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37章

作者:叶芫 标签: 玄幻灵异

  他语气严厉又疲惫,“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受伤流血,不要用血画符,你压根没听是不是?”

  他是说过这话,傅宁辞也记着,但也的确没往心里去。

  直接画符不是不行,但血液里蕴含着灵力,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苏姚姚他们平时偶尔也会用血画符,并不是什么禁忌。他实在不知道容炀为何这样生气。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到底怎么了?”傅宁辞一只手被容炀捏着,容炀又站在他身前,想站起来都没办法,只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容炀的后背。

  “你不能让我省省心吗?”容炀他自然有他的理由,却不能对傅宁辞说。

  傅宁辞还是有些疑惑地看他,容炀心口起伏两下,勉强道,“我心疼你行不行?既然你也说了不是大事,那你听我一次又怎么样?”

  傅宁辞看他磨牙凿齿的神情,心道你这哪是心疼我,你这像要生吞了我。嘴上却一点也不敢含糊,“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不用血画符了。”

  容炀神情缓和一点,傅宁辞赶紧凑上去碰碰他的面颊,“好了吧,不生气了。”

  容炀倒是没避开,傅宁辞以为这一茬算过去了,却见容炀喉结动了动,松开他的手,“你发誓。”

  “什么?”傅宁辞一愣,闹不明白这么点儿破事儿怎么就到了要发誓的地步。

  容炀却只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发誓。”

  傅宁辞无可奈何,三指并拢,“我以贪......”

  容炀打断他,“以你的名字。”

  “哎。”傅宁辞叹口气,“我傅宁辞对娲皇起誓,我要是再用血画符......”

  “我就不得好死,永坠阿鼻。”容炀接上去。

  傅宁辞猛地放下手,“你干什么?”

  “你慌什么?”容炀语气平静,嘴唇边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笑意,“你不要违背誓言就好了。还是你一开始就打算要骗我?”

  “我当然没有要骗你了,这又什么好骗的。”傅宁辞发现容炀一句话又把问题绕到了自己身上来,抓了下头发。他绝非讷讷之人,在容炀面前却一点还口的余地都没有,只得嘀咕一句,“都怪我喜欢你。”

  容炀笑了,半蹲在他身前,把他手上缠着的布条解开,看皮肉已经开始愈合了,将指尖放到唇边亲吻,又抬眸看他,“是啊,你喜欢我,所以听我的话好不好?”

  “我喜欢你是和你谈恋爱,又不是搞传销,你是我上线,我什么都听你的。”傅宁辞笑道,但容炀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傅宁辞声音便小了下去,他想自己真是没救了,“知道了,不是都答应你了。”

  “嗯。”容炀探身抱住他,低声道,“你听话,我不会害你的。”

  傅宁辞想你当然不会害我,说这话是做什么。却也只当是情人间的呓语,偏头碰了下他的脖颈,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圆弧状的塔楼顶。

  “容炀。”他眸光一滞,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推了推容炀的肩膀,又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指指头顶,“你看。”

  容炀抬头望去,这张床恰在房间中央,正对着是上面的圆弧,塔楼顶便似半个椭圆柱,而房间呈长条状,合在一起,简直恰如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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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最近老是更晚,再给大家道个歉。(我明天争取准时。)

第55章

  看懂了这房间的结构,傅宁辞顿觉思路清晰了不少,他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这鬼建筑定然是钟斯淳自己修的没跑了。

  外面弄成个塔楼的式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实际上就是要修个塔。古人修塔用途很多,镇妖祛邪,景观风水,乃至登高眺远,但却还有极重要的一点,便是祭祀供奉。而这个塔里供奉的,难道是这口棺材?

  傅宁辞抿一抿嘴唇,且不说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床和桌子都只是极普通的的东西,便是用棺材供奉却也是犯了禁忌,这原是应该入土为安的。可钟斯淳为什么把房间修成个棺材状,总不能是什么爱扮尸体的怪癖......

  他的目光正从房间里一寸寸的扫过,忽听容炀说,“我刚刚请器灵,请的是这个塔楼的。”

  傅宁辞一愣,挑眉看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刚才闪现的情景里面甚至没有出现一座完整的塔楼,而是木材。但若说记忆是从建楼起,甫一开始却应该显出地基才对。是那一段记忆不重要,不足以留进器灵中,还是......这块地本身就是问题所在?

  傅宁辞抬手拉开门,踏着楼梯扶手,两步跃回一楼。

  幽暗的烛火伴随着他带起的风声轻微晃动,映照出楼梯与墙壁上的水珠,有些水珠凝结成串,沿着墙壁滑落下来在地面上,但一楼中央却始终有一块长方形的地面,干燥如初,半分水汽都不沾。

  “你退开一点。”傅宁辞对容炀道,手持天枢,重重劈下。那地上登时出现了条一寸宽窄的裂缝,随后,像是停滞了一秒,裂缝周围像如蛛网一般蔓延开去,随着一声闷响,碎石飞绽,尘土平息之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断面齐整的大坑。

  傅宁辞正欲靠近,那坑中却有无数道白影窜出,带着阴森之气。傅宁辞足尖一点,还不忘扯着容炀往后退开一步,定神一看,那竟然是无数的鬼魂。

  魂魄一旦离体成鬼,除鬼仙以外,其余魂魄便会忘却前世种种,陷于混沌状态,在鬼界四散各方,等待投胎。若是有鬼心性难平,在投胎前溜回人界作恶,必须尽快找寻宿主上身,否则根本无法长时间存留,只能魂飞魄散。

  然而眼前的这些鬼,显然不是自己到人界来,而是被强行召唤,又经过炼制。面对傅宁辞虽然本性惧怕,却仍争先恐后地向他扑来。

  鬼魂并不可怕,一道天枢剑光,便可轻易令其魂飞魄散。只是这鬼魂中尚能看见老弱稚子,他们虽没有神智,傅宁辞却是心中不忍,略一犹疑,剑便晚了一步。一只鬼魂眼看就要扑到他面上,却在一阵笛音之下,瞬间分崩离析。

  傅宁辞被容炀笛声提醒,再不敢迟疑,向后仰身,以剑为支点,一个空翻立定,手腕翻飞间,周围鬼魂便惨叫着消散无踪。

  傅宁辞呼一口气,回头见容炀也还泰然,这才探头去看那坑。

  坑里隐约有淡青色的光,傅宁辞将天枢掷下,剑锋划过之处,又是几声刺耳的惨叫,淡青色的光芒消失,傅宁辞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这坑比他预计的深了一点,傅宁辞本有灵力在身,虽没受伤,仍在地上撑了一撑。正想叫容炀别下来了,容炀却已落在了他旁边,手里还拿着那盏灯,烛火都没有熄灭。

  一对比起来,傅宁辞倒还显得狼狈些,“你......”

  “我没事,运气还好。”容炀截断他的话,“你没事吧?”

  “没有。”傅宁辞摇头,顺手将天枢拔出,接过了容炀手里的灯盏。

  纵然火光微弱,周遭的情景却也隐隐戳戳地显露出来。

  这是个宛如灵堂的地方,前面是一口棺材,正对着三楼那个棺材样的房间。

  棺材前面摆了两排像桐油灯似的物件,刚才的青光也来源于此。但傅宁辞知道那并非桐油灯,里面装的是尸油,灯芯是用鬼魂炼制,若非刚才被天枢斩断,便会持续不断地燃烧下去。

  桐油灯的中间放着一个青铜鼎,也带着隐约的鬼气,鼎中的香灰快要堆满了,里面插着几支已经熄灭的香,但若细细闻,还是能嗅到空气中的沉香气。

  除开掉落的碎石,坑里还算干净整洁,想来是有其他入口可以进来,应该也是时常有人打扫。

  傅宁辞凝神查探,周围还有一些用血和残魂混合做原料画的符咒,刚才那堆鬼魂便是由此而出。只是除此之外,似乎再无特别之处。容炀也已将坑底细细的搜查一圈,对他摇摇头。

  “开棺吧。”傅宁辞说完自己倒忍不住苦笑了,按了按眉心,“这是第几口棺材了?我简直以为自己是个盗墓的。”

  他犹自抱怨着,手上却已经天枢挥出。傅宁辞虽并未在棺材上查探到什么不妥,但心里却一直提防着,容炀的骨笛也握在手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竟然还真就是一口寻常的棺材。

  他们对视一眼,傅宁辞提剑上前。

  棺材里面没有白骨,放着几具盔甲,长矛,和打着补丁的衣裳,下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黄土。

  容炀照着灯细看,衣裳像是应朝早期的式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保存,虽然破旧却仍十分完好。

  盔甲和长矛看起来都曾被用过多年。长矛上刻着些符号,或许是用来区分,它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人。但这些做工都不算精致,不像是什么将军的,物主了不得是些百长、千总,更有可能只是普通无名将士。

  “这只怕是个衣冠冢。”容炀道。

  傅宁辞点一点头,将里面的东西翻检一阵,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才与容炀一道重新将棺盖合上。

  然后他想了一想,退回棺前,将蜡烛从灯盏中取出,重新点燃了香插了进去,低声说了句叨扰。

  “你说钟斯淳建这个做什么?”他们从坑里出去,这座塔楼阴冷得像个鬼屋,却也只是藏了一个衣冠冢,没有更多的秘密。

  容炀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卧室,一上一下两口棺材。下面装的是死者的衣物,那上面睡的呢?算是个活人吗?

  “或许,他也曾经是他们的一员。”容炀抬手拍拍傅宁辞肩上不知何时掉上去的尘土。

  “应朝离现在三千多年了,那些人但凡不是坏事做尽,只怕早就投胎不知多少次了,只有他还留在这里杀人取心......”傅宁辞说着,脑中倒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塔楼的门却忽然被一阵大风刮开。

  塔楼外,原本便暗淡的天色已然漆黑一片,狂风卷起枯叶在空中上下纷飞。叶片的间隙能看见无数的鬼魂从四面八方涌来。

  整个老宅就如陷入了黑色的漩涡中,天心恰在前院的小楼!

第56章

  傅宁辞与容炀离开不久,楚晴正和卫顺成说着话,楼下却忽然传来沙哑的嘶吼声。

  从窗口一看,是刘三。

  刘三自从见到钟斯毅尸体神色大变被傅宁辞拉开以后,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一直也没闲下来,更顾不上他。

  如今不过隔了一夜,他却好似疯了一般,在院子里没头苍蝇似地乱窜,嘴里不住地嚷着什么,细听倒像是二老爷。

  二老爷?不就是钟斯淳吗?

  卫顺成甫一听清,也来不及细想,便从楼上跃了下去,追着刘三去了。

  楚晴叫不住他,也不敢贸然跟上。转身推门想进卧室去,里面扑地一声,林雅跌坐在门边的地上,想来刚才一直躲在门后听他们谈话。

  楚晴连忙将她扶起来。林雅大概是被楚晴下了一次咒,现在有点怕她,也不拉着她的手哭了,抱着孩子瑟缩地坐在床边,倒弄得楚晴又愧疚起来。

  “钟斯淳为什么要杀我的女儿?”她们彼此无言地静了半晌,林雅忽然问。

  楚晴把画在窗上的咒又加深了一遍,小心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头发披散下来,丝带缠绕在手中,“其实我们现在也不知道。”

  她想劝林雅节哀,却也知道这两个字也只是对说的人容易,未免勾起她更多伤心事,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林雅捂着嘴鼻尖**两下,又问,“那疯子是不是还要杀了这个孩子?”

  她指着自己手里的婴孩,小孩子不知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还咯咯笑着来拉她的手指。

  “不会有事的。”楚晴宽慰她道,“我们都在这里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星君是神仙吗?”林雅将泣未泣地看了她一眼,若是个美人,这神情应当是动人的,然而不管她曾经如何,钟府都已经将她蹉磨成了半个疯婆子,看上去便只有一股悲凉。

  “星君并不是神仙。”楚晴其实也说不清楚。毕竟没有见过神,更遑论区别。只是杜若恒常常在说,让他们时刻敬畏,敬畏神,敬畏天道。但也只是这样,就算他们再问,杜若恒却又缄口不言了。

  “不管怎样,我们肯定都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楚晴不知道如何解释,索性换了话题,“你下山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这副样子,能离开这里就好了,还能有什么打算......”,林雅话说了一半,便被一阵急切的叩门声打断。

  楚晴以为是卫顺成回来了,却是那两个木偶。其中一个手臂也折断了,前半截拿在自己手里。

  她们又不能说话,直愣愣地就要往里冲,被楚晴拦住,又朝她不住地比划,大意是下面打起来了,卫顺成让她们上来避一避。

  楚晴正要侧身让她们进去,忽然意识到不对。这偶人是靠符纸驱动,画符的钟斯毅已死,她们现在理应是两堆枯木才对,怎么会......

  楚晴面色一沉,开阳绫从手心飞出,朝那木偶额头上的黄符打去。那两只木偶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上红光微闪,也并不后退,反倒向她迎来,身形灵活得不像死物。

  他们身上的黄符恐怕不止一张,额上的掉落以后,行动迟缓了不少,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要往卧室里去。

  里面那孩童虽不懂事,却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楚晴只想速战速决,一手握住开阳绫朝那两只木偶狠狠抽去。

  木偶登时四分五裂,从中间散开。然而满天的木屑中,却有一张符纸飘过楚晴头顶,径自往窗户上去。

  楚晴回身不及,那符咒撞上她画的禁制,闪出刺目的白光,一阵巨大的气流涌出,整堵墙竟然顷刻塌陷下去,他们遍寻不见的钟斯淳就从这碎石中蹿了进来。

  钟斯淳径自往床前去,他虽然腿脚不灵,速度倒不慢,转瞬间就要触到床上嚎哭的幼童。

  林雅被吓得厉声尖叫。楚晴甩出开阳绫缠在钟斯淳腕上将他向后一拖,借力翻身过去将钟斯淳与孩子隔开,卫顺成也终于在这时赶了回来。