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67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逄风:“……无妨,我也只为自保而已。若没什么事了,我便先行离去了。”

  可青鸿却又叫住他:“逄风,你对师弟如此,想必是有隐情在其中吧?”

  逄风:“……”

  他侧过脸:“是或不是,又有何用?”

  “与我谈谈罢,”青鸿温和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已温了酒,想必你也想知晓他这些年的经历。”

  头顶是苍茫而寂寥的夜空,逄风与青鸿一同坐在九阙的石凳上,粗糙石桌上摆了一小壶添了话梅的清酒,正冒着渺渺热气。

  一只小巧的白瓷杯被摆在逄风面前,套了精致的藤编杯套,青鸿为他酌了一杯酒:“喝些罢,并不是什么烈酒。”

  逄风抿了一口,有细微的甜味,却不腻。

  青鸿眼中闪着温润的光:“我捡到南离,是在两百年前了……那时候他还只是条昏死在海岸上的白狼。”

  “我不知你是否了解妖化形之事,妖开灵智或是化形,并不与修为有关,而是与人性有关。只有明晓了人性,才能真正化形为人。”

  青鸿也饮了一小口酒:“其实这一点,对血脉强大的妖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在大妖出生之时,七情六欲已经和人没有分别了。但南离不同。”

  逄风默然不语。

  青鸿道:“虽也血脉强盛,南离的兽性却远超过人性。就连山野小妖,也有模仿人的举止,从而化形的朦胧意识。但他没有,他偏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条狼。”

  青鸿又道:“你知晓我为何会说,此事有隐情在其中么?”

  逄风:“……我不知。”

  青鸿缓缓道:“我刚把南离带回去的时候,曾检查过他的身体。他的体质远比绝大部分妖族要好。这说明他在长身体的时候,灵药灵材就没断过。就算是妖中望族的嫡系……如此强横的体质也极为罕见,对灵宠如此上心的人,又怎能不喜欢它?”

  温热的酒液滚入喉咙,逄风只是道:“或许我只是想要一把趁手的刀罢了,若要用得趁手,刀总需要打磨的。”

  他抬起眼:“刀若是受损,主人自然会心疼的,可那不过是一把刀。”

  青鸿拗不过他:“先不说这,继续聊关于南离的事吧。你将南离养大,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逄风:“此话怎讲?”

  青鸿苦笑道:“南离他……有时真挺令人头疼的。前五十年,他都无法化形,性子也如野狼,固执,多疑,不服管,相熟之后却至情至性。”

  这次,逄风却没有否认。

  “就比如食物不需要自己去猎取这件事……我和银翎就教了南离好几个月。他不肯吃我们为他准备好的东西,非要去猎杀别人饲养的兽类。他觉得猎物被他杀了,就是他的。最后还得我和银翎出面,给人赔礼道歉。”

  青鸿无奈一笑:“所以我觉得,能把他养大,真挺不容易。南离总说你经常打他,但是他有时所做之事……恐怕很难有人不想揍他。银翎就经常忍无可忍,最后还是被我拦下。”

  “是,的确很让人头疼,”逄风望向杯中倒映着月色的清冽酒液,“有时我忙于公务,深夜才回殿中……却见殿内一片狼藉,案上卷宗被它撕得粉碎,笔墨纸砚洒了一地。”

  “其实这些倒没什么,只是我一眼便瞥见,它口中正叼着枚珠子,上蹿下跳当球玩。”

  逄风:“那是工部送过来的新奇玩意……里面有毒,一碰就会炸裂。我临走时特地置在高处,可还是被它发觉了。”

  两人相视苦笑。

  这一番交谈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亦拉近了许多。酒有些凉了,青鸿提起酒壶,用灵力暖了暖它,又为逄风酌了一杯。

  逄风望向鸾鸟温和的金瞳:“可你也知晓,我与他的矛盾,远不止这些。”

  “是啊,但我仍觉得你有隐情,”青鸿叹道,“只是此事,我是万万不能和师弟提的,早些年,他甚至只要听见你的名字,心魔就会剧烈发作。可你为何不与他解释这些?”

  逄风沉默了须臾:“从前是没办法解释,等到能解释的时候,已经没有用了。”

  青鸿恳切道:“他真的很喜欢你……二百年了,我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虽然是作为他师兄的私心,我还是不愿你们错过彼此。”

  月色清清冷冷,逄风敛眸道:“他恨我,总比爱我更好。”

  青鸿紧接着问:“那你喜欢过他么?”

  逄风没有言语,过了许久才道:“若是不喜欢,怎能默许他在魂魄上打上烙印?”

  他的指尖蹭过刻在琵琶骨上的纹路:“若我想走,这东西拦不了我。”

  青鸿沉默不语。

  入秋之后,夜越来越凉,草叶摇曳,叶脉结了层若有若无的霜。

  壶中酒喝尽了。

  逄风起身:“我有必须完成之事,因此不得不离去。这段时间,叨扰九阙了。”

  青鸿没有起身,只是道:“那青鸿便于此,祝小道友一路顺遂。”

第119章 逍遥

  逄风谢绝了青鸿塞给他的盘缠,只是留了字条,要他告知常青木等人,自己并无大碍,最终也只是带走了逆魄和焰花。

  焰花依然被他放到了心口处,它时时刻刻带来烧灼的痛,却给予他冰冷的心口一丝温度。

  这是南离的心。

  九阙山门亦是风口,夜凉风疾,挟着寒意的瑟瑟秋风盈满了他的广袖。山门石柱栖着闭目的凤鸟,其间镌刻的“九阙”二字依然如刀刻斧凿,逄风最后望了一眼,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他独自一人,提着剑,走在焆都的街上。

  与失了日月的凄冷人间不同,焆都的夜晚无比繁荣热闹。因没了月亮,鬼物横行,因此凡人夜间皆闭门不出。而焆都自然不必担心此事。

  逄风所顾虑之事众多,诸如地劫事后的处置,以及左相密谋之事。但眼下最重要的,到底还是先寻个住处在做打算。

  换句话说,他需要钱财。

  逄风拒绝了青鸿赠他的盘缠,因为南离只给了他这两样东西,他便只带着它们走,除此之外不取一物。

  焆都几乎不用白银,多数是以物易物。行商来财自然可以,只是当下而言太慢些,而获取钱财最快的方法只有一种,那便是赌。

  焆都满城繁华迷人眼,逄风视若不见。他径直走去,停在一座高耸门楼前。

  这是间柜坊,但自然也不只做典当的营生。只需稍稍一瞥,便知它无比财大气粗:朱砂漆的门柱,艳得刺眼,如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牌匾亦是赤红的龙血木打造,上书:逍遥坊。

  柜坊共三层,其中灯火通明,隐隐有划拳吆喝声从中传来。此三层赌法各不相同,从打揭、大小、猪窝这类鄙俚却直白的赌法,到叶子牌、象戏、覆射这类风雅赌法,应有尽有。从一层至三层,每一层所需赌资都会翻数倍。

  逄风推开那朱红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小二满脸堆笑,早已在柜台相迎:“客官,你要赌什么?坊主有规,一切赌注需在柜台估价,换成筹码才可下注。不知客官要拿出何物来换筹码?”

  他说:“我自己,可以么?”

  小二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以自身来换筹码,于逍遥坊并不稀奇,只是容貌如这人般惊艳绝伦的却实属罕见:身姿修长挺拔,却不柔弱;眉眼清隽秀丽,却透着疏离冷淡,一双手纤长白皙,格外好看。

  小二咽了口口水,开始在心底盘算起这人能换多少枚筹码,但死活也算不明白。

  逄风耐心地等着,小二匆匆出去了一趟,又很快返回:“客官,坊主很看好你,特地吩咐我多予您换些筹码。”

  他递给逄风一只竹筒,其中盛了数支漆了色的灵竹签,竹签被打磨得很光滑。逄风将竹筒取来:“多谢。”

  他取了筹码,就径直向一楼的赌桌走去。

  小二望着他的背影,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么好看的人,可惜了。

  一楼显然是粗俗之人居多,皆是些胡渣满脸的体修,此刻一行人正在吆喝划拳,好不快活。显然有赌客听见了逄风方才与小二的对话,不怀好意道:“将自己赌上?仙君可真是大手笔。”

  逄风对他们下流的目光视若不见,只是直接坐在了赌大小的赌桌上。于那群刀口舔血的粗俗修士间,逄风显得格格不入,他却依然自若。

  所有人都以为这矜贵剑修必输定了。

  骰子声如驯狗铃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饿了十几天的饥犬,聚焦在漆黑的骰盅上。

  而接下来发生之事,却出乎了包括庄荷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

  逄风一直在赢。

  运气似乎永远站在他身边,他无论押什么,都会赢。坊市中不单单是赌客,自然有不少赌托混在其中。庄荷亦是经过多年训练,早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千,可依然没让逄风输过一把。

  他几乎每一桌都赌过了。

  随着逄风不断换桌,庄荷脑门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待逄风从打揭的赌桌离开时,一楼鸦雀无声。

  竹筒里已塞满了竹签,逄风淡淡问小二:“可以上二楼了么?”

  小二一愣,又紧跟着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客官请随我来,”便引着逄风上了楼。

  二楼的情形显然与一楼不同,桌上之人衣着皆华贵,所玩的博戏也不只是单纯的“赌”,而是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比如牌九,或是棋弈。

  逄风依旧神色如常,坐在了赌桌前。

  而这次,他首先选择的是弈。

  他持白子,黑子先行。落针可闻的赌桌上,只听见棋子落于棋盘的脆响,已有许多赌客围在逄风身后,暗中托底。

  逄风的棋风平稳,刚柔并济,而对方棋手吃起棋来却异常凶狠。逄风似处劣势,却丝毫不惧。他落子不紧不慢,只在某些时候会稍微斟酌片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占上风的黑子却渐显劣势,对面棋手鬓角的冷汗也越来越多。最终,那枚夹在细长手指的白子落下,悄无声息吃掉了黑子。

  胜负已定。

  那棋手如脱了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喘着气,而逄风却轻轻巧巧起身,坐在了叶子牌的桌前。

  他将数额较小的筹码换掉了,但竹筒中的筹码却依然放不下了。

  正在逄风又收下对方咬牙切齿递出的筹码之时,却听闻有人走下木台阶的声响。

  一人从楼上走来,身穿奢贵的金丝衣袍,外披貂裘,面带微笑道:“小友赌运实属好,就连我不曾看到,也为之惊动。”

  他虽在笑着,眼中却含不屑,目光扫过一楼呼喝不断的赌徒:“这些皆是小把戏,不知小友有没有兴致去三楼与我们赌一场?”

  虽是邀请,话语中却带威胁。

  逄风:“赌什么?”

  那人一笑道:“上来便知。不过这赌法,无论老少,无论雅俗……恐怕都会喜欢。”

  他手中折扇一挥,便有几人不由分说带逄风上了楼。方踏入三楼,逄风顿时嗅到一股皮毛的刺鼻腥膻气,以及粗哑的喘息声。他瞬间心知肚明。

  的确,无论何人,想必都会喜爱这种无比刺激的赌法。

  三楼赌的是,斗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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