼阁群中。

  打听陈二刀废了逄风好大一阵功夫,九阙发放的灵丹他不曾吃过,逄风拿出一颗贿赂守卫,才得到陈二刀的下落来。

  陈二刀竟在这慕仙境混得风生水起,据那守卫所说,他鼓捣货物,已经在此地小赚了一笔。

  逄风在密集的楼阁中穿梭着,时不时能看见缝隙中躺着些瘦骨嶙峋的人。他们往往断了腿,在楼阁投下的阴影里,盖着破席子呻吟着。

  带他来的守卫鄙夷道:“付不起房费的贱民!让他们活着已是我们开恩了。你该庆幸你找的人没被赶出去,可没几个人愿意花钱赎他们!”

  逄风不语。

  守卫一抬下巴:“喏,到了。”

  逄风还没进门,就瞥见陈二刀,他面容邋遢疲惫,眼睛却很亮,却比逄风先前所见的精神了许多。

  陈二刀兜里鼓鼓囊囊,不知揣了什么。陈二刀也望见了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来。

  “逄……林逢兄弟!没想到你真的来找我了!”

  逄风走上前:“陈大哥,最近在忙生意?”

  陈二刀搓了搓手:“嗨,我闲不住,想到闺女在这焆都,就想用这把老骨头为她做点什么,一生就是劳碌命。”

  逄风问他:“陈大哥,阿雯最近有下落了吗?”

  陈二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找过许多宗门了,总有一天……”他念叨着,“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他苦笑着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零零碎碎的几枚形状怪异的劣质丹药,夹杂在几张皱巴巴的符咒中。这堆东西中最宝贵的是一只断了一半的飞剑,只剩刃,剑柄不翼而飞。

  而那断刃被陈二刀擦得发亮。

  陈二刀苦笑道:“如果能见到阿雯……我寻思把这些东西给她……就一直揣着。”

  逄风默然。

  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道:“林逢兄弟今日既然来了,不如与我喝顿酒,我如今也赚了些,至少请客吃饭还是够的。”

  逄风没有拒绝。

  他知道陈二刀这种人,一直希冀着为他人派上些用场。拒绝他,反而会更令他难过。

  陈二刀拉着他一路七扭八拐,竟拐出了逼仄楼阁。此地不知是焆都何处,两侧商铺密布,叫卖些奇物,青石街道洁净敞亮,全然不似慕仙境拥挤狭窄的模样。

  逄风和陈二刀才走了没几步,就听闻一阵嘈杂。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只见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迎面走来,那马身披红绸,衬得浑身洁白似雪。它额前坠着流苏,脖颈栓着金铃,一双眼竟是透亮的湖蓝,一看便价格不菲。

  坐在马上的是个同样一袭繁复红衣的姑娘,那姑娘柳眉杏眼,身段修长,腰间别了支闪着寒光的铁尺,散落的赤色衣袂垂在马的侧腹旁,像是明艳的红莲花瓣。

  她额间一点朱砂,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又不乏习武之人的英气。

  周遭的人纷纷议论纷纷:“……至公门大小姐唐倚雪,她怎会在这?”

  陈二刀却如同中了邪,走不动道了。

  他喃喃道:“阿雯……”

第42章 忘情

  那姑娘下了白马,对二人行了个揖礼,对陈二刀道:“义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陈二刀怔住了,逄风心头亦疑云密布。

  他与陈二刀于乱葬岗跋涉之时,陈二刀絮絮叨叨给他讲了许多阿雯小时候的事。从他颠三倒四的复述中,逄风大概知道阿雯七岁,生性寡言少语,从不与陈二刀之外的人说话。

  依陈二刀所说,阿雯是个极懂事的孩子,从不开口要些什么,被匪窝子里的野小子欺负,也从来不言语。

  可这唐大小姐,年龄却与逄风相仿,陈二刀死去六年,如今陈雯理应尚未及笄。况且她的风姿气韵,绝不像匪窝子里长大的孩子能有的。

  唐倚雪浅笑道:“义父,我找了你许久,想不到你就在此处。”

  陈二刀早已泪流满面,因劳作而指节有些变形的手打颤着,伸向唐倚雪。他一下子低头望见了指甲缝中的污泥,下意识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唐倚雪却浑不在意,自然地握住了那双手。

  逄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完全不像父女重逢的场面,反而处处透着诡异。他没在唐倚雪身上看出半分久别重逢的激动情绪。

  她的情态太自然了,举止得体,落落大方,甚至就像出门赴宴一般,唯独不像一个女儿。

  逄风上前一步,目光如炬:“这位姑娘,请问是否认错人了?据我所知,陈大哥的爱女如今理应尚未及笄。”

  “姑娘有什么事,不妨先与我说说?”

  “休得对小姐无礼!”

  历喝当头传来,簇拥着白马的随从面色不善,纷纷抽出寒光闪闪的刀剑,向他涌去。

  逄风戒备地抽剑,将陈二刀护在身后。

  陈二刀被他们夹在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唐倚雪,又看了看逄风,讪讪道:“林兄弟……”

  唐倚雪神色依然平静,她侧过脸对随从道:“都退下,休得无礼,他是义父的恩人。他们非我至公门之人,不知内情也正常。”

  绯红衣袂翩跹,她移步至逄风面前:“林道友,我知您是义父恩人,请您不必心急,您所疑虑之事,我自会一一向您解释。”

  说罢,她便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至公门在焆都是个极其特殊的宗门。门中弟子信奉“天道无情,所以至公”。门中弟子修炼,皆为让己身更贴近天道。因而门内心法,是太上忘情。

  而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太上忘情之人,得情而忘情。虽有情,却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正是为忘情。

  因此至公门的弟子,需先无情,再悟情,继而忘情。

  至公门内门弟子,母亲于怀胎期间就需服用秘药“七情封”,封住其七情六欲。而封了七情的孩童长到及笄或是及冠之时,至公门会用门内秘法,将其魂魄投入红尘历练,轮回成毫无灵根的凡人。

  转世后的至公弟子,往往命运多舛,颠沛流离。他们于凡间悟情,又因历经磨难,而看破八苦忘情。只有悟出太上忘情,他们才能真正算作至公门弟子。

  如唐倚雪的父亲,至公门门主唐无陵,就转世为乱世中一弃婴。他吃百家饭,受尽白眼长大。由于饥饿,唐无陵在十五岁那年偷溜进军营,死缠烂打才做了个小卒。

  他因生而无情,毫不畏死,在沙场奋勇杀敌,几年后被拔为校尉,后来又擢升将军。也在这期间,唐无陵结识了唐倚雪的母亲,彼时的门主之女方玉卿。

  方玉卿亦是在红尘历练,二人情投意合,竟解开了彼此的七情封。于是他们就这样成了夫妻。

  百战百胜的将军有了情,便开始畏死。当朝皇帝便以为他被女人迷了眼,竟设计抄了方玉卿的家,诛了她满门。

  讣告传来之时,唐无陵正率兵在沙场上征战,他一刀斩下蛮族人的头颅,却得知妻子已然香消玉殒。一心守护的国家背叛了他,而最后将妻子的尸首带给他的,竟是他视作仇敌的蛮人。

  因此,唐无陵悟情而忘情,魂归焆都后,他便与方玉卿成了婚,从此便成了至公门门主。

  唐倚雪缓缓道:“我便是在红尘历练中,被义父收养。因此我的确是陈雯,千真万确。”

  她又转身对陈二刀说道:“义父,我生身父母也寻你良久,一直想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

  “义父,你便随我回至公门罢。父亲已立誓,尊你为客卿。此地毕竟逼仄,义父还是随我走罢。”

  陈二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脚,向至公门众人走去一步。

  他回头,露出些似哭似笑的神情:“林逢兄弟……谢谢你带我上焆都,你的恩情,陈二这辈子都还不完。”

  逄风低声道:“既是陈大哥的选择,我自不会干涉。陈大哥,保重。”

  唐倚雪颔首,对陈二刀说道:“义父,你先随他们回至公门安顿罢,我有些话,需单独与林道友说。”

  “林逢兄弟,你也保重——”

  陈二刀拼命高呼着,被随从们七手八脚塞进一辆马车中。慌乱间,他衣兜里的零碎掉了出来,洒落了一地,他似乎要伸手去捡,却被强行按进了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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